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夜色昏暗,这秋日里湿气重,再这么待下去非得受凉不可。
福祯也顾不上许多,不管谢与脸色再怎么不好也得把人拽回屋里去。
“师父,咱们先进屋待着吧,这外头湿气重一会您膝盖又该不舒服了。”
福祯看着谢与没什么反应,直接上手掺着他就要把人往回带。
“别动。”
谢与脸色不太好,语气冷淡,一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样子。
这副德行福祯也不是头一次见了,回回遇着三殿下的事情,自家师父都跟没了魂儿似的,这劲儿一上来谁的话都不好使。
福祯也无法,只得蹲在一旁劝着:“师父,要不我先派两个去三殿下那边问问,咱们先回屋里,要是三殿下真召您了,您又沾染了寒气,那才是真见不着殿下人了,昂。”
说他自己病不病的都不管用,要是扯上三殿下,谢与的脑子才会转起来,福祯也是戳到他的命门了。
这次倒不用人劝了,谢与自己个就起来了,打发人去了秦鹤川府上 自己躲在屋子里等。
林无雁跟秦鹤川的关系亲厚满京城也没几个人不知道,林无雁来梁王府倒也不用避着人,由林白引着径直把人带进了秦鹤川的书房。
林无雁也一点不客气,一屁股坐下等着林白给他倒茶。
“我怎么听说昨天你带着吴家的那个公子去了相国寺,怎么后来谢督公也去了,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啊。”
林无雁这话说的带了些探究的意味,虽然他就在边境,但这每次回来都能听到关于谢与和秦鹤川之间不同的传闻。
尤其在秦鹤川生辰那日上演的那出“郎情妾意”真是惊掉下巴了。
“难道这谢督公是追着你去的?”
秦鹤川抬眼一撇,微微一笑,却没搭理他的话茬,转而问起了太后宫中。
“你急着叫我回来是发现什么了?”
林无雁看人不接茬,暗道没意思,也不再追问。
“别的倒没什么,太后身子虚弱时常糊涂,昨日我去了坐了大半晌都没认出我来,我原以为是我久不在京,太后老毛病而已,往年跟太后聊着聊着就慢慢能认清人了,可是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临到我走,太后都还是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离开寿安宫我就觉得不对劲,假称自己身体不适去了趟太医院,趁机翻阅了太后宫中的医案,只是我也不善医术,只略记得张药方会头叫人查了才发现不对。”
果然是太后这里,要说太后出了什么事,秦鹤川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是皇后,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查到了什么?”
“根据军医的说法,药方本身没有问题,只是因为太后体虚,时常进补,与药方中的药物综合起来药效有些过于猛了,太后虚不胜补所致,只要逐渐减轻剂量就是。”
秦鹤川眯了眯眼,手里捏着杯盖来回转动:“所以,真正的原因在于... ...”
“我们派去太后身边的人一定有叛徒。”
自从秦鹤川回京后,就通过各种关系将太后身边的人手慢慢换成自己的人,即便是皇后安插的人也不被牢牢盯死,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更好况秦鹤川派去的人都是深谙医理,就是为了谨防有人对太后动手。
如果出现了药物上的问题一定是出现了叛徒,只是不知道这个叛徒该怎么诱他出来。
秦鹤川只一个眼神,林无雁就明白他的意思:“昨晚我就已经调查了我们的人,在我看了并没有什么问题,也许应该从秦璟川那边动手调查看看。”
林无雁说的没错,虽然秦鹤川现在与秦璟川属于同盟,但是毕竟秦璟川是皇后养子,如果皇后动手秦璟川没有理由不帮,更何况若太后不在了,后宫之中就只有皇后一家独大。
秦鹤川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还有谢与那边,你也要加派人手。”
林无雁倒是对秦鹤川的说法有点疑惑,这谢督公不是你的人吗,也要监视吗?
秦鹤川的心思他猜不到,所以到底只是想了想,没说出口,点头应了。
“夜深了,今晚暂且住我这吧,别来回折腾了。”
“好。”
从前秦鹤川还在南国是曾跟随南国皇子上过战场,说来也是讽刺,竟然跟随敌国去对阵自己的国家。
但也正因如此才能遇到林无雁,让秦鹤川看到了重新翻身的希望。
秦鹤川也常常趁着夜半更深偷偷跑出来会见林无雁,战场之上越发觉得与他相见恨晚,再者秦鹤川的母亲柳盈与林无雁的母亲曾是闺中好友,更是加深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林白安排林无雁在此住下,而谢与等到的却是殿下不曾召见他的消息。
“呃,师父,来人不是说了今晚殿下有事,许是顾不上,不然咱们先歇着吧。”
谢与捏了捏眉头,故作无事的样子往床上一趴,整张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
“罢了,殿下有事,咱家等着下次就是了,
不算什么。”
您这样子真没事吗?
福祯不禁在心中吐槽。
“还不滚?刚还不催着咱家睡觉呢吗?要留着给咱家守夜啊!”
“噢噢,别了吧,我这就走。”
福祯轻手轻脚的关上门,回头看了一眼灭了灯的屋子,不禁暗叹:这督公可真是一时一个样。
一连几日三殿下既没召见连谢与自己去找,也是被管家告知三殿下有事不在。
谢与想着殿下也许是真有事忙,索性进了宫,正好他得安排中秋夜宴,带着福祯一直忙到傍晚才回。
出宫门时远远就看到了林白正在马车旁,谢与一看就知道是在等三殿下,不由得快走几步,想着说不定能见上一面。
只是还没到跟前就看到三殿下身边跟着林无雁,两人几乎肩并肩同行,一起上了马车,往梁王府的方向去了。
只剩谢与站在原地,心里想着林无雁的身形暗暗皱眉。
“福祯,这几日都是林无雁跟着殿下吗?那个吴约呢?”
福祯干咳了两声悻悻道:“是,这几日三殿下应该是有事要跟林将军商量,所以...所以待在一起多了些。”
谢与暗想,到底是绣花枕头没两日殿下就没了兴致,只是这个林无雁可不比别人,到底有这么多年的交情,何况还有军方背景。
“去让福安给我查查,我到要看看这林无雁要什么要了命的大事需要整日跟着殿下的。”
“是是是,师父咱别在这站在了,怪显眼的,中秋夜宴就在眼前了,咱们先把这事给办了吧。”
这长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丢隔着看着呢,自家师父这醋劲儿上来的样子让人看去了不好。
“去谢府吧。”
表面上看起来陛下似乎将事情都交给了谢与去做,但是陛下始终对谢与留有疑虑,一些重要的安排都会要谢素过目,而谢与也总是或多或少受到谢素的钳制。
这座承载着谢与幼年所有记忆的院子,正是谢与最深恶痛绝的地方,可他还是不得不来,不得不挂起笑脸相迎。
“来了,坐吧。”
谢素一身素衣倚在榻上,身边还有个小童衣着单薄,那小童跪在地上将一条手帕的一端咬在口中,抬起下巴像是器皿一把把手帕往谢素手边送。
这副样子看的谢与直犯恶心,咬紧了牙根才克制住自己没起身就走。
“啧啧啧,你这功夫不行啊,得多练,来瞧瞧这是咱们司礼监谢督公... ...这方面他可算是你的师兄呢,可得跟他好好学学怎么伺候人。”
“呵,儿子伺候干爹是应当的,只是这小童怕是没这个福分给干爹做儿子吧。”
谢与自顾自倒了杯茶,象征性的往嘴边送了送却没真喝,皮笑肉不笑的应付了两句。
“儿子这次来是将中秋夜宴的章程排好了特意拿来给干爹过目的。”
谢与微微弯着身子将册子递给他,在谢素将要把手搭上他的那一刻松了手,似乎觉着碰上一下也嫌脏的很。
谢素却像没看到似的不以为然轻笑两声:“你都大了,自己拿主意就好,干爹自然只有支持你的。”
话说的倒是好听,你怎么不说去给陛下听,要不是需要谢素的印鉴,谢与一刻都不想在他这里多待。
“既然干爹信任,那就请干爹盖上印鉴,我这就不在这打扰干爹了。”
谢素摆了摆手:“急什么,小鱼啊刚来没多久,好多规矩还不熟,你来教教他怎么奉茶巾吧。”
小鱼... ...
谢与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小时候殿下喊他的,那时候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说自己叫小鱼,殿下就一直这样叫他。
只是这个称呼他没听多久,殿下就被送去南国为质了。
谢素管这个小童叫小鱼,摆明了就是隔应自己,奉茶巾这种规矩,从前的谢与做过无数次,只是那时是为了活下来,可现在呢。
谢与起身看着谢素,神情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就这样面无表情的对峙了许久,直到谢素从谢与的神色中看到一丝戾气,这才笑了笑松了口。
“好了好了,玩笑话罢了,去那边桌案下边的第二个匣子里把印鉴拿了。”
后半句话显然是对着身边跪在的小童说的。
“孩子大了要面子,干爹怎么回事不知道,只是干爹希望没有下次了。”
谢与未发一言,待谢素按下印鉴,咬着牙挤出了个笑脸,转身出了门,临走前回头看了眼,见着那小童仍旧在练那奉茶巾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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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