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晚舟从雾织林返回时,日头已爬到中天。阳光透过车窗洒在膝头,带着暖融融的温度,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抱过猕猴的柔软触感,以及与他短暂相触时,掌心传来的温热与粗糙划痕。
推开教师宿舍的门,一股混合着松节油与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靠窗的画架上,还立着一张未完成的雾织林速写,纸上的晨雾只用淡灰色铅笔勾勒了轮廓,尚未染上灵气。
他换下沾了草叶与泥土的衬衫,换上一件宽松的米白色针织衫,指尖擦过衣领时,忽然想起时渊逆光而立的模样——黑色劲装紧贴着挺拔的身形,墨色短发被风拂得微乱,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光影中亮得惊人,竟比雾织林的晨光还要夺目。
甩了甩头,池晚舟试图将这突如其来的念头驱散,转身从柜子里取出颜料与画笔。
他本想完成之前未竟的速写,可当笔尖落在画纸上时,手腕却不受控制地转了方向。
淡青色的颜料在宣纸上晕开,渐渐勾勒出雾织林的轮廓:古木苍劲,枝叶交错,晨雾如轻纱般缭绕,阳光穿透林隙,洒下细碎的光斑,与他今早所见的景象别无二致。
可画到一半,他的笔尖顿住了。目光落在画面右侧的空白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时渊的身影——他站在晨雾中,身形挺拔如松,目光沉静地看着自己,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竟与这片静谧的山林莫名契合。
鬼使神差地,池晚舟蘸了些深灰色颜料,小心翼翼地在空白处落下笔触。
笔尖在纸上流转,时渊的轮廓渐渐清晰:黑色的极限运动装,微乱的短发,挺拔的肩线,甚至连他眼底那份沉静中带着锐利的神色,都被精准地捕捉下来。
画到他的眉眼时,池晚舟特意放缓了动作,深褐色的颜料细细晕染,试图还原那双眼眸里的深邃。
直到最后,他用极细的笔尖,在画面角落添上了一缕飘散的晨雾,恰好将时渊的身影半掩,似真似幻,宛如梦境。
放下画笔时,夕阳已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将画纸染成了暖金色。池晚舟看着眼前的画作,忽然有些失神。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是想画山林野趣,却在不知不觉中,将一个刚相识不久的人画进了画里。
画中的时渊,与雾织林融为一体,竟没有丝毫违和感,反而让整幅画多了几分鲜活的张力。
他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时渊的轮廓,心头泛起一丝莫名的涟漪。
想起在护林站时,两人谈及母亲画作的默契,想起他提出一起深潜时的坦诚,想起他掌心那因攀岩留下的细小划痕,池晚舟的耳尖微微发烫,连忙将画作卷起来,放进了画筒里。
收拾好画具,池晚舟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决定回梧桐庭院一趟。
他当时在小的时候,一家子人都住在c市有一次在看书,结果有蛇出现,舔着他的脸,他当时镇静极了,反而抓着蛇的七寸去找他的父母,但之后便变得不爱说话,却只是轻微的。
在这之后又发生了一次,导致他变得更不爱说话,只会平时的打招呼问好。没办法,他们一家就搬到了s市。
梧桐庭院坐落在S市老城区,庭院里种着两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每到夏天,浓密的枝叶便会撑起一片绿荫。
驱车抵达庭院时,天色已近黄昏。推开朱红色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庭院中央的梧桐树,叶片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的光。
苏清晏正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手里捏着一支极细的勾线笔,正对着面前的静物写生——石桌上摆着一束刚剪的月季,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她的眼神专注而明亮,纵然已过知天命之年,作为画家的敏锐洞察力丝毫不减,连花瓣边缘最细微的纹路都不肯放过,笔下的线条流畅而精准。
父亲池维明则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中国通史》,看得十分专注,连他进来都没察觉。
“爸,妈,我回来了。”池晚舟笑着走上前,目光落在母亲的画纸上——那是一幅庭院一角的写生,石桌上的月季开得正盛,笔触细腻,色彩温润,依稀能看出母亲年轻时的画风。
苏清晏抬起头,脸上立刻露出欣慰的笑容,放下画笔:“晚舟回来啦?快过来看看我刚画的画,总觉得这月季的明暗过渡还差点意思。”
池维明也放下书,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就好,厨房炖了你爱吃的排骨汤,应该快好了。”
池晚舟走到石桌旁,仔细端详着母亲的画作,轻声说道:“颜色很正,只是花瓣的层次感可以再加强一点,用淡粉色在边缘晕染一下,会更逼真。”
他拿起一旁的画笔,蘸了点淡粉色颜料,在母亲的画纸上轻轻补了几笔。
苏清晏看着他补过的画作,眼睛一亮:“还是你眼光准,这么一改,确实好看多了。”
她放下画笔,拉着池晚舟的手坐下,“最近学校的课忙不忙?上次听你说要参与时境控股的合作项目,进展怎么样了?”
“挺顺利的,”池晚舟想起时渊,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些,“上周和他们的项目组开了视频会议,对接得很顺畅。
对了妈,你还记得多年前给时家画的《草原暮色》吗?我今天遇到时家的现任董事长时渊了,他说那幅画现在还挂在时家老宅的书房里,伯父每天都会擦一遍画框。”
苏清晏闻言,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当然记得,时家那家人很懂画,也重情义。当年你伯父描述非洲草原日落的时候,眼里有光,我画那幅画的时候,总觉得像是在重现他的回忆。”
她顿了顿,看向池晚舟,“你和时家的这位小董事长,相处得怎么样?”
“挺好的,”池晚舟想起雾织林里的相遇,还有护林站的闲谈,“他人很沉稳,也很坦诚。我们今天在雾织林偶遇,还一起救助了一只受伤的猕猴,聊起当年的画展,才知道原来早就有渊源。”
池维明在一旁补充道:“时家的孩子都很优秀,时渊年纪轻轻就执掌了时境控股,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是个有魄力、有远见的年轻人。”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你们能有这样的缘分,也是好事。”
晚餐时,餐桌上摆满了池晚舟爱吃的菜。苏清晏不断地给他夹菜,絮絮叨叨地叮嘱他注意身体,不要总熬夜备课画画。父亲则和他聊起了最近的历史研究新发现,两人从秦汉史聊到唐宋文学,气氛十分融洽。
饭后,池晚舟陪着父母在庭院里散步。梧桐树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苏清晏忽然说道:“晚舟,你也老大不小了,别总忙着工作和研究,有空多出去走走,遇到合适的人,也该好好把握。”
池晚舟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母亲的意思,脸颊微微发烫:“妈,我知道了,顺其自然就好。”
池维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亲说得对,工作再重要,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们不催你,但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能懂你、陪你的人。”
夜色渐深,池晚舟告别父母,驱车返回教师宿舍。一路上,他的脑海里反复浮现出画纸上的身影,还有父母的叮嘱。
他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悸动源于何处,只觉得与时渊的相遇,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缘分,在雾织林的晨雾中悄然绽放,带着几分朦胧,几分期待。
回到宿舍,他从画筒里取出那幅画,挂在书桌前的墙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画中的时渊与雾织林在夜色中融为一体,竟透着几分温柔。
池晚舟坐在书桌前,看着画作,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心里默默期待着下周末的深潜之约——他隐隐觉得,这场约定,或许会让他的生活,迎来一些不一样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