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山怒目圆睁,愤恨的盯着书生,恨不能再次把他生吞活剥,可他能做出的反应,只有哼哼唧唧,像婴孩一般哭泣。
萧若看着那筐里血淋淋的肉,竟是为喜宴准备的,胃中顿时一阵翻江倒海,怪不得白司卫说书生送来的东西不能吃,看来皆是如此法得来。
那从山上挖的那些菜呢?墓地里挖出的……又会是什么东西?想到此处,萧若不由的汗毛直立。
此刻那定住的肉山只有一颗头还可以转动,他大张着嘴,涕泪横流,那肉长出来竟比割下去更疼,他瞪着一双扭曲的三角眼转向这边,对着窗外像似求救一般哭嚎。
果然,那肉山在萧若一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他了,曾残害无数有情之人的邪祟,如今竟也哀嚎着祈求救赎。
可他救不了他,他救不了任何人,现在就连他自己能不能逃跑都是个问题。
萧若想要移动,想要逃跑,可身体却如同被定住一般,一动就要软掉。
现在可不是失魂落魄的时候,他强压住心底的害怕,轻手轻脚的闪到窗子后面,倚靠着墙壁。
原本咒骂的书生此时也噤了声,他顺着肉山的目光,缓缓靠近那扇窗子,手中提着的刀还在滴血,在地上画出一串红珠。
屋子里突如其来的安静说明,房中人已经发现异常。
躲在窗后的萧若紧紧贴着墙壁,看向周围,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院子里巨蛇盘踞般的枯藤,似乎挡住了所有可能得去路。
且不说他能否挤进枯藤的缝隙,或是侥幸在院角处找到通行的小门,他逃跑发出的响动定然逃不过书生的眼睛。
就在此时,带血的刀刃从缝隙中伸了出来,缓缓推开了布满灰尘的窗子,吱嘎声在萧若耳边响起。
“吱——”
悠悠慢慢,像似故意要折磨躲在这里的人。
现在,只要书生探出身来,向这边看一眼,就能发现藏在此处的萧若。
小紫烟的喉咙紧了又紧,就算现在能够呼救,他也喊不出声来。
“哼~”书生只是轻哼一声,偏偏没有探身看来。
停顿良久,书生突然笑喝一声:“小畜生!还敢躲!”
书生说着迅速转身甩出手上的刀,正中墙角黑猫头顶,刀刃入木三分,黑猫灵巧一躲,颈处一撮猫毛飞起。
那黑猫却也不是好欺负的,嗷呜一声跳起,直冲书生面门,利爪在他的脸上一顿狂抓,书生气急败坏的前俯后仰的扭动着身体,手忙脚乱的揪扯,想把脸上的黑猫抓下来。
一阵连连惨叫后,他捂着脸跪倒在地,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待他抬起头去寻黑猫踪迹时,眼前一片模糊,不知是头顶的鲜血流进了眼睛,还是自眼睛里流出,总之,混沌一片,黏糊着他的右眼,睁将不开。
“——畜生!给我滚出来!该死的畜生!我就该把你们都杀了喂这猪猡!”他高声咒骂着。
看到此景,肉山全身颤抖着发出诡异的如同咳嗽般的笑声,嘲笑着眼前一脸血痕,眼睛也爆了一只的悲惨恶人。
邪祟与恶人,在此处,相互嘲笑,相伴腐烂。
趁此机会,萧若抱起摔出窗外的黑猫,跑出了院子,择一条小路奔逃而去。
“呼——呼——”
萧若耳边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这里的路他还不熟悉,只能胡乱的跑着,好在误打误撞下,他回到了熟悉的院子附近。
白司卫就在里面,就在里面,到了那里我们就安全了,他在心中对着黑猫说到。
可接下来,他感觉到双臂之间一个力道突然泄了下来,那小东西变得异常沉重,就像,就像失去灵魂的□□,比活着的时候重了几倍。
突如其来的沉重,让他奔逃的脚步缓缓停下,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怀里的黑猫,眼睛无神的张着,满口鲜血,身体柔软又沉重,如同失去控制的一滩液体。
在不久前,这只黑漆漆的小家伙,还蹭着他的脸颊,神情高傲的看着他,眨眨那双漂亮的猫眼,然后故意不理他。
萧若在一处干净的砖台上将它放下,他小心翼翼的触碰,轻抚,可黑猫没有任何反应。
它的后颈有一道伤口,那应该很痛,但并不致命。
可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它死了,不知道怎么死的,萧若很想用什么办法来救它,可是他想不到,也做不到,只能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在他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白司卫正从身后向他追来。
直到这一刻,他的眼前才渐渐模糊。
“它,是不是死掉了?”萧若的声音微微闷堵。
“嗯。”白宿冰冷的声音传来,敲碎了最后一点希望。
“你还能救它吗?”萧若不死心的问到。
白宿摇了摇头:“内脏都碎了。”他的手放在猫咪身上,低垂着眼,“灵肉也已经分离。”
内脏碎了,外表却看不出来,白司卫知道是因为猫咪死去时的惨烈痛感,完完全全反噬到了他的身上。
黑猫的胸口已经塌陷,碎裂的骨头将内脏刺破,它几乎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逃脱书生的魔爪,跳出窗外。
“该走了。”白司卫说着将黑猫的尸体包了起来,他是那样冷静利落的包起猫咪。
萧若都还没反应过来,白宿已经揽着他向院子走去,黑色的猫尾圈在小紫烟的腰上,就像当初黑猫的尾巴缠着他的小腿一样,那是某种情感表达,信任、依靠、安慰……
萧若觉得一直以来,自己所经历的死亡并没有让他感到过分伤心,可是那个重量,刚刚那个重量就这样永远的留在了他的手臂上,死亡的重量。
回到院子的白宿将包裹着白布的黑猫放置在一处角落,他在白布上写下一个符咒,紧接着坑中便燃起了一小堆火,没有多久就燃成灰烬,白宿填好土,为黑猫落下一个小小的坟冢。
“是我害死了它。”萧若面容平静的说着,心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弱小的家伙因他而死,他来到这世间本是生死无畏,他不想连累什么,可偏偏这一路上,他都在连累别人。
他有些许愤恨,如果我是个异灵,为什么我没有任何能力,什么都做不了,救不了它,也害不了任何人。
在人间他很没用,在灵域,他更没用,他甚至连神的样子都没见过。
他不再像刚刚那般手足无措,眼神中却透着空洞的悲伤。
“你没有,它本可以跑掉的。”白宿说到,语气是那样的不容置疑,因为只有他清楚的知道,那黑猫奋死反抗时,他早已脱离了黑猫的肉身,在赶来救他们的路上。
那时黑猫本可以跑掉的,是它自己的选择,或许,它的仇恨已久,为了帮它的主人,或是为了某个对它好的人复仇。
萧若看着白司卫,他觉得此人是在安慰自己,于是,他试着挤出一丝笑容,可那笑容生疏的不像在笑。
白司卫看着他开口说到:“在这片土地上,死掉的东西,不会真的死掉……”
“活着的东西,也没有真正的活过。”萧若知道白宿在说什么,他会意的应出了后半句。
白宿眼神略有惊异。
从神弃开始,血雾诞生,灵肉混乱,生与死的界限也开始模糊,活物死后,仍然可以作为邪灵异体,邪祟,饲鬼者…那样活着,然后继续被他们杀死。
相比之下白宿他们是活着的,被多数人认可的“活着”,身体里住着人最初始的灵体。
可那些被他们裁决的东西,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是活着的,到最后这些鬼监中的很多人已经不确定自己裁决的是什么,他们的准则规定,无法划分所有存在的活物是不是该死……
就像眼前的这个小东西,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纯净的灵体,似乎还有着比大多数人类更加丰富的感情,却也表现的比所有人都更加“无情”。
他游离在规则之外,也游离在人类的感情之外。
“你在想什么?”萧若看着正盯着自己的白宿,小心问到,他感觉那眼神冷的有些复杂。
白宿说没什么,接着提醒到,“琴郎可以控制那肉太岁,为他所宰割,说明一定有更厉害的东西控制着这里,为他所依。所以,今夜成亲……要务必小心。”
萧若这才想起答应那琴郎,今夜成亲的事。
“控制这里的会是什么?”他裹了裹衣襟,感到更加寒冷了。
“毫无头绪。”白宿招呼他进屋,他也还没有确切的弄清楚,琴郎新的依靠会是什么东西,连那肉太岁都惧怕的东西。
“可,若不是那太岁,为何还非要我们成亲不可?”萧若跟在后面,提出疑问,难道“成亲”不是那肉太岁的餐前仪式?
白宿:“我想,成亲,只是琴郎自己的执念罢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为何答应成亲?”
萧若回答:“将计就计。”
“哦。”白宿只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成亲,对你们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生仪式,如果是对此有执念的话,大概是这个仪式没有完成,未完成的心愿,最容易成为执念。”萧若如此说到。
“本该属于他的婚礼没有完成,又或是与他成亲的人背叛了他?所以,他不停地举行婚礼,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个过程,然后看着那些人死去。”萧若在那认真的分析着琴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白宿却在一旁突然说到:“你还挺懂我们的?”
什么?萧若没注意到自己刚刚说的“对你们来说”这样的字眼。
确实,成亲这个仪式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话本子里常有的桥段,小紫烟感受不到什么,甚至觉得并不必要。
我要坚持,我要坚持,我要坚持[加油][加油][加油]
钢七连的精神:不抛弃,不放弃[笑哭]
今明连更[饭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7章 黑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