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数学家在悖论诡秘生存 第5章 40磅水银

灰发年迈隐藏着疯狂的中年绅士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诧异，又很快平复下来，带着不至眼底的笑意对着哥德尔摆了一个“请”的手势，又对着红发青年点点头，示意对方留在原地等候。

极端崇拜吉尔伯特的红发爱尔兰青年不甘地紧了紧拳，看了眼荆棘缠绕的纯白石膏神像，左手在左肩上点了一下，低声赞美了一下双神，还是低下眉盯向自己的脚尖，松了拳头，眼巴巴地目送两人离开。

“我也想见希尔伯特......”希尔伯特极端崇拜者－红发爱尔兰青年在哥德尔身后小声咕哝着。哥德尔在心里无奈笑笑，他对这次前往有很不好的预感，因此他不会为青年争取一同前往的机会。而他，别无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学院是中古时期就有的建筑，有这明显的圆顶特征，大厅是四层楼高的尖拱门，层层包裹，并次第向前。承重柱和墙壁上都有标志性的浮雕，有重瓣的花，浮雕的纯白人物，当然还有无处不在的荆棘藤蔓和审判之剑形象。墙上有一丝一丝的像细长花瓣一样的纹理，柔和光滑，据说在古老的宗教经约里，代表着蓬勃昂扬的生命。每个角落都不会显得昏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都有彩绘的玻璃映入斑驳的月光，将冷白的月映成历史浸透的昏黄，整个学院无论何时都处于黄昏。每一处墙面都有细密狭小的纹理，但它们的排列却又相当有规律，像是鲜为人知的古老密文，陈述着戒规或是神明不甚在意的赐福，又或者......是在禁锢着充满恶意的上古诅咒，亦或者它就是这里的诅咒本身。这儿简直像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教堂，唯独不像是学者的殿堂。但是里面的空间却显得过分空旷，穹顶高得就像是巨人的法庭，凡人身处其中犹如蝼蚁，可以被任何掉落的尘埃碾成湮粉，叹息或着呼喊都是被空间吞没的私语。

哥德尔的目光在建筑上流连，比较着今昔的不同，数学家的身份让他计算变迁，而私家侦探的旧职让他猜测阴谋。

和百年前的这里相比，变化似乎太大了些——没有各种各样的模拟实验仪器，只有手稿，堆积如山的手稿，贴满墙壁的手稿，字迹狂乱的手稿。哥德尔摇摇头，专心的思索让他没注意前方的高大中年男性停下了脚步。

他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吸血鬼标志性的红眸竖着的瞳孔锁定了面前停下的身影。

“吸血鬼们可不常常是数学家，它们本就是疯狂的造物，如何抵御疯狂。”对方回头，玩味地扫了一眼哥德尔因为戒备明显缩小的红色瞳孔，又好像不甚在意一样地将目光转移到身边的一份血迹斑斑的诡异手稿上。

“诺，亚当斯密，漂亮但愚蠢，唯一一位陈列在这里的吸血鬼。他的死法有趣到可以忽略他创立理论的无聊而让他的画像陈列在这里。”

“他喝了整整40磅的水银，哦，老天，这些水银足以渗透到他的每一处血液，他那时真像是一个艺术品……这份手稿，是他一边喝着水银一边写的，很荒诞，他在试图用实验得出规律。”灰发黑袍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礼貌并冷淡地笑着，用毫无感情的语调说出这些话，就好像正在谈论一个过气的理论，刚刚被从莫索希尔大学的课本里被删除。

而哥德尔却感到严寒冻住了指尖的血液。

荒诞？哥德尔微微皱起了眉头，信仰单神的灰发绅士的话语让他毛骨悚然，但作为一名数学家，骨子里的严谨让他下意识要反驳对方。实验观察现象并总结规律，其后证明规律总结的合理性是一切理性学科的基本研究方法之一，在研究中应用广泛，只有门外汉才对它嗤之以鼻。而眼前这位先生俨然是一位专业的学者，一定不会是门外汉。

他想起了满屋子的手稿，隐约有了并不美好并堪称惊悚的猜测。

不，不可能。

虽然他自己的学术研究几乎完全是理论化的，但是人类的科学发展离不开事实依据。哥德尔回想起汽油动力火车的一声长鸣，心里舒了口气，但那种可怕晦暗的猜想却散不开，像是细密的荆棘尖刺，刺探着他的精神。

“还有，有件事还是有必要提点你一下，那就是阁下的骗术在事实面前太不高明了。”灰发黑袍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目光停留在哥德尔脸上，希望看到他最细枝末节的表情。“希尔伯特大人失踪两百多年了，吸血鬼的寿命固然长些，可你未免太过年轻。”

200多年？哥德尔感受到如雷击一般的迷茫，可他只穿越了一百年，而且的的确确只有23岁，变成吸血鬼是过来之后的事，见希尔伯特也照理说是在他19岁的时候，距离现在不过104年……这怎么可能？

哥德尔震惊到没说出话来，面前的灰发黑袍中年男人也没给他说话的空间。

“不过是真是假也无所谓了。因为从这一刻起，你就是他的见证人。”

男人抬了抬宽大的黑色袖袍，手上的书松握了三分，眼中神情不见波澜，望着虚空。“他就在那里，而你今天，已经和他交谈过了，并且被他深深赏识，明天将要以得意门生身份在庆国大典上被封为新的学者。”

哥德尔听着这谜语一般的转折，却很快明白了过来——希尔伯特在这个时代被认为许久未曾出现，或者说人们不确定他是否还会返回这个时代。而与之相对的，人们出于某种学术，抑或是精神上的需求，迫切地需要“希尔伯特”这个身份的存在。

仅仅需要“存在”。

因此，他被需要成为虚构“希尔伯特”存在的假据之一。

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不是哥德尔现在需要弄清楚的，但刚才的数据错位震动了他对宿命的直觉，他很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正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神使大人，请休憩沐浴，三天之后，你将用真理的光辉安抚民众们尚且愚昧的灵魂，赞美希尔伯特纲领！”

哥德尔的心中警铃大作，潜意识里，有一双眼睛替他站在辛德兰的阴沉晦暗的上空中，看着焕然一新的街道上洋溢飘飞的金色亮片，和腐朽的小巷里饥饿的流浪汉默不作声得死亡。他突然感到一股没由来的恐惧，恐惧不可名状、扭曲变换的什么东西裹挟着最阴毒的诅咒，一下子淹没了这片土地。

就像曼德勃罗集所描述的诡异几何图形那样，无休无止的延伸，扭曲繁复，瞬息万变。

这幅充斥着诡异美感的图像让哥德尔意识到，三天后的庆国大典并不会那么顺利，甚至……堪称危险。

面前灰发高挑的中年男人并不值得信任，从他堪称离经叛道的单神信仰就可见一斑。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他太被动了，从来到这个时代起，他就一直是被牵着鼻子走的。

他能做点什么？他只是一个来自100年前（？存疑）当私家侦探赚取外快的可怜数学家。扪心自问，面对这个疯狂的世界，能相信的只有自己。而今天经历的种种告诉他，他在干任何实际的事情之前，先要对这个时代有基础的了解。

毕竟，“主动选择的最坏结果大于被动选择的最好结果”，这是他8岁进入学院时开学仪式上校长说的第一句话。

他准备等今晚一过，明天先上街看看。

“我希望贵院在三天内在表面上用客人的礼节对待我，可以监视我，但请不要干预我的行为。”哥德尔稍加斟酌，尽量为自己争取可以自由活动获取信息的自由，委婉但不容置疑。

“对神使大人恭敬，是应该的。”

灰发中年男人微微欠身，这让他的头和哥德尔在一个水平面上，也让他的表情隐蔽在灰色头发之下，哥德尔浑身如针扎一般，他觉得那张庄严肃穆的脸上表情扭曲。

而事实的确如此，那张脸上的肌肉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扭曲，一半是狰狞的笑，一半低眉善目，如同女神一般圣洁温柔。

哥德尔注意到他的手指右手中指与食指交叉，而一般信徒都用左手，这是面前中年男子在向他纯粹信仰的女神祈求宽恕，祈求谎言的宽恕。

在强调一遍:别喝，显然喝水银不辅助数学研究，甚至不能让你活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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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40磅水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