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第59章 第57章

由于今日席间人数众多，关注的焦点也不在秦韫之，他便听了叶凝霜的话，偷偷“以茶代酒”，也无旁人注意到。

不知不觉宴会结束，秦韫之猜到萧启宸今日定又有话要同他说，果不其然，这会儿萧启宸的贴身内侍又走了过来，“秦督主，陛下传你去登华宫。”

叶凝霜这下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望着秦韫之，满脸尽是担忧之色。

“无事的，这会儿宴会刚结束，兵部尚书上官靖和镇国大将军上官策还未离宫，陛下一会儿应是要去皇后的和坤宫，他不会这个时候与我为难的。”秦韫之缓缓道，眼神温柔，示意她不要担心。

叶凝霜还是不放心，“那我和你一起去。”

秦韫之知道萧启宸不会愿意叶凝霜与他一同去见他，正为难间，却听内侍又道：“叶姑娘若是想陪秦督主一块儿过去也行，一会儿站在殿外等候便好。”

叶凝霜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这便同秦韫之一块儿去登华宫了，到了殿门前，秦韫之便进去了，留下叶凝霜和福平侯在门外。

“阿韫啊，那日……是朕酒后失态了，朕向你道歉。”萧启宸望着秦韫之进来了，不等他躬身行礼，便抢先道。

秦韫之方才入殿时，想起那日之事，屈辱、恐惧、不知所措再次袭来，却在听闻萧启宸的道歉时，全被惊讶所占据，“陛下！那日之事就让它过去吧，小人知道，陛下只是多饮了几杯酒，并无其他意思，小人哪里受得起陛下的道歉？”秦韫之低垂着头，萧启宸，这个大邺最尊贵的男人，那么骄傲、偏执、不可一世，今日，竟会向自己的仆人、臣子、一个宦官道歉……

“你若不接受，便是不原谅朕了。”萧启宸的神色带着无可奈何。

“接受……小人……自然接受。”秦韫之这便道。

“朕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自称小人，你是朕的臣子不是朕的仆人更不是朕的奴婢，下次再犯同样的错，你就再去殿外跪着吧！”萧启宸道，神色不怒自威，眼中却却仍是关切。

“是！臣……知道了。”秦韫之道。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萧启宸问道。

“好多了，陛下勿要记挂，臣无事的。”

“那就好。”

二人这般对话间，仿佛那日之事已全然被抛诸脑后，甚至从来不曾发生过一般，只是比之从前，二人之间心照不宣地更加客气了，仿佛只剩下单纯的君臣关系。

“阿韫啊，那朕也不瞒你了，上官策此人，你们东厂以后多留意些，他若有什么异动，及时向朕回禀。”萧启宸又开始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可每每这个时候，秦韫之就知道他心里定是又转过了好几个弯。

“是！”

“退下吧，你可以回去了。”

秦韫之这便向他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登华殿。

望着秦韫之离去的背影，萧启宸想起今日宴席见秦韫之叶凝霜二人时不时相视而笑、如胶似漆的模样，还有一众官员关注的目光都被上官策吸引了过去，甚至都忽略了他这个君王的存在，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他要开始他的下一步计划了，既然秦韫之无法属于他，那么，他就要让秦韫之这把“刀”更大地发挥其价值、完完全全地为他萧启宸所用，为他扫除一切可能存在的障碍。

侯在殿门外的叶凝霜，见秦韫之这么快就从里面出来了，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可以回府了么？”萧启宸这么快就放秦韫之出来是她不曾预料到的。

“嗯嗯，回府吧。”秦韫之冲着她微微一笑。

马车里

“阿韫，他方才和你说什么了？”叶凝霜问道，今日好似一切都没有问题，可她看到秦韫之的神色似乎有些凝重、并不轻松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吩咐我们东厂，以后多多留意上官将军的一举一动。”秦韫之淡淡道。

上官策刚刚得胜回朝，被萧启宸亲封为镇国大将军，这才刚刚开始，就已经功高震主遭萧启宸猜忌了。便是秦韫之，也不免感到一阵心寒。

“留意上官将军做什么？他不是刚立下军功么？况且，他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哥哥，难道那人连他也不相信么？”叶凝霜一脸疑惑。

“自古功高震主必遭君王猜忌，况且陛下幼时的经历让他很难相信任何人，我作为东厂提督，除了听命，别无他法。”秦韫之神色间无可奈何。

“人家在前线出生入死，他倒好，让你们东厂去监视人家，我若是上官将军，心都要凉透了。什么招人恨的事都让你去做，人家若是心有怨恨，也只能拿你撒气，还能把他这个当皇帝的怎么样么？！”叶凝霜闻言心中十分不悦。

“罢了罢了……我这个东厂提督之位都是他给的，在其位谋其事，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就要做一天的事，清者自清，上官策有无二心，我照实禀报即可。”秦韫之语气倒是十分平和，对于萧启宸，不论他为人为君如何，又做过什么，秦韫之到底还对他留有一份感恩之意。

“哎……”叶凝霜微微叹了口气，“也就你这么善良，会站在他的角度替他考虑。”

“善良？我若是善良，哪能坐稳东厂提督这个位置？”秦韫之苦笑道，也就这傻丫头，会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吧。

“傻瓜，你是善良而不自知。”叶凝霜缓缓道。

马车就这么停在了府门前。龙星筠过完元宵后因龙泉寨还有许多事宜等着他回去处理，便先回去了。此刻月娘正独自一人候在门口等他们回来，自打那次之后，她心中也更加忐忑了，秦韫之入宫，她心里七上八下，这下见他二人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便长吁了一口气。

回了房间，二人一同洗漱过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叶凝霜望着他亵衣的衣襟微开，不禁又起了“色心”，知他身子终于好了许多，便又忍不住想逗逗他，“阿韫，快来呀。”叶凝霜此刻半靠在床沿，一身月白色里衣勾勒着玲珑身段，白皙的皮肤沐浴后清透中透着微红，眉眼含笑地望着秦韫之，眼中漾满化不开的柔情，乌黑的长发如瀑如墨地披散在纤细修长的颈侧。

秦韫之不禁脸颊又开始发烫起来，这便过来，缓缓拥住了她，轻轻吻上她的唇....房中酝酿着属于他们的亲密气息。空气里氤氲着春日花朵的浓甜香气，室内烛火就快燃尽。

亲密过后，秦韫之感觉筋疲力尽，叶凝霜感受到他的身子此刻好似柔若无骨一般，便匆匆抱起他，给他擦干身上的汗水，换了干净衣物，拥着他入眠。

半夜，沉沉睡去的秦韫之又醒了过来，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就要走了，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将他拉离叶凝霜的身畔，步入沉重幽深的黑暗中，她望着他泪如雨下，一遍遍说着“阿韫，别走！”，而月娘，早已哭作泪人。

他本是不知，自己身子已然好转，为何会做这样一个梦，可细细想来，前路漫漫，萧启宸阴晴不定，直让他觉得迷惘看不清前路，那日被萧启宸那般对待后，他一度觉得自己就要死去，连自己死后霜儿和月娘如何去过没有他的生活，都考虑得清清楚楚，甚至不惜央求龙星筠答应自己的请求。现下虽好似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可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日还在这个位置上，便还会有许多艰难险阻等待着他，他不是个身子康健之人，这般境遇，便是随时都有可能会走。

今夜两人都十分疲惫，他不忍吵醒正在熟睡中的叶凝霜，便在她额角落下轻轻一吻，他似乎已经预感到“山雨欲来”，若是明日又有什么危险等待着自己，这可能是自己，留给她的最后的温柔。

想到这些，他便彻底清醒过来，时间过得很慢，他甚至在想，自己若是走了，他的姑娘和母亲能否幸福安然地去度过没有他的日子，想着想着，他开始愈发不忍离去了，他好想再活很多很多年，望着一旁叶凝霜宁静甜美的睡颜，他便更是不忍了，可想到自己这般身份，此生还能再遇见她已是上天给予的莫大恩赐，他忽然，又展颜笑了。

并不康健的身体，波谲云诡的前路，阿韫终究还是预感自己会比霜儿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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