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摸着料子,脸上浮现出几分真心的笑容,“阿嫣姑娘眼光真好,这礼物送的真是让人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见夫人衣着素雅,我还怕夫人觉得这颜色过于鲜亮,遭夫人不喜呢。”陆岁嫣面露担忧,现在放了心,她温温柔柔的笑起来。
她私下里问过,都说周兰未出嫁前性格活泼率真,最是喜欢鲜艳的颜色,衣着打扮无不鲜亮夺目,但成婚之后就多穿素色衣裳了。
“怎会呢。”周兰笑道,她的目光落在那两匹蜀锦上,眼神复杂多变,“我喜欢还来不及。”
“夫人送的衣裳很是合身,尤其是袖口处的梅花。”陆岁嫣看着她的神情,忽然有些神伤的苦笑道:“阿嫣福薄,自小没了父母,再也无人为我求平安,夫人慈心,那平安二字,让阿嫣感动不已。”
陆岁嫣眼睛泛起光亮,她稍稍掩饰了一下。
“阿嫣姑娘身世坎坷,我听之,也十分心疼。”周兰满眼怜惜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她喊来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女,“茶凉了,给阿嫣姑娘换杯热茶。”
其中一个侍女领令退了下去。
周兰又看着另外那个侍女道:“阿嫣姑娘衣着单薄,你去我房中拿件披风。”
那侍女停顿片刻,犹豫道:“夫人……”
周兰脸色稍变,严肃道:“阿嫣姑娘是摄政王身边的人,若是在我们府上受凉病了,摄政王怪罪下来,你可承担的起?”
那侍女闻言,也不敢再多犹豫,行了礼就退下了。
陆岁嫣看的出来,那两个侍女,是在监视她们,不,是周兰。
她想起上次走时,门口的那两个小厮怪异的神情,是怕周兰出府吗?
四下无人,周兰立即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压低声音,有些迫切道:“阿嫣姑娘在摄政王身边当差,摄政王可看到了?”
此话一出,陆岁嫣已经能确定,那字是她故意透露出来的,但她并非没有见到程朝年的机会,为何会弯弯绕绕,试图通过她让程朝年注意到?
她想了想,说道:“正是王爷吩咐我来的。”
周兰又惊又喜,脸色转瞬又变得凝重,看向陆岁嫣的眼神逐渐变得怀疑,“当真么?”
“自然。”陆岁嫣温声道,她能感受到她的猜疑,她有事想告诉程朝年,但又顾虑,不够信任他,这心情和她当初一般无二。
“王爷如今忙于朝政,时常深夜才能歇息,故让阿嫣前来,若夫人不信,可亲自与王爷说。”陆岁嫣目光亲和的看着她。
周兰眼前一亮,但又暗了下去,她看着陆岁嫣,眼底溢出一丝果决,“我相信阿嫣姑娘,你一定要将我的话,完完全全的转告给摄政王。”
“我答应你。”
程鹤洋每日都派人监视着她,若是想单独见到程朝年,只怕是困难重重,阿嫣姑娘的王爷亲信,告诉她也未尝不可。
周兰情绪有些激动,指控道:“程鹤洋,他与人勾结,替换了二弟的书信,导致陆将军误信,率兵支援,后来才出了事。”
陆岁嫣怔住,竟然是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陆岁嫣问,他父母与程鹤洋并无过节,为何要害他们?
“程鹤洋文不出众,武也不成,而他的弟弟,却是自幼聪颖好学,长大后功成名就,他也越发不受父母重视,时日久了,妒忌心生,将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他弟弟身上。”周兰气恨不已,他不止害了他弟弟,也害了她!
当年,周家门第并不算高,程家忽然上门提亲,媒人说喜,父母都觉得惊讶,这样的好事怎么就落在他们头上了?
大婚之后,周兰才知,程鹤洋与她妹妹周玲情投意合,这才上门提亲,不曾想周玲竟是用的她的身份,这也导致程鹤洋求娶错了人。
婚礼已成,他们是众人眼中名正言顺的夫妻,但大错已犯,早就反悔不得了。
她不求夫君能爱她多深,只求能安稳度日,刚结婚那几年,程鹤洋待她还算好,虽没有多深的感情,至少能和睦相处。
时间长了,他也变了。
两人时常会发生争吵,他在外不如意,不敢与外人相争,便欺负起她来,言辞犀利,恶语相向。
日子过的煎熬,可她没有办法,只能一日一日的强撑着,直到那日,她发现程鹤洋与人勾结,收了许多好处。
当年的事太过突然,先帝震怒,牵扯甚广,她一介妇人,实在太过害怕,不敢将事情说出。
自二弟死后,程鹤洋逐渐暴露本性,他时常打骂,终日恶语相对,明面上却还装作一个斯文体贴的夫君,让人恶心不已。
她试过反抗,却只得到了变本加厉的伤害,逐渐变得麻木,直到三年前,程朝年回京,他成了摄政王,周兰以为,她终于有了希望。
可程鹤洋太会伪装了,这些年来,他对程朝年关怀备至,以至于程朝年从未疑心过他。
她也曾隐晦提过当年之事,但程朝年并不想多提,她恐遭厌烦,也不再提了。
她如今是真的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每日被人监视着,时常被遭受打骂,连自己喜欢的衣裳都不能穿,她从前最喜欢鲜亮的颜色,可程鹤洋不准,烧了她所有的衣服。
如今的她,只能寄希望于程朝年,让他看清程鹤洋的丑陋面目,她才能得救。
她猛地攥住陆岁嫣的手,将所有的希望寄托给她,“阿嫣姑娘,程鹤洋他就是个小人,摄政王被他蒙蔽多年,你一定要相信我,也请你,一定要让摄政王相信,程鹤洋不是好人,她是装的,他害了陆将军,还害了他父母!”
陆岁嫣的情绪愈演愈烈,眼底压着惊涛骇浪,“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王爷。”
侍女端着茶进来,悄悄打量了两人一眼。
陆岁嫣眨了眨眼,伤心道:“阿嫣命苦,多谢夫人宽慰,现在心里好受多了。”
周兰接话道:“阿嫣姑娘的遭遇竟这般坎坷,姑娘福大命大,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侍女奉上茶,脸色未变,不过是聊了些身世故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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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之后,陆岁嫣就将所有的话一一转告给程朝年,“王爷,是否立即将程鹤洋抓起来。”
程朝年眼神晦暗,他从没想过,程鹤洋会是那个背叛的人,他和父亲是亲兄弟!
父亲尊他敬他,从未有过轻视和怠慢,他竟然害了父亲!
眼底有恨意滋生,程朝年冷声道:“我亲自去。”
“我也去。”
当晚,程朝年便和陆岁嫣登上了程府的门,有闻风与侍卫随从。
程鹤洋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外面饮酒享乐,听到程朝年这么晚了还来府上,一时诧异,但他喝了许多酒,神志有些不清醒,并未多想。
回到府上,听说程朝年在书房等他,他又迅速赶去,一进门,就看到书房里乱糟糟的,像是进了贼。
他脸色一变,呵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刚进来,浓重的酒气随之而来,程朝年皱了皱眉头。
闻风丝毫不留情,一盆冷水泼在程鹤洋脸上,就是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害死了那么多人,害的王爷没了双亲,从小过的那么苦。
他跟着王爷,日子过的自然也不如程将军夫妇在时。
程鹤洋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慌乱的看清了几人,“侄儿,这是做什么?”
“侄儿?呵,你不配这么叫我。”程朝年冷漠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从未想过,害了他们的人,竟然是这个对他关怀有加的大伯,他父亲的亲兄弟。
他将桌面上翻找出来的几张模仿他父亲字迹的纸张扔在他脸上,“为了银钱,与人勾结,替换我父亲书信,害了陆伯父,程鹤洋,你认罪否?”
程鹤洋哪里还有半点醉意,这陈年旧事怎么被他翻出来了,是谁在挑唆?
“侄儿……”
“你再这样叫我,本王只好将你的舌头割了。”程朝年痛心疾首,他竟然被他骗了那么久。
“这是误会,我只是太过思念二弟,才寻了二弟从前的书来看。”程鹤洋试图挽回,“当年之事,我也十分痛心,可这一切与我何关啊?我怎么会害二弟呢?”
“不认是么?”程朝年扬起一个怪异的浅笑,眼底一片冷漠,“那就先过一遍大理寺的刑罚,若你仍然坚定,本王就信你,如何?”
大理寺一百三十六刑罚,哪里用的上过一遍,不过一半人就死了透透的了。
程朝年哪里是给他机会,分明就是让他死啊。
“我,程朝年,就算你是摄政王,你也不能滥用刑罚啊!”程鹤洋指责道,他现在怕极了。
他当然知道程朝年的手段,初回京时,程朝年为了掌权,对那些反抗他的人下手有多狠他不是不知道。
“你收的赃款,还有当年那封,被你替换的信,都是证据。”程朝年派闻风去查他的钱财来源,果不其然,查到他当年有一笔巨额收入。
但给他钱财的人,目前还没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