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谁?”翠华也顾不上童妮又跑回来了,等她一靠近,抓着她的胳膊就问。
童妮本来不想回答,她现在又冷又饿,只想回家裹被窝里先睡一觉再说。可翠华像发神经一样,抓着她不让她走。她只好回了句:“砚青和韩叔叔。”
“你放手,我又冷又饿的,我想回家。”童妮挣了挣脱,她从来不知道翠华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不过她也不敢用力就是了,她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棉袄被拉破了。
她看了看翠华,有心想问一问她昨天为什么故意丢下自己。她心里知道答案,就是想听一听翠华的说辞。
不过再转头一想,问了这么一句废话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让翠华恼羞成怒,让两人的关系再度恶化,一点好处都没有。哦,也是有点,能让自己更死心,更坚定的和翠华划清界限。反正她以后是不会给翠华养老的。
翠华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傻站着了,跟着童妮转头先回家。在大路上打听男人的情况,被人听到了也不好,回去再细问。
徐少爷都成了她心里的执念了。如果当初她真的得逞了,徐毓臻,就是徐少爷,真的娶了翠华,她跟着受个几年的批斗和思想教育,扫个几年的马路或是厕所,也许她自己就迫不及待的要和那人划清界限了。
徐毓臻现在在翠华的心里不单单是一个人,他更代表着脱离这穷苦的农村,进城过上文化人的生活。她想念城里的一切,干净的马路,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市,哪怕是拥挤不堪的住宿情况,她也愿意,更何况,徐家的房子大,根本就不拥挤。
她潜意识里觉得能进城,吃上商品粮就是高人一等。这其实不单单只她一个人的想法,这里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
童妈妈以前本来是出于一片爱女之心,有机会就接翠华去城里过上一段时间,让她开阔眼界,也跟着读了些书。眼界是开阔了,可也养大了她的心,她打心眼里看不上农村的这些男人,这才造成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局面。
可现在看到了韩成文,她觉得她也许能实现自己多年的愿望了。她平常不爱和村里的那些女人一起说闲话,自然也不清楚韩家的事,一切都得从头打听。
等她理清楚了自己想要什么后,回家后非常和颜悦色的和童妮说了会话,让她先歇一会儿,自己去给她做点好吃的。
童妮不在家,她蒸了几个白面馒头,可以让她吃这个,再用两个鸡蛋,打个蛋花汤,加两滴香油,保管她吃的满意。
他们村里人都是自己拿原料去大队的加工厂那里榨的油。虽然也会种些芝麻,但量很少,所以芝麻油真是个稀罕东西。
就是她自己平常也是以棉油和菜油为主,集体种的地里面,每年都会种上棉花和油菜,交完征购粮后,运气好,一家还能分点。
棉花大都是攒起来留着婚嫁用的,家里有适龄儿女的,结婚时总要有一两床新棉被才体面。棉花难得,通常要攒好几年才能凑出一床被子,这不才要提前准备嘛!
里面的棉子,择出来后也不能浪费,就炒熟后榨了油,用来炒菜用。听说城里的食用油也格外紧俏,家家户户都困难。翠华家人少,又都能拿满工分,还过得去。再不济她回乡之前在徐家顺回的一些财务,也是能救急的。
童妮对男女之间的那些事不太明白,翠华才见了韩成文一面,她是万万不会往那方面想的。觉得两人都不认识,翠华也许就是好奇,应该没什么不能说了。
想通后,童妮就坦然的接过了馒头,心里腹诽这肯定是翠华花了大价钱买的,大队的磨面机可磨不出白面来,都是带着小麦壳子一起磨的,麸皮多白面少。
翠华也不可能有粮票,那可是只有城里人才有的东西。她在路上已经问过韩叔叔关于粮票的事了,免得以后再因为无知而吃亏。
想归想,也不耽误她把蛋花汤碗划拉到自己面前,说了句:“你问吧!”就开始吃起来。
她是真的冻僵了,他们这里的路大多是土路和碎石子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一路坐回来,有时候人恨不得被震的甩到车外去。
还有那呼呼的北风吹在人身上像刀割一样,虽然有不少家具挡掉了大部分的寒风。可人坐在上面好几个小时不能动弹,人不僵硬才怪。她爬下车的时候要不是韩叔叔扶了一把,人差点摔下来。
她主要是冷,双手靠在热腾腾的碗边捂一捂。在车上的时候,她肚子饿的咕咕叫,砚青听到后把自己口袋里的四颗大白兔奶糖全给她了。
她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肯定好贵,所以她本来是不想要的,心里还觉得砚青还是年纪太小了,一点都不会过日子,吃的怎么能随便送人呢?
不过韩叔叔让她拿着,她肚子又真饿了,就接过来了。在她心里,大人点头了,就是没问题的。不过她给韩叔叔和砚青一人发了一颗,自己吃了一颗,剩下一颗她放到口袋里了。
“你手上戴的手套,和头上的帽子是哪里来的?”这一看就不是自家手工织的。
“砚青的。”手暖和了一点,童妮就把手套取下来了,免得弄的更脏不好洗。帽子她还要多戴一会儿的,还蛮暖和的。
“他就这样给你了?他爸爸,是爸爸吧,就没有意见?”
“肯定要还的。”童妮抬头看了翠华一眼,好像在说“你想什么美事呢?”
“哦!”翠华想了想,到时候她可以帮忙去还,正好借机看一看那个“韩叔叔”家里的情况。
“那砚青,是叫砚青吧,他妈妈呢?没有一起回来吗?”这年代的人基本上不会离婚,要是有老婆,那就麻烦了。
“她妈不要他了。”她就知道这么多了,她又不是傻子,肯定不会当着人家爸爸的面问:“你妈为什么不要你了?”
“那就好!”管她是离婚了还是死了,没老婆就好。
“你有病吧?”童妮觉得翠华说的简直不是人话,人孩子妈妈不要他了,翠华不同情就算了,竟然还觉得这是好事?
虽然她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但是她知道这在一般人眼里不是个好事。由此推论翠华这样的反应,就是有病,没错的。
童妮自觉回答完了所有问题,不再理翠华,开始认真吃东西。吃完她打算先去睡一觉,等养好精神后,晚上出去抓兔子,要不再试着去捉一捉鱼?
天快要下雪了,公家的活不忙,水渠指不定也快挖不成了,都冻硬了怎么挖?村民有一点闲暇时间了,想抓点鱼,捉点野味的人就多了起来。竞争一大,动静也大,那些小动物都躲起来了,不太好弄。
其实冬天出工就是白折腾人,主打一个不让人休息。从□□开始,春节就不放假了。刚开始每个人都热血沸腾的响应国家的号召,搞了几年发现存粹就是做些无用功,大大耗费了劳力,却没有任何结果,群众的热情就慢慢冷却下来了。
童妮听说刚开始几年,外面到处都冻上了,什么也干不了,一些特别有才的干部就提出把路上的雪铲起来,一担担的挑到田里,争取不浪费一滴革命的雪水。
后来估计自己也意识到这有多离谱了,也就慢慢的放松了要求,反正他们这地偏远,上头来视察的机会约等于无。
童妮一边吃一边想着这些事情,翠华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让童妮,把帽子和手套都给她,她保准洗的香喷喷的,到时候和她一起去还给人家。
还说别人好心带她一程,她们于情于理都应该表示感谢,到时候再看着买点东西带过去之类的。
童妮想着这附近好像有个农场,脚程快的话,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听说那里有一片小山丘,里面有野猪,猪肉可比兔肉多多了,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去搞一搞。
可她都没见过野猪,也不知道怎么捉。好像大队里的那些民兵每年冬天都会去那里打猎,用的是枪......算了,她没这条件,还是老老实实的干些小孩子能干的活吧!
晚上找翠华弄一点点的白面,糠也行,上面滴上一滴香油,保准能引来不少鱼。大不了她跑到偏一点的地方下鱼篓子。
他们村的人用水时都是在自己村这边,另一边都是荆棘,没人往那里走,时间长了就越长越密集了。到时候她带一把砍刀弄出一条小路,先下几篓子。
不过要是被发现后,肯定会有人守在那里截胡,还得隐秘一点,最好就弄个几天就收手,不然肯定白干。
翠华见自己说了半天,童妮木着一张死人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懒得继续说下去了,直接摘了她头上的帽子,拿走那双小手套,决定先用热水洗一洗,早点干了好给人送回去。指不定人孩子还等着用呢!
童妮本来想去抢回来,想起翠华说的她去洗,就又坐了回去,三两口解决掉那碗汤,馒头她就先不吃了,谁知道翠华哪天突然就变脸了,攒点吃的,心里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