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垠 第13章 第 13 章

楚渊上前一步，动作不卑不亢，他微微颔首，行了一个通用的、表示尊重与和平的礼节，姿态放松却保持着警觉：“尊敬的部落首领，我们是来自遥远地方的探索商队。偶然经过这片美丽的山谷，被这里的富饶与宁静所吸引。我们希望能够与贵部落进行友好的交流，交换一些彼此需要的物资。请相信，我们怀抱和平而来，没有任何恶意。”他的声音平稳有力，带着令人信服的真诚。

铮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楚渊和他身后的每一名队员，尤其是在他们手臂上那些模拟得栩栩如生的“鳞纹”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仔细分辨其真伪与含义。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楚渊侧后方的韶光身上——韶光的伪装更偏向于亚兽人，除了耳朵比常人稍尖，皮肤调整为浅褐色外，并没有像楚渊他们那样明显的鳞纹，气质也更为柔和书卷气。

“你们的样子……很陌生。”站在铮身边的云开口了，他的声音果然如预料般柔和，但柔和之下是清晰的警惕，“我们世代居住于此，与周边几个部落都有往来，但从未见过你们这样的‘兽人’。”他的用词谨慎，显然对楚渊他们自称的“兽人”身份抱有疑虑。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铮粗壮的大腿后面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正是去而复返的希宁。他伸出小小的手指，指向韶光，对着云小声地、快速地说了几句什么，大眼睛还偷偷瞟了韶光一眼。

云听着，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些许，他轻轻摸了摸希宁的头，然后转向楚渊等人，翻译着希宁的话：“希宁说，这位先生刚才对他很友好，没有伤害他，还给了他……甜甜的东西？”他的目光带着询问看向韶光。

因为希宁的证词，现场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稍微缓和了一丝丝，如同坚冰上出现的一道微小裂痕。楚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他顺势示意身旁的一名队员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呈上——那是几袋经过特殊处理、去除了所有帝国标识、伪装成某种天然晶体矿石的高能营养剂，其包装采用了一种模拟岩石质感的多层复合材料，以及一些来自帝国星植园、经过基因筛选和特殊处理、能够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并产出高能量果实的耐旱种子，种子被装在用本地植物纤维编织的小袋里，袋子上绘制着清晰的植物生长形态图案。

“这些是我们从远方带来的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楚渊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这些晶体矿石蕴含着能量，可以在需要时快速补充体力；而这些种子，据我们所知，能够在类似此地、并不算肥沃的土地上茁壮成长，结出果实。我们希望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能对贵部落的生存与发展有所帮助。”

铮的目光落在那几袋晶莹剔透、隐隐有能量光泽流动的“矿石”上，又仔细看了看种子包装袋上那些从未见过、却显得生机勃勃的植物图案。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微微侧头，与身边的图和柏交换了一个眼神。图会意，大步上前，他的动作带着兽人特有的力量感，伸手拿起一袋营养剂，用他那比常人锋利得多的指甲，在包装袋的边缘用力刮了刮，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似乎在检测这种“矿石”外壳的硬度和材质，鼻子也轻轻耸动，嗅闻着可能的气味。柏则更关注那种子袋上的图案，眉头微蹙，似乎在记忆中搜寻是否见过类似的植物。

短暂的沉默后，铮重新将目光投向楚渊，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他的问题简单，却直指核心。

这时，韶光适时地上前半步，站在了楚渊身侧稍后的位置，他迎着铮和云审视的目光，语气真诚而恳切：“尊敬的首领，我们商队行走四方，最大的愿望就是了解这片广阔而神奇的土地。如果可以，我们真诚地希望能与贵部落交换一些信息——比如这片山谷中特有动植物的习性，或者贵部落在与自然共处中积累的独特生存智慧。作为回报，我们愿意提供更多类似的、可能对你们有用的‘矿石’和来自远方的种子。”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与对部落智慧的尊重，更容易引起作为学者型人物云的共鸣。

果然，云的目光更多地落在了韶光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看起来……不像他们，”他示意了一下楚渊和其他队员，“你更像我们部落里记录故事和草药知识的学者？”他的观察力相当敏锐。

韶光脸上露出一个符合“学者”身份的、略带腼腆又充满兴趣的笑容：“您眼光独到。我确实更喜欢研究和记录各种生物与植物。不瞒您说，刚刚在溪边，我就注意到你们这里生长着一种叶片呈螺旋状生长的草，形态非常独特，让我十分着迷。”他特意提到了刚才观察到的本地植物“螺旋草”，以此证明自己并非空口白话，而是确实在关注这片土地上的细节。

铮再次陷入了沉默，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楚渊和韶光之间来回移动，又瞥了一眼被图放在地上、检测完毕似乎未发现异常的营养剂，以及那些可能意味着新食物来源的种子。他显然在快速权衡着利弊——这群陌生人的来历不明，实力莫测，但其带来的东西确实有吸引力，而且他们目前表现出了一定的善意，那个像学者的年轻人甚至还对部落周边的植物感兴趣……允许他们有限度的接触，或许能带来好处，至少比直接驱逐或冲突要好。

最终，他幅度不大地点了点头，做出了决定：“看在希宁的份上，以及你们带来的……石头和种子。可以让你们暂时留在峡谷外围的这片区域，”他用手划了一个大致范围，明确将峡谷深处排除在外，“但不能靠近我们的居住核心区，那里是部落的禁地。有什么想问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云，“可以问云，他负责部落的知识和与外部的简单交易。”

显然，这位警惕的首领虽然并未完全信任他们，却也对他们带来的“礼物”和可能蕴含的外界信息产生了兴趣。一个有限度的、可控的接触，是当前情况下最稳妥的选择。

楚渊和韶光不易察觉地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谨慎的、初步目标达成的欣慰。与这个神秘部落的第一次正式接触，充满了不确定性与风险，但总算有了一个相对平和、非敌对的开始。这为后续的探查任务，打下了至关重要的基础。

一直躲在大人身后偷偷观察的希宁，见气氛缓和，胆子又大了起来。他蹭到韶光身边，这次不再是拽着自家长辈的衣角，而是伸出小手，好奇地指了指韶光腰间挂着的一个透明小盒，里面装着一株姿态优美、叶片上仿佛有点点星辉的植物标本——那是韶光在之前探索中收集的“星眠草”。希宁叽叽喳喳地对着云说了几句，显得有些兴奋。

翻译器迅速工作，将他的话传递过来：“阿爹！这个亮晶晶的草，和我们山谷里晚上会发光的‘月光草’很像！就是颜色有点不一样！”

韶光闻言，眼睛顿时一亮，他立刻蹲下身，与希宁保持平视，轻声问道：“月光草？晚上会发光吗？希宁，能带我去看看你们这里的月光草吗？它长在什么地方？”他的语气中充满了纯粹的研究热情和对新发现的好奇。

云看着儿子兴奋的样子，又看了看韶光那毫无作伪的期待眼神，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真正的笑容，他对着希宁点了点头，然后对韶光说：“希宁这孩子，从小就对各种花花草草感兴趣，让他带你去看看吧，就在那边不远处的向阳坡上，有一小片。注意别走太远。”

“非常感谢！”韶光由衷地说道。

看着韶光跟着蹦蹦跳跳的希宁，朝着不远处那个开满不知名野花的坡地跑去的背影，楚渊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他的目光状似随意，却极其高效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部落成员——铮的威严与力量，云的沉静与智慧，图的桀骜与冲动，柏的沉稳与审视——将这些特征一一刻印在脑海。同时，他的视线也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快速掠过峡谷入口的地形、两侧的岩壁、周围的植被分布，评估着任何可能存在的防御工事、隐蔽哨位，或是潜在的危险。

他的手指，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腰间那把经过伪装、看起来像是一柄粗糙骨刀的能量手枪的冰冷握柄。内心深处的声音在提醒着他：初步的接触成功，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真正的、充满未知风险的探查，现在才算是真正开始。而这片被浓密林海与奇异峡谷所笼罩的土地，这个拥有着奇特兽化能力、似乎与世隔绝的部落，其背后所隐藏的秘密，或许远比他们出发前任何情报预估的，还要深邃和复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