周笔灰和顾辉刚和朱志明传递完消息,还未来得及喘息,走廊尽头便传来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四名巡护队员无声地围拢过来,身上的甲胄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两人心里明白,又免不了一顿责打。
他们对视一眼,默认会像上次一样,被押往一楼那间熟悉的刑房。
然而队员却带着他们转向二楼走廊深处。
听说三楼及以上是正式接待女客的区域,抬头望去,那片空间灯火通明、笑语隐约,与当下的阴暗截然不同。
二楼与一楼一样,是预选男子的居所,也是诡异之事发生的地方。
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种浓重而甜郁的香气,像是陈旧的脂膏与寺庙中的沉檀混合,滞重昏沉。
脚下的木质地板不时发出吱呀声响,每经过一扇紧闭的房门,仿佛都有目光从门缝中透出。
两人心中疑惑,这次要被带去哪里受罚?
刚接近走廊尽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周笔灰和顾辉顿时明白,这又是一间刑房。
这显得有些不合常理。
一楼已有一间足够大的刑房,何必在二楼再设一间?
就不怕被三楼的女客撞见,影响观瞻?
但转念一想,这里筛选男子的标准与伤口愈合速度有关……那么在二楼增设刑房,从方便考虑,也并非说不通。
两人迅速交换眼神,彼此都看到对方的意外与警惕。
他们没有作声,只是抿紧嘴唇,任由自己被推入走廊尽头一扇不起眼的暗门。
门内的景象与一楼刑房几乎一致。
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两副沉重的金属镣铐,连接着从天顶垂下的铁链。
周笔灰和顾辉被推至墙边,镣铐锁死手腕,铁链猛地向上拉扯,将两人悬吊起来。
鞭子很快落下。
破空声尖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胸膛与腰腹之间。
左右交替,节奏冷酷精准,带来灼烧般的剧痛。
周笔灰咬紧牙关,额角沁出冷汗。
对面的顾辉眯着眼,嘴唇抿成苍白的直线,唯有急促的呼吸泄露了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行刑者似乎疲倦,停手离去。
铁门哐当关闭,室内只剩两人的喘息与血滴落地的声响。
顾辉轻轻喘气,忽然极低地笑了一声,带点自嘲。
周笔灰抬起眼,目光因疼痛有些涣散。
“你怎么还没晕?”他哑声问。
“因为我是猛男。”顾辉试图咧嘴,却因牵动伤口倒抽一口冷气。
周笔灰眉头稍松,但没笑出声。
这短暂的、近乎扭曲的调侃,像一根细绳,暂时拉住了他们不断下坠的意识。
短暂的寂静未持续多久。
铁门再次打开,那两个负责挥鞭的大汉去而复返,脸上似乎带着更浓重的不耐烦。
这一次,鞭打较之前更重、更快,如急雨倾泻。
周笔灰和顾辉仍硬扛着,靠一股不愿在对方面前先倒下的倔强支撑,但□□终有极限。
最终,难以承受的疼痛吞噬意识,他们先后陷入昏迷。
再醒来时,已回到一楼那间熟悉的简陋房间。
顾辉先睁开眼,忍痛环顾——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一楼。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周笔灰也猛地坐起,动作牵动伤口,令他闷哼一声。
他扯开胸前绷带,露出其下的皮肤。
那些伤口已几乎完全愈合,只留下淡粉痕迹,恢复速度比上次快多了。
周笔灰尚在发愣,门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
他忍痛整理衣物,低声道:“进来。”
顾辉推门进来,两人一对眼,看见对方脸色发白但好像没啥大事,同时撇了撇嘴。
一个翻了个白眼,另一个轻轻“嘁”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你怎么和我的伤势差不多”的嫌弃。
周笔灰反手关门,两人在桌边对坐。
顾辉无意识地用指节敲击桌面,发出沉闷声响。
周笔灰则望向白墙发呆,目光飘忽,不知落在何处。
“你有没有发现……”顾辉开口。
“伤一样,好得一样快,”周笔灰打断他,语气懒散,“按这地方的规矩,好得慢才危险。现在好了,我俩现在同步,下一步到二楼,恐怕得一起上。”
以牙还牙,丝毫不遮掩对顾辉同行的嫌弃,周笔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顾辉沉默片刻,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周笔灰扯扯嘴角,“镜子后面的人死路一条。这规则总不会变。”
顾辉点头,声音低沉冷静:“我们现在互为隔壁。我的镜子的反面就是你的墙。虽然我是前面,有办法不死。但是如果要死,我也会陪你死的。晚上,我们先随机应变,再找突破口。”
周笔灰“啧”了一声,身体前倾,锐利地看向顾辉:“你怎么判定正反?两个房间都有镜子,谁知道哪面算正哪面算反?规则可能没写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
“墙在镜子反面,就是反面。”顾辉语气平淡,不容置疑。
周笔灰摇头,眼神凝重:“我觉得没这么简单。这地方的逻辑不能常理论之。走一步看一步吧,见机行事。”
他站起身,朝顾辉看了一眼。
顾辉始终平静,仿佛刚才提出的只是寻常建议,而非踏入已知的死局。
走到门口,周笔灰忽停步,没有回头,声音清晰落在寂静中:
“听着,如果我在反面就是我该死,你不用管我。”
而就在他们低声商议、尚未理清头绪之时,楼上的朱志明同样正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坐在桌边,朱志明正在尝试利用恐怖片的经验,看能不能整理点线索,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抬头一怔,脸上下意识闪过欣喜。
以为是叶温缇利用职位之便上来看他,竟想也没想就快步上前开门。
可门外是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同样英俊,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
朱志明后退半步,手刚扶上门把想要关门,对方已粗暴地闯入,一手猛地抵住他的脖子,将他重重撞向墙面。
朱志明措手不及,一时难以反抗,只觉窒息般的力量压迫喉部,呼吸骤然困难。
男人逼近他,压低声音冷冷说道:“我知道你是怎么上来的——我也是这样上来的。”
他朝房内镜子的方向扫了一眼,语气更加阴沉:“你小心点,我就住隔壁。如果非得死一个……那必须是你。”
指间又一次发力后,他扯起嘴角,露出掌控一切的冷笑,随即转身离去。
朱志明僵立在原地,急促喘息许久才勉强平复,随后沿墙滑坐在地。
他伸手掐住自己的脖子,越收越紧,仿佛这样可以抵消内心的溃败。
无力与自我谴责几乎要将他吞没,他能感觉到那股诡异的力量正在逼近,却已生不出丝毫应对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