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血鬼数学家在悖论诡秘生存 第4章 单神信仰

阴冷，沉重，诡异等被压缩到奇点的情绪像是一下子被点燃爆发，哥德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以及难以言喻的恐惧。

这个被他视为“庇护”的地方并不安全，甚至于藏着拽他进入深渊的灾厄。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也或许是想要尖叫，但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发出声音；他的喉咙都因为嘶吼而感到疼痛，但是他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并开始滑向那个酒红色的接生布，然后是红色襁褓里的婴儿，裂开嘴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哥德尔感受到了黑暗与混沌对精神的侵蚀，此时，那个由sub（n，n，17）和“穹顶”结构的小球蜿蜒连接扭曲成的“无限”符号突然降临，笼罩了他和那个亵渎神灵的婴儿形象，婴儿发出人类难以描述的尖啸，然后皮肤如烛泪般融化剥落奔溃，鲜红血肉蠕动成十字型审判之剑的形状，然后无火自燃，幽蓝色接近紫色的颜色有着说不出的邪异。

“我的孩子，神原谅你……”混乱嘈杂的声音里，依稀可以辨认出这句话。

“铛——”虚幻的教堂十二点钟声携带着唱诗班神圣空灵的嗓音，唤醒了哥德尔的精神。

“您怎么了？”身边的红发爱尔兰青年关切地问道，经过刚才哥德尔在车上对于他偶像希尔伯特友人般的漫谈，他已经对面前这个苍白英俊的年轻绅士就像是对老师一样尊敬。

“没什么，头有点晕。”哥德尔抱歉笑笑，想起刚才对方对学院里跑出疯狂学者习以为常的态度，他决定还是不主动提这件事情，对于刚才看到的邪异景象，对教会成员更是决不能提。他对着红发青年一点头，目视前方朝前走去。

经过刚才的一些事情，哥德尔发现这个时代相比100年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而自己对这个时代几乎是一无所知，更何况刚刚醒来就卷入的事情太多，外界更加危险……就算学院是疯狂深渊，他也别无选择。

无知，果然意味着恐怖啊……哥德尔无奈笑笑，他一个素来自诩学识渊博的青年学士竟然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进入学院的大门，仰头就看见学院的正中央是一座泛着象牙光泽的双神雕像，女神嘴唇紧抿成下弧线，身体立得笔直，双臂平举，双手牢牢抓扣着男神的手腕，将男神紧紧束缚在身前；男神双眼空洞地向上看去，嘴巴微张，像是一声未果的呐喊，浑身肌肉线条流畅，却异常紧绷紧绷，像是用尽气力的挣扎。

双神身上都缠绕着荆棘，玫瑰从男神左胸破出，形成裂口蜿蜒可怖……玫瑰从女神双眼处盛开，繁复华丽。

而哥德尔看在眼里，觉得说不出的邪异恐怖。他那个年代的教堂里，双神各自闭眼安立在教堂两侧，宁静祥和，从来没见过如此扭曲痛苦的神像。这仿佛不是为了歌颂神，而是为了诅咒神明。

“主替我们承受苦难，我们爱之，敬之，为祂祈祷，用我们的虔诚洗刷罪恶。”

声音伴随着脚步声由远及近，来者穿着厚底皮高邦皮靴，穿着米白的长袍，修长的四指揽着书的边缘，拇指轻柔地按在书封面上，身量颇高，几乎有190，灰白的头发严谨地向后梳起，长相宁静祥和，温文忧郁，典型的辛格兰长相，不像头发所显示的那样苍老。

他祷告完毕后，用浅蓝色的眼睛望了哥德尔一眼，并点头示意，合上了手上的书。哥德尔心领神会，左手做好手势放在左肩上一点，放下后神色自若地笑笑。

灰褐色的书封面上是一个烫金的完整鹦鹉螺，细节充分，栩栩如生。哥德尔讨厌软体动物，但这当然不妨碍他对鹦鹉螺剖面所象征的莱昂纳多数列的了解和偏爱。莱昂纳多数列被称为美神亲吻过的数列，因为其中蕴含的黄金分割比例是人肉眼观察下最舒适的结构比例。黄金分割，哥德尔不会因为它以黄金命名而讨厌它，它是哥德尔数学美学的启蒙，同样，也是哥德尔最喜爱的，“从纯理论中来，最终回到自然中去”的最通俗易懂的典范。

他私下里给了它一个免俗的名字——美神分割。

“祂们对我们这群偏执狂人更加伟大，不是吗？”哥德尔一边说着带有辛格兰特色的俏皮话，一边观察到对方书页里夹着的字迹狂放的手稿，露出来的一角里，他看到了一个感叹号。

与书主人的风格迥异，割裂。

他突然浑身一颤，黑暗和混沌像细小的蜱虫密密麻麻爬遍了他的精神，开始啮咬撕扯，并随着他视线的快速移开而又纷纷簌簌地爬走。这个人意识混乱，躁郁和平静正在撕裂他的精神。哥德尔左手指节在大腿根部敲了两下，强迫自己从恐惧情绪中抽离出来，分析现象——表面和内心的错位因压抑形成，人格偏向扭曲，因而往往昭示疯狂。

与此同时，哥德尔看到灰发温文尔雅的中年学者回了他的手势一个信徒礼，同样在左肩上点了一下。而刚刚把目光放在书上的哥德尔立刻察觉，对方拿书的手势变了——食指从书脊上移开，转而放在了书封面上，交叠在大拇指下面。

这个手势在教会里代表忏悔！代表着祈求审判之剑的原谅！在向神灵表示敬意的时候向神灵忏悔……他认可审判之剑的权威，却否认自己对教会的虔诚？

哥德尔觉得信息不足，于是就在记忆里搜寻信息。

……

“主替我们承受苦难，我们爱之，敬之，为祂祈祷，用我们的虔诚洗刷罪恶。”

……

哥德尔想起了面前灰白头发的学者的祷告词。

明明信仰的是一个双神教，对方祷告时用的称呼却是“祂”。

这样一来似乎所有都可以解释了，他认可的仅仅是双神之一，而且应该是掌握了审判之剑的女神，而祈祷手势是对着双神的。灰发学者这是在像女神请罪自己对于男神祈祷的部分吗？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只信仰双神之一的信徒，尽管不曾了解，他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单神信徒教义教典的亵渎扭曲。

“阿德莱德先生？”红发爱尔兰青年扯了扯哥德尔的袖子。

“嗯。”哥德尔缓缓把目光从双神雕塑上移开，给青年一个苍白温和的笑，“我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对这时候的学院不大了解，可以帮我引荐院长吗？”

“……嗯，只是。”红发爱尔兰青年后头那句“自己也不够资格引见院长”卡在了嗓子里。

“我来引荐好了。”灰白头发的儒雅男子弯眼一笑，视线却从来在哥德尔身上停留，明明是带着些微鱼尾纹的斯文眼睛，哥德尔却有要被狩猎的猎物的发毛。

“但是，方便透露约谈的内容吗？”男子抱歉笑笑，“院长不管闲事”他解释道。

“他要见的可是吉尔伯特！旅行于各个时代的数学泰斗！”怎么能被随意说成是闲事！红发爱尔兰青年有些激动地说。

吉尔伯特四个字一出口，哥德尔就感受到实体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过来，游走在学院里的不管是学生，教授，研究院士，助理，统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齐刷刷看向了哥德尔。感受到灼灼视线的哥德尔感到了些许的不自在，下意识想要摆摆手驱散目光，但是他忍住了。作为一名数学家兼私家侦探，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背光处思考，避开视线的注视，因此，他不大习惯暴露在大众的视野之下。

“为什么事情？”灰白头发的男性浅蓝的眼睛也带上了一些惊诧，十分感兴趣地望向哥德尔。

“说一些老掉牙的事情罢了。”哥德尔微微摇摇头，示意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