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难忆 第112章 第 112 章

轩辕王起得很早，已是一种习惯。

小夭来找他时，他已坐在食案前，在用早膳。

见小夭过来，他指着旁边位置道，“来，一道用膳吧，今日这粥不错。”

小夭缓缓在座位上坐下，等着侍者给她取来膳食。

轩辕王垂眸吹着粥面，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事要说？”

小夭没有立即开口，她在等轩辕王用完粥。

轩辕王喝完粥的时候，小夭的食案上已摆上了一应用具，清粥小菜，看着清爽可口。

可她却没有动手。

轩辕王见状，心里已有了数。

“你决定好了？”他问道。

小夭抬起眸来，坚定点头。

轩辕王正襟而坐，“说说看。”

小夭挺直了腰杆，“我可以陪他一生，即便有坎坷，即便会有无尽痛苦与折磨。”

轩辕王看着小夭，眉头紧锁。

小夭继续道，“他为我付出的已太多，这些足够支撑着我走过坎坷与折磨。我想让他看到美好，享受哪怕只是平淡且浅薄的快乐。”

轩辕王道，“你呢？你的快乐与美好，又何处去寻？”

小夭摇头道，“与他在一起，便是最大的快乐。能日日同他相伴，夜夜与他同眠，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满足。”

轩辕王不禁问道，“你不是最爱自由，想要无拘无束？难道守在他身旁，就不是拘束？”

小夭否定道，“不，能守在他身旁，便已是最大的自由。他不会约束我，他会陪着我，去我想去的地方，过我想过的生活。”

轩辕王打断她道，“所以，你要为了他，离开我们所有人，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值此一生都不可相见。”

小夭没有否认。

轩辕王叹息道，“你若执意要跟他在一起，便需抛弃所有，普天之下，无人不知九头相柳知名，你们只能隐姓埋名，不为人知。”

小夭却笑道，“这难道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轩辕王竟一时语塞。

小夭也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那清粥上的雾气都已散了，轩辕王才道，“那，玱玹那边呢，你可想好如何应付了？”

小夭却是调皮一笑，“您既然开了口，定然就会帮我，不是吗？”

轩辕王愣了一瞬，但很快又叹息道，“你啊，你啊，狡猾得像只小狐狸。”

小夭却是灿烂一笑，“这不是像了您吗？”

转眼就到夏日，荷叶连天，人也更显困倦。

小夭坐在轵邑城医馆的后院里，喝着茶，却哈欠连天。

前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小夭揉着眼抬头问苗圃道，“怎么了？”

苗圃站在门廊口，向里探看了一番，而后才道，“神女同人吵起来了。”

小夭不禁烦躁起来，“让她出来随诊，怎么还随出事来了？”

苗圃走过来扶她起身，“这也不能全怪神女，是有人来闹事呢。”

小夭闻言当即一愣，医馆现在名声在外，已许久不曾遇见有人前来闹事了，倒是新鲜。

小夭的睡意顿时便消散了，脚步也快了一些，“走走走，快去瞧瞧。”

她一脸的兴奋，倒好似这医馆不是她开的一般。

来到前院医馆大堂里，几位医师倒是镇定，依旧平常地看着诊，只是个个都眉头紧锁，甚为恼火。还未轮上看诊的病人便见一群人哄在门口，大部分都在候着，只是一个个的都将头扭向了门口哄吵的人群，剩下的那些则直接凑当了当事者跟前，将闹事的人围作了一圈。

小夭急匆匆赶来，拨开人群道，“怎么了，怎么了？”

她的语调欢快，倒一点不似紧张的样子，反而更为好奇。

被她拨开的人也没注意说话的这人是谁，便小声道，“这位大婶的儿子吃了两帖鄞医师开的药，病非但没好，反而愈演愈烈，创口甚至有腐烂之象。”

小夭随即问道，“那鄞医师怎么说？”

这人道，“鄞医师方才出去问诊了，正好前后脚的功夫。这妇人没见着人，便在此大吵大闹。这位小医师同她讲道理，却被其辱骂殴打，甚为恼火，这才争执了起来。”

小夭面含笑意，“这么说来，你也觉得错不在医师？”

这人点着头，转过脸来，这才看清了来人，急忙行礼道，“西陵医师！”

众人皆反应过来，纷纷向她行礼，一时竟停止了吵闹。

圭见她过来，仍是一脸的愤恨，甚至愈加怨恼，别开脸昂首道，“我没错！”

小夭笑嘻嘻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我已知晓原委，你也莫要气恼。患者家属心急如焚，焦躁了些，也是情有可原。我知你受了委屈，这不就来瞧你了吗？”

她总是知道该如何安抚她的，顺着毛捋她着她的傲娇失意，让她放下戒心。

圭转过头来，眼中有着委屈，却强忍着，不曾发作。

她毕竟还是小孩心性，哪里受过这般屈辱？不过是自尊心强撑着，不让她低下头来罢了。

小夭走到那妇人面前，亦是一脸的和善和亲，“这位婶婶，却不知您的儿子现在何处？”

这妇人见到小夭也是手足无措，直道，“在家呢。”

小夭道，“不知可否带我上门一观？”

妇人颔首道，“可以。”

苗圃已取来出诊的药箱，小夭抬手做出相请的手势道，“那我们这便走吧。”

从外面出诊回来，还未进门，便有一人来请小夭道，“王姬，陛下让我来请。今日小炎灷府晚宴，陛下一时走不开，让您先行前往。”

小夭这才想起，昨日丰隆相请之事。

之前答应过要同他喝酒，一解馨悦那里所受的怨气，他倒是一直记挂在了心上。

她将药箱取下哦，随即召开了医馆的侍者道，“药方我已开好，就在箱子里，你安排下去，明日给人去送药。诊金我也放在了匣子里，你一并收好。”

侍者应道，“是。”

小夭又嘱咐道，“鄞医师若是问起来，你便告诉他我去赴宴了，莫要让他觉得我又偷懒去了。”

侍者显然已是习惯，颔首道，“是。”

小夭说完，便准备同苗圃一道离开，却见圭跑过来，将她拉至一旁，神神秘秘道，“大魔头昨日来找我爹饮酒，我看他神情不甚大好，你莫不是哪里惹了他生气？”

小夭心生疑惑，“我已许久不曾见他，如何惹他生气？莫不是在哪里受了气，哪里就一定是我惹的？”

圭却并不赞同，“可我却听他提到你的名字。而且，若非是你，谁又能惹他生气呢？”

小夭闻言也顿觉有礼，这世上能让他将喜怒摆在脸上的人，的确不多。

心下顿觉不安，她拍了拍圭手背道，“多谢你提醒，我心里已有数。”

圭颔首回应，转身又回了诊桌旁，替鄞登录需要问诊之人的信息。

又来到小炎灷府，小夭却心生触动，虽然一切都还仿佛是昨日模样，人与人之间的情义却是不同。

丰隆亲自前来迎接，“小夭，快请里面坐。”

他虽热情，却并不擅长迎来送往的客套，也不知今日的宴会究竟是谁在安排。

小夭问道，“今日可还有别的人在？”

丰隆抓着脑袋，“璟也在。”

他显然还搞不清楚小夭同璟之间的关系。

小夭坦然笑道，“都是故人，倒是可以开怀畅饮一番。”

丰隆却道，“不过他还未至，听说是陛下召见，稍后许是会一同过来。”

小夭了然点头。

丰隆畅意笑道，“既然来了，不如我们先入席，横竖他二人也不会介意。”

小夭将他打量，很快却又爽快地道，“有何不可？”

丰隆就是喜欢她这副爽快劲，大笑着引路道，“走走走，我给你尝尝今年新酿的酒。”

小夭也随即笑道，“看来倒是撞上了好时候，我定要多喝它几壶。”

丰隆同她一道边走边说道，“你莫不是打着将我灌醉以后好爆打我一顿的主意。”

小夭露出狡诈笑容道，“这可不一定！”

论喝酒划拳，丰隆实在不是小夭的对手，但好在他们的筹码并非只有酒，还有射箭、投壶之类的小把戏。

二人玩得十分投机，竟都忘了时辰。

直到侍者禀报玱玹和璟的到来，方才暂时停了手。

玱玹和璟一前一后来到木樨园内，见小夭同丰隆正玩得开心，竟都是脸色一沉。

丰隆顿时收了手，脸上表情也局促起来。

小夭却没当回事，兀自回到食案旁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菜来。

这二人，她显然都不是太乐意见。

可丰隆却不得不应付他们的冷面孔，舔着脸，扬着笑容给二人倒上酒道，“来来来，这酒已冰了好一会，正是好喝的时候。”

玱玹提起酒杯一口便喝尽了，搞得丰隆顾不上璟，不得不又给他斟满了。

小夭抬眸看了玱玹一眼，而后又转向了璟，恰好璟也抬起头来，二人的目光竟撞了个巧。

璟愣了一瞬，却很快又垂眸叹息。

小夭有些不解，心中百般疑惑，却又不好开口，现下玱玹心情不佳，若是贸然跟璟凑到一块去，倒是容易触他霉头，只能另寻机会去询问。

玱玹一连喝了好几杯，直到上了脸，才停了下来，将丰隆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由偷偷向璟使了个眼色。

璟却只是摇头，什么都没说。

丰隆更无措了，这叫什么事！

小夭起身，走向玱玹，缓解气氛道，“哥哥，方才我在丰隆那赢了一枚碧玉九连环，你替我瞧瞧可是好物？”

玱玹转头同她对视了一眼，心情依旧没有好转，却伸出了手，“给我。”

小夭将九连环放到了他手中，凑上前道，“我想试着去解，却又怕弄碎了这玉，倒成了个难题。”

玱玹打量着掌中之物，很快便有了思路，动手左弄弄，右摆摆，很快就解开了。

小夭却又懊恼道，“哎，还是连着的时候好看。”

玱玹嗤笑道，“要解是你，不要解也是你，真是一会一个主意。”

小夭却哄着他道，“哥哥，你终于笑啦？”

玱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有多严肃，让丰隆多么难堪。

于是他举杯敬丰隆道，“今日政务繁琐，倒是怠慢了你，实在抱歉。”

他这话说出口，倒是一副主人家的派头。

但谁让他是一国之君呢，丰隆不得不回敬道，“陛下客气了。”

小夭撞了下玱玹的肩，“哥哥，你方才可给人家看了不少脸色，怎么着也该多敬他几杯吧？”

玱玹了然道，“的确该罚。”

璟举起杯来，“陛下，我同你一道受罚。”

丰隆虽不知他究竟何意，但他知道璟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也举杯道，“好，你们让我和小夭等这么久，怎么也该罚个五六七八杯吧？我先干了，你们也该跟上！”

说着，他便一口饮尽了杯中酒，示于众人。

玱玹同璟也共举杯道，“请！”

小夭已喝了不少，懒得跟他们一道，索性坐在一旁看他们寒暄喝酒，划拳比斗。

气氛很快便融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