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美人 第30章 第三十章

“长公主。”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响起，伺候陛下的太监小昌子匆匆忙忙跑过来，行了礼道：“奴才参见长公主，陛下让奴才来找徐公子，还请徐公子快快随奴才回去，莫让陛下久等了。”

“他，你带走，她，留下。”宣瑜姝思量一番，决定先放过徐怀佑。

“阿嫣姐姐要与我一同走。”徐怀佑绝不会不讲义气将她抛下，更何况她本就是被自己牵连了。

“你怂恿陛下出宫一事并未翻篇，现在不过是陛下寻你，本公主才放你走，她藐视本公主，以下犯上，本公主罚她，有何不可？”宣瑜姝是先帝唯一的女儿，自幼金尊玉贵的养着，性子一向张扬，“来人，给我打。”

她身后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徐怀佑从她身后冲了出来，与一群太监打在一起，他自幼习武，又在军中长大，年岁虽轻，但对付几个空有蛮力的小太监简直轻而易举。

宣瑜姝见状，气的脸都红了，她喊来巡逻的禁卫，厉声吩咐，“徐怀佑你是想造反吗？将他们都抓起来，乱棍打死。”

“皇姐喜怒。”宣朔迈着稳重的步子赶到。

禁卫听到他的声音，立即退开，皆恭恭敬敬的行礼，“参见陛下。”

宣瑜姝看到他如今气质淡定，神色自若的与她对视，她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来，宣朔的变化很大。

他母亲出身低微，生下他后就死了，他无人照拂，生性胆小怯懦，从前从不敢这么看着她。

宣瑜姝的态度并没有多恭敬，缓声道：“陛下怎么来了？”

宣朔微微一笑，态度平和，“皇姐误会了，昨日是朕要出宫，要徐怀佑陪同，并非皇姐所说。”

宣瑜姝脸色算不上多好，他真是长大了，现在都敢这般糊弄她，公然徇私，将她置于何地？

偏她如今还做不了什么，只能先忍下，从前低微不堪的人如今也越到自己头上了，凭什么他一个小孩能坐拥天下，她就不能？

“原是这样，既如此，陛下就带他走吧。”宣瑜姝尽管心中不甘，但面上并未显露。

“皇姐，摄政王还等着阿嫣呢。”宣朔的言外之意很是明显，也要放了她。

宣瑜姝气的牙疼，“陛下有所不知，她以下犯上冒犯本公主，陛下最清楚宫中规矩，本公主罚她，合情合理。”

“以下犯上，实在该罚，便罚她一月月钱。”宣朔语气恶狠狠的说，转而又笑道：“皇姐千金之躯，何必与一宫人计较，若是传了出去，让不知情的人觉得皇姐刻薄就不好了。”

“你敢阴阳我。”宣瑜姝怒火中烧，这不是骂她刻薄么？

“皇姐哪里话，朕绝无此意。”宣朔一脸严肃，转而又缓和道：“皇姐，气大伤身，不如同朕去喝杯菊花茶降降火？”

“不必了。”宣瑜姝自知今日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只是今日才发觉，宣朔竟变得这么难缠了，看样子，这三年来，他学会了不少。

她冷淡的看了宣朔一眼，迈着风风火火的步伐走了。

“阿嫣姐姐对不起，连累你了。”徐怀佑愧疚不已。

“无妨，倒是你，刚才可有受伤？”陆岁嫣关心道。

徐怀佑摇摇头，那几个小太监哪里能奈何他啊。

“多谢陛下解围。”陆岁嫣行了一礼，若非他及时赶到，依长公主不依不饶的模样，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地步。

宣朔摆了摆手，他有些歉意，出宫是他自愿的，因为这件事徐怀佑受到为难，是他不愿看到的，“刚才朕也是迫于无奈，你莫要生气，朕会送你一些东西，不让你平白吃了亏。”

“陛下言重了。”陆岁嫣看着他，年纪轻轻，做事却又透露着一股沉稳，不愧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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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很快就传到程朝年耳中，他当即派闻风去调查宣瑜姝，她仗着自己身份尊贵，一向目中无人，桀骜张扬，犯下的过错自然也不少，他这这些事情整理过后，悉数呈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得知后，当即罚了宣瑜姝禁足半年。

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她就来找程朝年，怒气冲冲的闯进殿内，“摄政王可真是护短啊。”

“长公主过誉了。”程朝神色冷淡，只是看了她一眼后便又去看手中的书。

“她不过是一个宫女，你竟然为了她跟本公主作对？”宣瑜姝气急，“你不会以为她名字里有个嫣字，就真的是陆岁嫣了吧？”

这次，程朝年连头都没抬，明显没有了搭理她的意思，这种被忽视的滋味，更令她怒火中烧，“摄政王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吗？”

程朝年抬头看向她，当初她传信告诉他云缭山有关陆岁嫣的消息，当时要他答应她一件事。

“我帮你找到了她。”宣瑜姝挑明了道，她答应的已经做到了。

“我会向太皇太后求情，从宽处罚。”程朝年不是不讲诚信之人。

“不。”宣瑜姝一口否决，眼神沉沉的盯着他，声音缓而坚定，“本公主要你娶我！”

“我已有婚约，不能娶你。”程朝年皱眉，对这突兀的要求感到费解。

“陆岁嫣吗？”宣瑜姝不屑的笑了笑，“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人，你以为她真的还活着吗？我听说，她是被活活烧死的。”

“出去。”程朝年冷漠的注视着她，眼神阴沉晦暗。

宣瑜姝仰起头，以壮自己的气势，“就算她还活着又怎样？你找不找的到还未可知？更何况，她是罪臣之女！”

“你不是最清楚了吗？当年，你那么积极的追查她的下落，就算她回来了，你也不会娶她的。”宣瑜姝情绪颇为激动，一个从未出现的人，绝不能挡她的路。

“这件事，本王答应不了，来人，送长公主回府。”程朝年压抑着情绪，这些话，这些年来，他听了不少，每听一次就痛心一次，他要尽快找到真相，但在这之前，他只能忍耐，深深的无力感让他颓丧，觉得自己无用。

待宣瑜姝走后，殿内恢复了寂静。

程朝年无力的垂着肩膀，表情沮丧。

站在殿外的陆岁嫣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进去，她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从前见他应对任何事情都能从容自若，游刃有余。

她不自觉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眼中透露着心疼，正犹豫间，程朝年猝不及防的望了过来，让她连躲都来不及。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情绪都很复杂，但转瞬便都隐藏了起来，一个恢复平常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扬起浅笑，“我拿了刚做好的甜汤，王爷要不要喝点？”

陆岁嫣不敢看他，自顾自地将甜汤放到他面前，“王爷尝尝。”

“我喝不下。”程朝年哪里还有心情喝汤，就算表情能掩饰，但心情依旧低沉。

“朝年哥哥，不要将长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她要如何说，是她的事，我们如何做，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找到真相，还我父母清白。”陆岁嫣更明白这种感受，尽管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在京中这些时日，也偶尔听过有人谈论，可她现在做不了什么，她只能竭尽全力的去找真相，拿证据说话。

等她查明真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程朝年缓了缓情绪，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她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坚韧勇敢。

“朝年哥哥，这甜汤是小火慢炖，费了好多功夫才做出来的，你不想喝，就给我喝了吧，不能浪费了。”陆岁嫣笑道，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很是甜美。

“你喝。”程朝年端给她，看着她边笑边喝，心情不自觉的轻松许多。

陆岁嫣在殿内多待了会儿，直到程朝年继续处理正事，她才寻了个借口出来。

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心情越发沉重，情绪沮丧，她刚才听到了许多。

垂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台阶逐渐变少，一步一步的走到平地，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她提着衣裙跳了下来，默默宽慰自己，“你看，台阶总有走完的时候，陆岁嫣，再坚持坚持，你一定会还父母清白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忘记找寻真相，在这条路上，她经历了许多才终于走到现在，她相信自己离真相不会太远了。

程朝年已经在查那个字迹了，周兰或许知道什么，她想亲自去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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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还礼的名义，陆岁嫣独自登上了程府的门，这日，程鹤洋并不在府上，周兰与她在会客厅闲聊。

陆岁嫣挑选了两匹颜色较为鲜亮的蜀锦料子还礼给她，“这是王爷赏赐的，我看着这颜色就想到了夫人，阿嫣觉得，若是将这料子裁制成衣裳，夫人穿上定然好看。”

周兰衣裳颜色却较为朴素，袖口处绣着红梅，与衣裳花纹不同，明显是后来绣上的。

陆岁嫣仔细看了看，许是程朝年善待她，给她的衣裳用了心，让她的眼光也抬高了，如今看着周兰身上的这身衣服料子真的算不上好。

有程朝年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这程府足够富裕了，当家主母却穿的这般朴素，实在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