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村口真的放了烟火。
为了庆祝丰收,为了驱赶霉运,为了纪念那些被遗忘的夏天。
烟火在夜空中炸开,像一场盛大的雨,落进每个人的眼睛里。
孩子们在河边奔跑,尖叫,拍手。他们的笑声清脆,在夜空中回荡,像是无数只看不见的鸟儿在啼鸣。大人们举着手机拍照,脸上带着笑,镜头里捕捉到的只有璀璨的光,却看不见光背后的阴影。
外婆没有去。
她坐在院子里,怀里抱着小满的图画本,抬头望着天空。烟火的光芒映在她的脸上,明明灭灭,却无法照亮她眼底的深渊。她轻声说:“小满,你看,烟火开了。”她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会被夜风轻易吹散。
她想起了小满身上的泥巴,她猜到了那个土坑的含义。阿哲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大概以为小满只是睡着了,以为只要藏得够深,时间就会停下来,游戏就永远不会结束。
可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
夏天也不会。
院子中央的井里,井水依旧幽深,倒映着夜空中绽放的烟火,光影摇曳,却无法掩盖井底那团无法漂白的、湿漉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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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的墓碑很小,上面贴着一张她画的画——是她和外婆站在家门口,阳光很好。那是她最后的愿望,藏在蜡笔盒的夹层里,写着:“我想妈妈的时候,就画一张她回来的画。”
可妈妈没来。
只有外婆每天来,带来一束野花,和一支绿色蜡笔。她把蜡笔放在墓碑前,轻声说:“今天,我听见你了。”
蝉还在叫。
夏天还在继续。
可有些孩子,再也等不到烟火那天。
有些夏天,结束了,就是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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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结束了。
蝉不再叫了。
外婆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手里拿着我的图画本。她一页一页地翻着,看着我画的那些画。
外婆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是空白的。
她拿起我留下的蜡笔,在那张空白的纸上,慢慢地画了一个圆圆的太阳。
“小满,”外婆对着空气轻声说,“今天没有烟火,但是太阳出来了。”
风从院子里吹过,翻动着图画本的纸页。那些画着蝉、画着阿哲、画着外婆的纸张,哗啦啦地响着,像是在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