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一脸纠结的霍义璋,一脸□□的小厮,再加上强忍住笑意,一旁看戏的叶存溪。
“......”
沉默良久,霍义璋最后点头:“好吧,那就定一间房。”
“啊?”惊奇的表情出现在了叶存溪的脸上,她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叶存溪原本想着这古板的霍大人,必定红着脸坚持“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类的话,然后她再笑嘻嘻地看他窘迫模样可没想到,他竟答应了?
此时的霍义璋已经转身去付房钱,背影依旧一身正气,仿佛刚才那句“就要一间房”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叶存溪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嘀咕着这木头究竟是开窍了还是吃药了。她本身对于男女同住这件事情全然不在意,
店小二挤眉弄眼,色眯眯地递过钥匙,还特意压低声音对着霍义璋说:“客官放心,床够大,被褥都是新换的......”
“嗯,干净就好。”霍义璋面无表情地应道,“走吧,我们上楼。”
霍义璋接过钥匙,客房在三楼,带着叶存溪上楼。
“没力气,跳不动了......”叶存溪的脚踝愈发肿痛酸软了,原本拽着霍义璋的袖子一阶一阶地往上跳,累得大喘气,“您能不能背我上楼?”
“这......”霍义璋一顿,“似乎不太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的脚要痛死啦。”叶存溪不依不饶。
霍义璋略一沉吟,并未如叶存溪预想中那般慌乱拒绝,而是侧身道:“是在下疏忽了。小溪姑娘脚上有伤,行走不便,确是在下之责。”
他说着,微微俯身,将宽阔坚实的后背展现在叶存溪面前:“事急从权,霍某唐突了。姑娘,请。”
哦呦。这下轮到叶存溪愣住了,眨巴了两下狐狸眼,恶劣的心思反而被这人的过分坦荡给噎了回去。
“您来真的啊?”她嘀咕着,一时竟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趴上去,“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我呢。”
霍义璋偏过头看她,语气认真,作势要起身:“若你尚能坚持,我就不......”
“不要!我坚持不了了!”叶存溪立刻打断,生怕这实诚人真就收回成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她当即身子一软,毫不客气地趴上了霍义璋的后背,手臂环住脖颈,嘴里哼哼唧唧:“哎哟,疼死啦,真是半点都走不动了~多谢霍大人,大人您真是体恤百姓,爱民如子......”
霍义璋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几分,自己总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这回算是扳回一城。
可那人陡然贴近,浑身又猛地一僵。女子气息的呼吸扫过他耳廓,发丝蹭在颈侧,带来却是一阵细微的,令人心慌意乱的痒意。
霍义璋皱眉,收敛了嘴角的笑意,步伐走得极其稳健又僵硬。
“霍大人,您这背人的功夫......”叶存溪吊在他背上,哼哼唧唧地抱怨。
为了不掉下去,她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环住他脖颈的手臂上,时不时还要往上爬一下。肚皮绷得死紧,腰腹比那扭伤的脚踝还要酸上几分。
霍义璋正竭力避免与她的腿弯有任何直接的接触。这导致叶存溪在他背上其实并不稳当,全靠自己胳膊使劲挂着,晃晃悠悠。
“霍大人,隔着衣服呢,不打紧的。”叶存溪发现了霍义璋的心思,解释宽慰道,“这样我也好累。”
“不合适。”这样的姿势令两人都十分不适,霍义璋回道,“很快,忍一下,就到了。”
叶存溪看他连脖子都红透了,额角渗出细汗珠,偏偏正气凛然,目不斜视,觉得好笑。
她故意将整个人更贴紧他:“您流汗了耶,很累吗?是不是我太重了?”
“......闭嘴。”霍义璋咬着后槽牙命令道。
“哦。”叶存溪乖乖应了一声,把脸埋在起来,闷闷地笑起来,肩膀一抖一抖。
霍义璋脚下步伐加快,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上了最后几级台阶。
推开房门,几乎是踉跄着将背上的麻烦卸货一般放在了床沿。
动作颠簸,叶存溪被晃得哎哟一声,下意识更紧地搂住他脖子,两人差点一起栽倒。霍义璋手忙脚乱地扶住床柱才稳住,气息彻底乱了套。
终于得以解脱,霍义璋猛地后退两大步。
叶存溪环顾四周。房间还算整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空间不大,烛火摇曳下,气氛莫名有些暧昧升温。
她戏瘾大发,扭捏着扯住他的袖子,娇声道:“霍大人,这不好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人家还怎么做人呀......”
“嗯,姑娘所言极是。”霍义璋点了点头。
叶存溪佯装一脸娇羞:“但如果是霍大人的话我也不是......”
“小溪姑娘请放心,我绝非乘人之危之徒。我这就去马车厢内将就一晚,绝不会损了姑娘清誉。”说罢,他转身便要开门出去。
“哎?等等!”叶存溪也顾不上装娇羞了,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别走啊!”
“还有何事?”
“车厢多冷多硬啊。”叶存溪没想到霍义璋并不打算乘人之危,“您白日里奔波劳累,晚上再睡不好,若是染了风寒,岂不是我的罪过?这屋里又不是没地方,其实如果是霍大人,我不介意的。”
“不必。”他拒绝得干脆利落,“于礼不合。姑娘安心在此歇息,明日一早我再过来。”
“可......”
“没有可是。”霍义璋打断她,语气缓和坚定,“你脚上有伤,需得好生休息。我在外,于你名声无损,于我......亦是心安。”
说完,转身就走,并细心地将房门从外面带上了。
榆木脑袋。叶存溪将鞋子甩掉,纳闷地靠回床头晃了晃。
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远,最终消失在楼梯口。
——
霍义璋快步下楼,那店小二还挤在柜台后,见他下来,露出一个更加猥琐暧昧的笑容:“客官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霍义璋没有给这人一个多余的眼神,径直走出客栈大门。夜风一吹,他脸上的热意稍稍褪去。
车夫正靠在车辕上打盹,听到动静惊醒,见是他,忙跳下车:“大人?您怎么出来了?可是落了东西?”
“无事。客栈已无空房,我今夜便在车内歇息即可,不必另寻他处。”
车夫愣了一下,识趣地没有多问,连忙点头:“好。那您快上车,夜里风凉,车里总比外面强些。”说着便要去整理车厢。
“不必麻烦,我自己来。”霍义璋阻止了他,自行掀开车帘钻了进去,“你也上车吧,别在外头睡了。”
车厢内空间逼仄,远不如客房舒适。车夫舟车劳顿,很快睡着,鼾声震天。
霍义璋合衣靠在冰冷的车壁上,闭上眼,试图入睡,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反复上演着这几日的一幕幕。
从未有过。
他长到这么大,身边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女子。
他见过的闺秀,无不是循规蹈矩,笑不露齿,言行举止仿佛都是一个标准。
而这个人像一团捉摸不定的火,一尾滑不溜手的鱼,鲜活、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个女子却总让他忍不住心生怜惜,一次次为她破例。
理智告诉他不该如此,可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又一下,泛起陌生的,难以平息的涟漪。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睁开眼,车内一片漆黑,那股躁动非但没有平息,反愈演愈烈。
霍义璋索性掀开车帘,钻出马车,想借夜风吹散这莫名的烦乱。更深露重,一轮清冷的孤月悬在天际,四下一片寂静。
“霍大人?霍大人,霍义璋!”
就在这时,清亮带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霍义璋猛地抬头。
她正趴在窗台,月光描摹着她的轮廓,笑眼盈盈地望着他,因为距离没有月亮远,所以她的眼神,比月色还亮。
“怎么还没睡?”霍义璋无奈地看向她,笑了笑。
“睡不着呀。”她笑嘻嘻地作答,“不过看见你在下面,就放心了。你怎么也还不睡?”
“我......”霍义璋心虚,不敢说自己是因为你才睡不着,于是难得地撒了谎,“看看月亮。”
叶存溪抬起了头:“今夜的月亮好亮,好美。”
“嗯。”霍义璋低下了头,“好亮,好美。”
夜风寒凉,灰蒙蒙的云不合时宜地将月色占为己有,沉默在黑夜里蔓延,却并不尴尬。
“月亮睡了。”叶存溪似乎有些失望。
“嗯。”霍义璋应道,“早点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好吧!那,霍大人,”她朝他挥了挥手,“晚安。”
“晚安。”霍义璋也挥了挥手。
霍义璋独自站在原地,仰着头,望着那扇已然紧闭的窗户,久久没有动弹。
规矩是沙土糊成的城墙。他意识到了,自己坚守的东西,正在以一种无法抗拒的速度,分崩离析,然后雀跃的洪水袭来,彻底击溃。
窗户关上,霍义璋回到马车车厢。
不知是小溪姑娘的晚安令他彻底安下心来还是真的疲惫了,这一次,竟在车夫震天的鼾声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吁——”
一道清朗却带着疲惫的少年嗓音响起,伴随着骏马不安的响鼻声。
“哎哎哎,小栗子轻点轻点,别吵到人家了。”明英辞压低声线对马匹提醒着。
值夜班的店小二假寐被惊醒,不快地出来开门:“谁啊?大半夜的......”
店小二嘟囔着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风尘仆仆的少年郎。月光下,一身锦装虽沾了尘土,却难掩其贵重,面容俊秀,眉眼间带着一股未曾被世俗磨砺过的清澈。少年牵着的骏马“金栗”神骏非凡,鞍辔精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明英辞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怯生生地开口:“您好?请问,还有空房吗?”
希望你看得开心~祝你明天幸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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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今夜的月亮好亮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