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带着唐恬回到那间老破小的单元房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接触不良,需要用力咳嗽才能换来片刻昏黄的光亮。
“就是这里。”林晚打开那扇锈绿色的铁门,侧身让唐恬先进。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唐恬走了进去,目光快速而细致地扫过整个空间。比想象中更……简陋。老旧的家具,斑驳的墙壁,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霉味,无不昭示着居住环境的窘迫。客厅很小,除了一张布满划痕的木茶几和一台看起来年代久远的电视机,就只剩下那张颜色暗沉、看起来硬邦邦的布艺沙发。
“卧室在那里。”林晚指了指唯一关着的房门,“卫生间在那边。沙发……就是你今晚睡的地方。”她走到沙发旁,尝试着拉动了一下,沙发发出“吱呀”的呻吟,果然可以展开成一张窄小的床,露出了里面颜色陈旧的棉絮。
“没关系,挺好的!”唐恬立刻接口,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眼前不是破旧的沙发床,而是什么豪华套房,“比我预想的要好多了!真的,谢谢你愿意收留我,林晚。”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也太不合时宜,让林晚有些无所适从。林晚移开目光,生硬地说:“你自己收拾一下。我去烧点水。”
说完,她便转身钻进了狭小的厨房。
唐恬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心疼。她放下书包,开始动手整理沙发床,动作利落,没有丝毫大小姐的娇气。
夜晚,在一种微妙而沉默的氛围中降临。
林晚早早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那扇薄薄的木门,像一道清晰的界限,划分出两个世界。门内是她紧紧守护的、不愿示人的私人领地与不堪;门外,是一个闯入她世界的、充满未知的“室友”。
唐恬躺在展开的沙发床上,身下的触感确实谈不上舒适,坚硬且带着一股尘封的味道。她没有丝毫睡意,耳朵敏锐地捕捉着这间老房子里的一切声响——隔壁邻居模糊的电视声、水管偶尔的嗡鸣、还有窗外遥远街道上传来的车流声。她的神经微微紧绷着,并非因为环境陌生,而是出于一种对林晚处境的隐忧。
时间悄然流逝,接近午夜。
万籁俱寂之中,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大门的方向传来!
那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更像是……某种金属物体在小心翼翼地撬动门锁!
唐恬瞬间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轻轻坐起身,黑暗中,她的眼睛锐利地盯住房门方向,侧耳倾听。
“咔哒……咯吱……”
声音虽然轻微,但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不是错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唐恬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赤脚踩在地板上,迅速扫视四周。她一眼看到靠在墙角的那个实木长柄雨伞!她一把抓起,入手沉甸甸的,勉强可以当做武器。她紧握着伞柄,压低身体,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大门内侧的墙壁边,屏息凝神。
“咔——”
一声轻响,老旧的锁舌显然被撬开了!
房门被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侧身挤了进来,带着一股酒气和夜风的凉意。
就在那人半个身子探入,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内情况的一刹那!
唐恬动了!
她没有任何预警,身形暴起,将全身的力量贯注在手臂上,抡起那柄实木长柄雨伞,带着破风声,狠狠地朝着黑影的膝弯处砸去!
“呃啊——!”
黑影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下盘不稳,直接单膝跪倒在地。
唐恬没有丝毫停顿,动作行云流水,显然经过专门的训练。她迅速绕到对方身后,用雨伞的长柄猛地卡住对方的脖颈,利用杠杆原理死死向后压制,同时膝盖狠狠地顶在对方的背心!
“谁让你来的?!说!”她的声音冰冷而凌厉,与平日里那个笑眼弯弯的女孩判若两人。
那黑影是个身材干瘦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击打懵了,脖颈被勒住,呼吸困难,双手徒劳地抓着伞柄,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就在这时——
“吱呀”一声,卧室的门开了。
林晚被外面的动静惊醒,她拉开门,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昏暗的光线下,唐恬正用一个极其利落的姿势,将一个陌生男人死死地制服在地!那个男人在地上挣扎着,表情痛苦而扭曲。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认出了那个男人,是前几天跟着王老板一起来逼债的一个混混!
恐惧,如同巨大的冰潮,瞬间将她吞没。她以为躲过了昨天,就能有片刻喘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敢在半夜直接撬门闯入!如果不是唐恬在这里……如果不是……
她不敢再想下去,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格格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种被侵犯、被威胁、无力抵抗的绝望感,再次将她牢牢攫住。
唐恬看到林晚的样子,心里一紧。她手下更加用力,对着那混混厉声道:“滚!再敢来,下次打断你的腿!”
那混混好不容易才从窒息的边缘缓过气,连滚带爬地挣脱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门口,仓皇逃窜,连掉在地上的撬锁工具都顾不上捡。
唐恬立刻丢下雨伞,快步走到林晚身边。
“林晚?林晚!”她轻声呼唤,语气急切而担忧。
林晚却像是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抱着双臂,蜷缩着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的眼神空洞,充满了惊惧,仿佛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怖一幕中无法自拔。
唐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试探性地、轻轻地将林晚颤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林晚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抗拒。
但唐恬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坚定,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她没有更紧地拥抱,也没有松开,只是那样静静地、持续地提供着支撑。
渐渐地,那冰冷的、灭顶的恐惧,似乎被这具温暖的身体驱散了一点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弛下来,剧烈的颤抖也慢慢平息。林晚没有回抱她,却也没有推开,只是将额头轻轻地抵在唐恬的肩上,像一个终于找到浮木的溺水者,汲取着那一点点珍贵的暖意。
过了许久,林晚才用极其微弱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喃喃道:
“……谢谢。”
唐恬感受着怀中人细微的依赖,心中软成一片,也更加坚定了某个念头。她放柔了声音,在她耳边清晰而郑重地说:
“这里太不安全了。明天,我们就搬走。我那里有地方,很安全。”
这一次,林晚没有再拒绝。她在唐恬的怀里,极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