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余桐醒来时,床边正坐着夙玖。
夙玖正专心把着他的脉,边扭头小声对站在他身后的楚渊清说着些什么。
见他醒了,两人立刻凑近了些,夙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眯眯地说:“脉象显示健康得很,别担心。小师兄也活蹦乱跳的,刚刚还在这里绕圈,才被师父拉回去打坐。”
黄余桐这才安心,扭头打量了一下陌生的房间,面上露出了些疑惑的表情。
楚渊清温声道:“这是临时调换给我们的新住所,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行李也都搬过来了,都混着放在西堂,等你感觉好些了,可以去找找看有没有自己的东西。”
微微顿了一顿,又絮絮将昨夜的后续一一交代给他:“袭击你的杀手被慧明长老押去了衡山驻地严加看管,待议事期间再详细审讯。广济师叔和几位师弟也都接回来了,刚刚与师父讨论完,就去外院忙生意上的事去了。现在还早,才巳时中,你饿不饿?桌上还有些点心,是早间从小厨房领回来的,我给你倒杯水,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说着,也不待他回应,便朝桌旁走去。
黄余桐一直放松地听着,目光一直随着他,见他转身,忽地想起正事来,张口却未能发出声音。先强咽了口唾沫,才干涩道:“楚大哥,那幅画……不在房里,在院中那棵石榴树上,若得空了,可以把它取回来。”
青涩的声音既沙哑又虚弱。
十六岁的少年人,险死还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说的竟是这件事。
背身对着他的楚渊清心里一恸,忍不住轻轻攥了下拳。
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愧意重又汹涌地翻卷而来。他甚至还没有看到余桐最凄惨狼狈的样子——他们回来的时候,衡山派的修士们已经将人送到了新的住所,找来了驻跸在群英阁的大夫,帮余桐好好地擦洗包扎过了。
但即便是这样,看到黄余桐疲惫昏睡、伤痕累累的样子时,楚渊清还是深刻地后悔了。
他不该为了任何事,牺牲任何人的。
就如阿玖那日说的……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再也不会出这样愚蠢的主意了。
“对不起,余桐。”
楚渊清扶着人半坐起身,将水递到他的手边,诚挚地垂头道歉。
黄余桐正在专心喝水,不凉不热的温水润过喉咙,叫他整个人立时暖暖地活了过来。
乍闻楚渊清道歉,黄余桐不由愣了一下,惊异道:“楚大哥何出此言?”问罢,又笑起来,“嗐,我没事,我皮实着呢!能为黄家的血仇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挺好的。真的。我就是一直担心连累到心竺,谁能想到那些家伙居然敢直接纵火!咳咳……楚大哥,你不用跟我道歉,你本来就是在帮我,是我该向你道谢才是。”
望着黄余桐满不在乎自己、甚至试图宽慰他的样子,楚渊清心里更难受了,一时坐之不住,只抛下了句“我去找下师父”,就匆匆去了屋外。
黄余桐呆了一呆,顿时疑虑起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求助似地看向夙玖:“夙大哥……我……”
夙玖笑吟吟地揉了下他的脑袋:“别慌,我去看看你楚大哥。你好好歇着吧,要不等会儿小师兄来了,你想休息都不得空了。”
“找师父”果然只是托辞。夙玖出门时,楚渊清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发呆,手背负叠在颌下,曲肘支在膝头,像被什么念头沉重地压着,平日里宽厚而挺直的肩背都稍微有些塌了。
夙玖看得心疼,缓步上前揽住他的肩,顺势矮身蹲在他的身侧,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低低唤了一声:“元卿。”
这声唤殊为温柔,好似能包容他全部的愧疚与懊悔、恐惧与后怕,楚渊清禁不住眼眶一热,泪水迅速拥挤着落了下来。
——没有啜泣,没有颤抖,只是在默默地掉泪。
那一滴滴泪好似径直落在了心上,打得夙玖的心都细密地抽痛了起来,他不由更用力地将人拥紧,纤细的肩头支抵着元卿的头顶,像砥柱一般,稳稳支撑着爱人一时崩溃的心防。
夙玖没有说话。
他知道元卿为何难受,也知道元卿此刻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是元卿知错了。是元卿在自己对自己的道德审判中,判了自己的罪。
但这是无刑可处、无处偿还的自罪,只能悬在心里不断反刍,在之后面临类似的情境时用来告诫自己——没有下一次了。
至于现在……他只要陪伴在这里就好。
衡山师徒午后又来拜访了一次,先关心了一番黄余桐的恢复情况,又将昨日夜袭的经过事无巨细地复述给了景和真人。
“……依贫尼所见,那袭杀者的剑式,与青城剑法颇有几分相似。”慧明长老神情严肃,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粗浅的判断。
景和真人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不知那人受擒后,可说了什么?”
慧明却没立刻答话,沉默地看了他片晌,才道:“没有,他妄图自尽,被我阻了,现在还昏迷未醒。……景和真人,恕贫尼直言,此事荒谬绝伦,你却似乎心有成算,怎地毫不意外?”
景和摇头苦笑:“在群英阁内明火执仗杀人灭口的确太荒唐了。但长老方才所说青城剑法一节,确实在吾等意料之中。”
慧明眉头皱紧,片刻,起身道:“那便议事堂再谈吧。真人,告辞了。”
景和也起身:“尼师慢走。”
出门之前,慧明长老忽又还头,补充道:“景和真人难得入关一次,回程路上不若绕去衡山,与旧友小聚几日如何?”
此话一出,连身旁跟随的妙心都露出了惊异的表情。
景和真人一怔,微笑道:“旧友相邀,岂能拂拒?好,待盟会事毕,景和便携弟子赴衡山拜会。”
慧明这才缓了颜色,和善地点了点头,告辞离去了。
楚渊清将人送至院外,反身回来时,正听见夙玖好奇地问:“师父,您与衡山派也有交情?”
景和真人笑道:“也是三十多年前的缘分了。彼时为师尚且年少,称一句英俊也不为过,初次下山,不免与人结缘,在武林盟会前夕偶然结识了慧明,与她的师姐慧真一见投缘。慧真天性灵慧,佛法精研,剑式玄奥,二者合融,更是神妙非常。为师与她剑上论道,废寝忘食,互相引为知己。只是慧真与我都一心向武,各有自己的道路要走,会后便各奔东西,未续良缘。昔年曾闻慧真长老推拒掌门之职,专心修武,如今已是衡山派武之一途的扛鼎之人。多年未见,不知她的剑法进境比之为师又如何了。这次拜山,倒是可以再比划比划。”
夙玖也未料到竟能听到师父年轻时的绯闻轶事,听到后面,不禁瞧了眼已站回身侧的楚渊清,默默靠近了些,将人的手指攥进了手心。
这也是个专注武道的性子,幸好自己不是。
可不能像师父似地,因为各修各道什的,就把好好的缘分给丢了。
他可舍不得。
楚渊清显然领会了夙玖的意思,回应一般,在袖下悄悄使力反握了回去。
——他固然是热衷武道的,但这多少还源于私心和卑怯,到底不如师父一心向道、纯粹无垢。
何况他遇见的是夙玖……这样好的阿玖,他怎舍得放手呢?
从八月廿一日起,武林盟会就正式进入了武斗交流环节。
正门外的场地已全部清空,群英阁大门敞开,从门外一眼就可以看到内侧开阔的平地上高耸出地面丈余的比武台。
与外面临时搭建的木台子不同,这处比武台面方五丈,基座是层层夯实的黄土,外围裹了一层漆亮的木板,正在阳光下熠熠泛光。台面上已重新勾画出清晰的四边界线,每道都距离台缘约莫尺宽,若比武的一方被迫退出此线,则会立刻判负。
比武台东、北、西三面都是武林各大门派的坐席,位次与圆月宴那日相仿,南面则开放给特意赶来围观的民间武者和被武林盟会吸引来的散客。
“……比武将在各大门派的弟子中进行,”骆千山站在主位前扬声道,“至第十天,站在台上的最后一人将获得进入议事堂的资格……”
——这就是楚渊清计划要拿到的资格。
他们要在议事环节,将骆千山的罪证全部摊在正道武林诸派泰斗面前。
骆千山又简单说了些激奋人心的场面话,最后道:“比武点到为止。在座俱是武林同道,切记莫要杀伤性命。”
众人纷纷应和,人群中已按捺不住跃出了两人,率先在比武台上互相见礼。
“咦?李大哥怎么没来啊?”小师弟兴奋地左顾右盼,忽然想起那日兴致勃勃和自己一起到处溜达的李碁,不由奇怪起来。
李碁的确会对这样热闹的场面很感兴趣。他会缺席,只能是因为鲁丙初那边的事情有些棘手、绊住了他。
但这些话当然不能直白地说予小师弟听。于是楚渊清只含混道:“执元兄在泰山府的朋友有事寻他帮忙,可能一时半刻走不开吧。”
小师弟摇了摇头,挺直身板、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楚渊清忍俊不禁,不轻不重地敲了他一记,笑着训道:“别乱学师父讲话。”
黄余桐也在盯着不远处的青城弟子们看。
他好好地睡了一天,又叫楚渊清仔细按压纾解了一番筋骨肌肉,除了左肩后的伤口还需小心,自如活动已不成问题,便央求了景和真人,和小师弟作伴来比武台围观。
刚刚听小师弟问到李碁,黄余桐也想起了另外一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人,可他在青城派的弟子堆里来回瞧了半天,都不见那人的踪影。
奇怪……
黄余桐有些担心,忍不住嘟囔道:“李师兄怎么也不在……”
楚渊清听见了,转身答他:“听顾师兄说,他因为私放了秦姑娘,被骆掌门罚了禁足,要一直关到盟会结束呢。”
黄余桐“啊”了一声,顿时忧心得皱起眉头来。
楚渊清笑笑道:“我私下去看过他,他虽然独自待着无聊,但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黄余桐这才安心,又叫小师弟拽了两下袖子,便被吸引着去看台上了。
私放刺杀本门弟子的囚犯,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对门派而言,都是形同背门叛师的难恕之重罪。骆千山作为一派之长,对私自放人的李心象只是禁足,处置已殊为宽大。而且明令要一直禁足到盟会结束,也许是存了将他与未来可能发生的冲突完全隔离开的心思,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骆千山对李心象,确实是偏爱到骨子里了。
“心竺。”景和真人忽然回头,对小师弟道,“你要上去试试吗?”
小师弟正和黄余桐高高兴兴地分瓜子,闻言一呆,又听一旁的广济真人开口劝阻:“刀剑无眼,心竺年纪尚小,上台比武是否太早了?”
景和道:“这倒无妨。心竺练功已有数年,基底初成,台上点到为止,不致受伤,是一次挺好的机会。咱们难得入关参会,为何不去试试呢?”
广济满脸写着不赞同:“是掌门师兄难得入关参会,我可不是……也罢,你的爱徒,你说了算。”
景和又看向小师弟:“心竺,你怎么想?”
小师弟纠结地盯着台上看了一会儿,忽然将瓜子一扣,拍了拍手掌,起身道:“好!我去试试看!要是输了,师父可别怪我给咱们天山派丢脸。”
景和笑道:“好。若能赢一招半式,今晚给你加个甜羹。”
小师弟眼睛一亮,立刻抱着剑朝台上跑去。
比武台上站着的是在刚刚的比斗中获胜的丐帮弟子,见爬上来一个孩子,不禁取笑道:“哪儿来的乳臭未干的娃娃?快回家去,跑错地方了。”
小师弟跑到位置站定,也不理他,只利索地拔出剑来,自顾自摆了个天山剑法的起势,认真道:“天山派越心竺,这位师兄,请招了。”
小师弟年纪虽小,但基本功确实练得扎实,一招一式都合规合范,舞得一丝不苟,显然授自名家,初对招时竟不落下风,将对面因年纪而轻视他的丐帮弟子打得一时手足无措,直到后续跟不上体力了,才被推出战圈。
还换得丐帮弟子朝他正经拱手,客气了句:“多谢指教。”
小师弟踏踏实实还了个礼,扭头欢呼雀跃地跳下台来,边跑边喊:“师父!你看见了没?我刚开始赢了两招半,我要喝两碗甜羹!”
景和笑眯眯接住他:“一次喝两碗未免太多,还是分两个晚上给你吧。”
之后的三天,景和真人陆陆续续将广济带来的随行弟子也一一送上去比试,大多都能撑上两三个回合,最出彩的一个一连战了五人才告落败。
至第四日,景和又转向夙玖,温声问:“小玖,你要去试试吗?”
夙玖正闲闲在袖下戏弄元卿的手指,闻言不由吃了一惊,坐直了身体问:“我也可以上去比武?”
景和微笑道:“你也是我天山弟子,自然可以。”
夙玖有些迟疑。
他这些天差不多将天山剑法练会了八成,但大多只是孤立的剑招,连着用还很不熟练,只是平日练功时与元卿过招确实得了趣味,此刻的确有心一试,不过……念头左右摇摆间,便左右为难起来。
见他犹豫,景和又妥帖地补充了一句:“不必拘泥于天山剑式,按你的长处来。有师父在这里,你尽管放心去试。”
言下之意,是即便夙玖用了以往在阁外楼学习的招式,也不妨事,师父都给他罩着。
楚渊清也鼓励似地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夙玖于是下定决心,持剑起身,看准了上一回合结束,轻盈地自座位前纵出,两步跃上了高台。
轻功之俊之美,还引起了一众惊呼。
“……好飘逸的身法,好秀雅的后生,这是天山派的吗?”
如此这般的窃窃私语纷纷灌入了楚渊清的耳朵,让他看向夙玖的眼中除了欣赏和喜爱,还不自禁地泛起了一丝得意。
“与有荣焉”……大抵便是这种感觉吧。
夙玖的功夫在这里许只算中庸,但他使剑的姿态绝对是全场最漂亮的,每动一下都挟着既凌厉又优雅的韵味,激得台下断续涌动着一阵阵压抑的呼声,让与他对手的华山弟子脸色铁青、频频走神,连招式和步伐都被搅扰得混乱了许多,竟叫夙玖一个反身刺击,迫得退出了边线半步。
“妙啊!”
“好一招燕子回头!”
……
在满场的吹捧声中,夙玖难得地觉着有些害羞,又按捺不住满心自得,目光寻到正专注地看向他的楚渊清,立刻眼眸粲然、面带桃色、志得意满地盈盈笑了一下。
全场一静,顿时更加喧嚷起来。
这般明艳舒朗的笑分明就是笑给自己的。
楚渊清被他笑得脸颊一热,心头一酥,指尖一麻,不禁稍稍蜷抵住手心,一股熟悉的、细微的刺痛与麻痒已隐隐流窜在体内,可明明羞得不敢再看,眼睛却还不舍得撇开,一直贪恋地瞧着夙玖。
这对视缱绻得几乎能拧出水了。
望着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广济真人,景和真人浅笑着微微点了点头。
新上台的华山弟子适时打断了这阵愈趋明朗的暧昧,来人笑着拱手,介绍了自己的出身和名姓。
这也是一个皮相姣好的英俊男子,许是在中原武林已传出了些名气,甫一上台,就有人低低惊呼出他的名号。
此人功夫也属上流,剑法耿介、正派、规矩,与夙玖全然不同,但在赏心悦目上二人却各有千秋。
夙玖在对方一阵快似一阵的进逼下连连后退,被迫暴露出自己基础薄弱、应招不熟的缺陷,勉力坚持了多一炷香的时间便自觉认输。
虽然做了他人名声的垫脚石,但至少赢了一场,也算没下了元卿和师父的面子。
思及刚刚元卿回望自己时无比歆慕眷恋、暗藏思欲与渴求的眼神,夙玖心神一荡,迫不及待跃下台来,直接落到楚渊清身侧,亲密地贴近了坐下,袖下的手指业已熟练地攀缠了上去。
可这私底下的亲昵只到第六天就不得不停止了——景和真人唤了楚渊清上台。
楚渊清悄悄安慰了一下夙玖,起身拱手应是,执起夙玖的剑,轻巧纵至台上。
“天山派,楚渊清,请赐教。”他持剑告礼,便负剑而立,半点没有出招的意思。
对面是本地名门泰山派的弟子,见楚渊清如此做派,又想起这些天他在群英阁内流传的名声,冷哼一声,运足全身力气,挺剑直刺而来。
楚渊清动也未动,只从容地轻轻一指敲打了一下泰山弟子递来的剑身,将剑锋引至身侧,又伸手扣住已来不及变招撤身的对手的左肩,单手一带一扭,就将人牢牢压在了身前。
但压制只是一瞬,楚渊清转手柔缓地一推,那泰山弟子踉跄两步,又反退回了方才的位置。
比武台上下已然鸦雀无声。
这是绝对实力的压制,楚渊清甚至不能说是“出招”。
“我认输了。”对方干脆地拱手告退。
楚渊清在台上连站了五日,期间仅寥寥十余人能与他以“剑法”过招,实打实领略天山剑法的精髓和奥妙。
武斗的最后一天,各大门派几乎已没有弟子能上台应战,丐帮更是所有人都上了一遍、仍不敌楚渊清,结果领队长老愤而登台,一手“打狗棒法”千变万化,或缠或挑,或绊或引,却还是被楚渊清岿然不动、静中取机的法子牵制掣肘,一时像打在一块坚硬如铁的石头上,一时又像戳进了一团软绵的棉花里,渐渐被迫得心浮气躁、大失方寸,最终在某一瞬被楚渊清寻到破绽、剑抵咽喉。
胜负已分,楚渊清立刻收招,后退一步,拱手道:“齐长老,得罪了。”
齐铭豫的脸色已黑如锅底,勉强还了个礼,便气哼哼扭头下台。
这场比斗精彩以极,结束之后良久,仍场内寂寂、落针可闻,直到骆千山起身宣布楚渊清夺魁,才轰然沸腾、满堂喝彩。
“当之无愧”是其中被重复了最多次的字眼。
楚渊清多少还陷在方才应招时的状态里,一脸平静地朝四方致谢,如往日一般跃下台来,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却忽然被汹汹而来的各派弟子们堵住了去路,人人都在贺他夺魁,顺便向他介绍自己、或者引荐他人。
夙玖本想第一个贺喜的,但竟慢人一步,试图挤了两下无果,只得停在外围抱臂叹气。目光一转,忽然注意到了人群对侧另外一个正站在外围苦笑的“熟人”。
景和真人笑吟吟看了片晌,才起身拨开人群,把被围得脸色赤红、手足无措的自家长徒“救”了出来。
楚渊清总算是能顺利地喘口气了,感谢师父之余,又下意识去寻那个此刻最想见到的身影。
……但是没有。
左右四顾,都不见夙玖。
夙玖反手闭门,挑眉看向对方。
唐故笑嘻嘻同他打招呼:“呦,久不见了,九爷。”
夙玖还记着唐故硬拉元卿重回清远寺的仇呢,闻言只冷笑一下,讽道:“唐长老如今出人头地了,今非昔比啊。”
唐故坦然笑道:“托福托福,都是托贵人的洪福。”
是,元卿怎么不是唐故的贵人呢?对唐故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贵人。
唐故又道:“贵人今日又顺手帮了我一个小忙,本想当面感激的,可惜贵人事忙,看来没这个机会了。”
夙玖微微一顿,道了个名字:“齐铭豫?”
唐故点头。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一向是唐故做生意的原则。
夙玖心念电转,双手叉腰,昂首道:“跟我说跟他说都一样。说说看吧,这回你又有什么‘秘密’可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