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照西厢 第18章 第18章、恻隐之心

不久之后，方抚月带着霍安瑾给郑晚溪请安的时候就在永和宫里看到了两个有些陌生的后宫妃嫔。

一个是周嫔，出身寒门，是入宫快十年的‘老人’了，这些年她并没有参与任何宫内斗争，而是闭门不出苦心研究书法绘画，所以骨子都透露着一股与世无争的书香气息，这气质可以说是宫里的独一份。

另一个则是楚美人，宫婢出身，在霍安瑾出生后才想法子爬到了霍同泽的床上，容貌艳丽身材更是凹凸有致，姑娘家看了都脸红，更别说男人了。只可惜没什么背景，所以不过侍寝了两回，她的绿头牌就在霍同泽面前消失了。

这两个人选一看就知道郑晚溪是用了心思的，一个气质独特一个容貌出众，且背后都没有多少势力牵扯，就算上位后背叛郑晚溪也不用担心会收拾不了她们。

自那以后，这两位妃嫔就成了永和宫的常客，方抚月总是能在郑晚溪那里看到她们。

郑晚溪特地让郑家送了两个人进宫，一个擅长各种乐器以及歌舞，一个擅长医术房中术，在两位宫妃过来的时候，门一关就让两位师傅自由发挥，总之两位妃嫔离开的时候，一个羞得面色通红，另一个眼里满是斗志。

而这些方抚月却没工夫关心了，因为永淳十八年要到了，霍安瑾快四岁，要准备开蒙了。

开蒙进学，可以说是霍安瑾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之前的他只是个快乐玩耍的孩子，根本看不出来资质如何，但是读书可不同。

学得好，大家或许不会夸赞，但如果学得不好，那就很容易招来批评，甚至会有人对他的资质产生怀疑，进而怀疑起他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治理国家，所以这件事不容小觑。

但是方抚月之前仅仅是在村里的学堂认了个字，进宫后看的也是女则女诫之类的，并没有正式进过学堂，所以并不知道她能帮上什么忙，或者说能不能帮上忙。

她想来想去，唯一想到的就是‘尊师重道’四个字，于是在霍安瑾读书的前一个月，她就开始对着霍安瑾各种嘱咐：

“殿下，天地君亲师，虽说您的地位比先生高，但是在上书房还是得先生说了算，您得好好的跟先生学习才行。”

“殿下，要不奴婢缝个坐垫吧，到时候您带过去送给先生用，也算是您对先生的关怀。”

“殿下，奴婢听人说圣上给您找的先生年纪可不小，他要是有些站不住了您记得让先生坐下，不要让先生累着。”

“殿下，奴婢记得库房里有几块圣上赏赐的端砚，奴婢给您包起来，到时候给您带过去送给先生。”

“殿下…”

……

因为心里一直装着这件事，到了霍安瑾读书的那天，一向准时的方抚月破天荒的起晚了，她醒来的时候霍安瑾都已经快收拾好了。

她不免有些羞赧，简单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后，就走到了霍安瑾的身边，然后就注意到了霍安瑾手里拿着的书。

——中庸。

她是没正式上过学，但也是听过中庸的，哪怕霍安瑾是霍同泽唯一的皇子，也不该用这个书开蒙才是。

就在方抚月觉得疑惑不解的时候，她发现霍安瑾的视线里满是期待，还时不时的从她身上扫过，仿佛是在等她的表扬。

方抚月动了。

她凑近霍安瑾的耳边轻笑着开口说道：“咱们殿下这么刻苦啊？一大早起来就在这看书了，学会几句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①。”霍安瑾挺着小胸脯等着夸奖。

“哎呀，咱们殿下真厉害，就是怎么跟书上的断句好像不太一样？殿下‘念’的第三句有四个字，这书上怎么就只有三个字呢？”

“呃…弦月我们快出发吧！今天是第一天读书，要是迟到了先生会不高兴的！”霍安瑾放下手里的书就从背后推着方抚月出门了。

看到霍安瑾耳朵都红了，方抚月也就不逗他了，牵着他就往上书房走去，走着走着，方抚月就看到了有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在一旁满脸羡慕的看着她们。

这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的衣服不是宫女的服制，料子是贡锦，却有些褪色，像是洗了很多次的样子。头上只用一个红色的发带编了个辫子垂在身后，整个人像宫女又不像宫女，像主子又不像主子。

方抚月略微思考了一下就知道了她是谁。

——跟霍安瑾同年出生的公主霍环。

她的娘亲不过是个小小美人，也没什么背景，再加上生出来的不是皇子，所以太医院对她娘亲并不上心，以至于落下了病根。

既然生病了，那自然是不能侍寝了，也就没了宠爱。宫里的人多的是看菜下碟的，发现霍同泽这么不在意她们母女，自然对她们不怎么上心，以至于宫里宫外有相当多的人都不知道还有个八公主在。

被忽视到了这个地步，她自然也不会跟霍安瑾一样有盛大的周岁宴，同年的霍安瑾要读书了人人关注，但是宫里宫外朝野上下却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她也到了读书的年纪，就算是方抚月，在见到她之前也没有记起她来。

不过也不止是她了，宫里的公主大多如此，除了大公主霍璃跟三公主霍琅，其他几个公主一个比一个可怜，霍环甚至算不上最可怜的，毕竟她还有娘亲陪在身边。

看到霍环望过来羡慕的眼神，方抚月有些不忍，但是她如今也不过为人奴婢，又能帮上这些公主什么？

但是走了没几步方抚月还是停了下来。

——她实在是不忍心放着那么可怜的孩子不管。

于是她不着痕迹的拉着霍安瑾往霍环的方向走去去，在霍安瑾注意到霍环后，又刻意说道：“咦？她怎么在这里？”

然后就预料之中的听到了霍安瑾的问话。

“弦月，你认识她吗？她是谁？”

“殿下，这位是您的姐姐，比您大一个月的八公主，是李美人生的。”

“那我为什么没有见过她？”

方抚月露出无奈的表情，却没有正面回答。

“殿下，您知道您一共有八个姐姐吗？除了您见过的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还有五位公主您都没见过呢。”

霍安瑾露出了有些震惊的神情，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不是只有三个皇姐，而是有整整八个皇姐。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方抚月开口催促道：“殿下，八公主跟您是同年，也就是说她跟您一样要去上书房读书，那我们可得快点了，不然先生要等着急了。”

“对哦！”

霍安瑾被方抚月这么一提醒，二话不说拉起霍环就向上书房跑去。

霍环被他拉着，想要解释却因为性格原因不敢开口，就这样一路被霍安瑾拉到了上书房，但可惜的是还是迟了。

赵大儒正背对着门口站着，听到动静后他才转过身来，想要好好的给霍安瑾上第一课，就看到了被霍安瑾牵在手里的霍环。

霍环看到赵大儒望过来的眼神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求助一般的看向了方抚月，方抚月示意她大胆自我介绍，但她不敢，甚至浑身上下都发起抖来。

方抚月见状叹了口气，只能走上前去行了个礼解释道：“殿下并非刻意来迟，而是路上遇到了八公主耽搁了些时辰，还请先生谅解。”

赵大儒并没有听说过宫里有个八公主，但是想也知道这种事不会有人撒谎，再加上霍环跟霍安瑾的差异如此明显，自然知道霍环在宫里怕是过得不好，心善的他也就没有计较，将读书第一天就迟到这件事轻轻放过了。

但尴尬的是上书房只给霍安瑾准备了一套桌椅，霍环就是来了也没有桌椅可用书桌，就在霍环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时候，赵大儒默默地将他的凳子摆到了霍安瑾的书桌旁。

霍环还是有些害怕这个长胡子的严肃老伯伯，迟疑了半晌都不敢坐上去，还是方抚月强行将她‘扶’了上去。

上午的课上完后，方抚月趁着用午膳的时间赶紧让人去找了一套桌椅来，不然下午赵大儒又得站一下午，赵大儒年纪可不小了，万一站坏了谁都赔不起。

*****

在上书房上完一天的课后，霍安瑾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却听到了方抚月的声音。

“殿下，八公主的宫人好像没来接她，不如您送送她？你们还能一起聊聊今天赵大儒教的东西。”

听了这话赵大儒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学生，最后却来了两个，他深深的瞥了方抚月一眼没有说话。

霍安瑾倒没想着讨论学到的东西，因为赵大儒课讲得很好，深入浅出，他一下子就听懂了，但是他长这么大就没有去过几个娘娘的宫里，还挺好奇霍环跟李美人的住处，也就没有反对这个提议。

然后他就蹦蹦跳跳的招呼起了霍环，说是要送霍环回去，霍环拗不过他只好在前边带起路来，一路上两个孩子有问有答的，看起来甚是和谐。

①《千字文》南北朝·周兴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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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