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妮所在的第六生产队分成工工整整的三排,正中间一条马路穿过。童妮家就住在第一排的最左边,他们家边上就是一个大斜坡,大斜坡过后是一条水沟,这条水沟把他们生产队和七生产队的地界刚好分隔开来。
她从十岁时好运在这里捉到一条怀孕的母兔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养兔生涯。这关系到她是以后否会饿肚子,所以她特别小心,谁也没告诉。
为了安全起见,童妮自己摸索着用柳条编出了一个兔笼,偷偷在自己的床底下养起了兔子。因为兔子特别会打洞,如果不保护好了,它很可能会偷溜。
她爸爸有一手竹编好手艺,可她不敢叫大军知道,大军知道了就等于翠华知道了,如果翠华知道了,兔子是保不住的,她只能自己私下偷偷弄。
好在大军的心思都在翠华身上,并不怎么关注她。翠华也看她不顺眼,没事绝对不会靠近她的房间,这才得以瞒了这么久。毕竟在房间里养小动物哪能没点异味,这两人要是稍微对她上心一点肯定能发现问题。
童妮每天割草喂兔子的时候都忍不住流口水,这可是在自己拼命忍住才留下来的种兔,她每次投喂时都忍不住祈祷母兔能生多多的崽,以后她就不担心饿肚子了。
可能是生活逼人成长,她靠着挖野菜,抓兔子、养兔子,生活竟然还过得去,各项实用技能也跟着蹭蹭蹭的往上涨。
除了左边的树林子,生产队右边还有一条贯穿整个生产队的大湖,家里没有水井的队员,多半都是从湖里挑水吃。队里人淘菜,洗衣服,打农药,给庄稼浇水也多半是在湖里取水用。
这个湖,它对童妮而言最有用的一点是里面有鱼,特别是湖对面,因为常年没人去,边上长满了荆棘杂草,安全感十足,这是鱼最喜欢呆的地方。
童妮想换个口味的时候,就会下水捕鱼。她用柳条编了个像长颈花瓶一样的篓子,里面放点米糠,加上几块石头,晚上的时候把篓子下下去,第二天天不亮就要过来收,不然被别人偷走了都不知道。
其实队里的不少人都会竹编的手艺,冬天农闲的时候,大都会聚在一起,编些实用的物件好拿去供销社换点钱。
就是费工夫,先要把砍好的竹子劈成一条细细长长的篾条,这个活既考验手艺,又耗时。之后再慢慢用蔑刀把这一根根细长的篾条打磨光滑,再一点点的编出自己想要的工具,提篮,簸箕,筛子等等。
她既没这手艺,也耐不得这个烦,自然也赚不来这个钱。还是简单粗暴的柳条筐好用,既能抓鱼又能养兔子。
靠着这些,她至少不会挨饿了,就是名声不太好听。童妮的大妈碎嘴,一次来家里时,在她房门口闻了闻,总觉得有异味,可一时又想不起是什么气味,就在外面传出了童妮邋遢不讲卫生的谣言。
谣言这个东西往往都是越传越离谱,最后竟演变成了她又懒又馋,邋遢不讲卫生,脑子可能也有点问题。生产队里的人问童妮她妈翠华时,翠华似是而非的的话更是让人浮想联翩,加上后来的一些事情,队里人多半就信了这话。
不过童妮一点也不在意,她确实和别家的女孩子不一样。因为翠华和大军基本上不怎么管她,她需要自己找食物,找资源,自然不能像同龄的其它女孩子一样任劳任怨的给家里干活。
她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自己用兔子皮和人换的。而这种机会也不是经常有的,所以她身上的衣服不是短了大半截,就是补丁叠着补丁,就是补丁也比别人的难看,因为她针线活不好。她确实看起来有点像小叫花子,说她不讲卫生这条也不算冤枉。
除此之外,她性格还孤僻,不爱和人说话,经常独来独往,所以队里不少人都是叫她小傻子的。
砚青的爸爸韩成文从小就聪明,读书比村里所有的孩子都灵光,这是唯一让父母骄傲的事了。家里就这么一个独生子,要是能把他供出来,不比孩子多的人家差。
韩父韩母有一们做豆腐的好手艺,在村里除了种地,闲暇时挑着豆腐担子走街串巷的叫卖也能挣点钱,但是要想长期供孩子读书,也是不够的。
韩父难得当了一回家,咬咬牙找亲戚一家借了点钱在县城开了一家豆腐铺。县城的经济条件比乡下要好多了,那里的人自然也更舍得花用,老俩口靠着起早贪黑的辛勤劳动,总算把儿子供出来了,还完债后手里还略有结余。
韩成文也争气,在省城读完大学后回父母所在的县城找了个教书的工作,他是家里的独生子,不可能找离家里太远的工作,但好歹也算是脱离了农门吃上了商品粮。
那个时候乡下是真苦,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的劳作,一年到头交完公粮家里也就不剩什么了,只能说勉强能保持不饿死,一年上头连顿干饭都吃不起。所以韩成文能吃上商品粮,在村里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韩成文一家回乡探亲的时候,就被七大姑八大姨,一些相干的、不相干的亲戚缠上了,都想把自己家适龄的姑娘介绍给他。
大家只知道乡下的苦,对城里的一切都止于道听途说,总觉得那里人人吃香的喝辣的,人人都有好日子过。
韩成文那时刚工作没几年,只想好好教书,多赚点钱好让父母能提早退休养老,并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可架不住人有心算计,同村的一家乡亲的表外侄女,五小队的胡桂花趁着来“走亲戚”的机会,在某个晚上胆大包天的爬上了韩成文的床。
家里三干的房子,正中间的是堂屋,左右两旁分隔成了四个小房间。他们家人长期住在县里,亲戚又一直来说情,老俩口就把左边的两间房借给了韩母娘家哥哥暂住,打着照看房子的名义。不过右边的两间房留了下来,他们春节总是会回老家过年。
在乡下,家里来客人住不开的时候,找邻居或是相好的亲朋好友借住是很正常的事。不过韩成文比较重视**,本来是不愿意的,可韩母嘴快同意了,他不好当众下亲妈的面子,就没再说什么。
他晚上被劝着喝了点酒,也没关房门,万万想不到过来的不是说好的男孩子,而是个不认识的姑娘。
这下好了,人家姑娘委委屈屈的在他床上醒来,看着他的样子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想让他负责。可他不是无知少年,很清楚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他不想闹大,也不想被迫结婚。
可人家哭求了几句,说没了清白要是不结婚就活不下去了,只能一死了之。再加上姑娘家人又恶狠狠的威胁,说要是不愿意负责就闹大,闹到韩成文工作的单位去,鱼死网破。
韩父韩母当即吓的妥协了。韩父人老实没什么主见,除了去县城做生意这事,家里其它大小事都是韩母做主。韩母也是个胆小的,只敢在家里厉害,在外面一点底气也没有。
在当时的大环境下,又被孝道压着,砚青的父亲韩成文不得已和他妈胡桂花结婚了。
韩成文虽然没有把这气撒到胡桂花身上,可心里多少有点疙瘩,和她说好了,暂时先不要孩子。除了这个原因,父母这些年为了供他读书特别劳累,家里现在也只能算小有结余,并不富裕,他想先努力工作多攒点钱,好让老俩口能早点退休养老。
打豆腐是个劳苦活,天不亮就要起床磨豆子,煮豆浆,点卤做豆腐,是个既耗体力又耗精神的活。韩成文体恤父母年纪大,想让他们早点从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
他想等家里条件好了,再讨论孩子的事。胡桂花本来也不喜欢孩子,想着婚都已经结了,他还能反悔不成,就爽快的同意了。
刚开始桂花还是比较满意新生活的,做豆腐生意虽然辛苦,真的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可吃这个苦的不是她,她只需要平常帮点小忙,站在铺子里卖卖豆腐就行了。
而且这一家人脾气都好,彼此都知道当初是她故意算计的,除了刚开始那会儿脸色难看了点,等她嫁过来后并没有为难她。
不过也是她会来事,她家里人要彩礼的时候她是向着韩家人的,还把自己说成爱慕韩成文,一时糊涂才犯了错,而不是为了进城故意算计他的坏女人。
在县城住了小半年,桂花看城里的有钱人穿金戴银,有的竟然还有小车,她的心思又跟着活泛起来了,可她还来不及干点什么,□□来了。
韩成文眼光敏锐,一早察觉外面的情况要不好了,不顾家人的反对提前在家里多准备了些高价粮食。后来情况越发严重,有钱都没处买粮食,家里的存粮有限,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结,韩成文又叮嘱家里计算着安排吃食。
就算这样,粮食也有耗尽的时候,桂花跟着忍饥挨饿了好一段时间。哪怕好不容易弄点吃的回来,韩成文也会先紧着父母,说是他们年纪大了,身体差熬不住。
还有之前韩成文屯粮的时候,韩母跟着街坊邻居瞎抱怨孩子不懂事浪费钱,买那么些高价粮在家里之类的。
当时说的人和听的人都没把这话当一回事,现在开始饿肚子了,人家也想起来韩家有余粮的事来,这家来哭穷,那里来哭饿,韩母在外面一向胆小怕事,抹不开面子想给点,被桂花凶狠的拦住了。
桂花拿着把大扫帚又打又骂的把邻居赶走了,嘴里也生气的开始训韩母:“你借了第一家要不要借第二家啊,啊?你儿子为了弄这点高价粮没日没夜的写文章赚钱,手指头都写凸了,你没看到啊?你眼瞎啊?”
“你要不要把我们全家都饿死了,把家里的粮食全拿去救济邻居?没那本事就少拿主意,老老实实的干活不行吗?”
骂完了韩母骂韩父,他的不作为也是错,问他年纪一大把了,连个女人都管不住,活着也是浪费粮食。自己都快饿死了,乱充什么好人......
胡桂花骂完心里不平衡了,凭什么呀!她男人为了这两口子累死累活的,除了学校的正经教书工作,还经常忙着想办法赚外快,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紧着父母,可这两人还脑袋有坑的穷大方。
越想越气,又不是她的父母,她也想吃点好的。桂花软硬兼施,枕头风也吹了不少,韩成文就是不吃她这一套。想了想,桂花心生一计,她决定还是生个孩子的好。
如果她怀孕了,韩父韩母难不成还有脸跟她抢吃的?打定主意后,她歪缠着韩成文弄了几回,总算如愿以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