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疗药沿着长长的输液管流进何秋妤的身体里,她躺在床上,要么闭上眼假寐,要么睁开眼注视针水滴下,觉得自己正在等死,痛苦地等死。
她最讨厌用这样的姿态迎接死亡,却不知不觉落得如此田地。
就在何秋妤即将绝望地认命的时刻,何筱虹突然出现。
何筱虹没有提前说过要来探病,何秋妤很是诧异,目光跟随着突然出现的何筱虹。她快步奔进病房,一把抓着何秋妤的左手,一脸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还孩子气地原地跳了几下:“姐!我找到可以救你的医生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何筱虹的个性里没有一丁点活泼的痕迹,何秋妤甚少见到何筱虹这么兴奋的笑脸,不由得被这种兴奋感染,忙撑着床坐起来,问:“你怎么这么高兴?找到了什么医生?”
“就是那家三甲医院肿瘤科的一位医生,姓方,治好了很多癌症病人。我托朋友问了一圈,知道她的人都说她医术好。是真的,我没有夸大,方医生真的治好了很多人。”
三甲医院,指的应该是那家没有被安成章选择的三甲医院。何秋妤有时会想到这件事,如果让她自己选,她应该会选择在三甲医院里动手术,毕竟那家医院是市里名气最大的综合医院,里面的医生遇到过的来自五湖四海的病人多,手术经验丰富,后续的治疗手段也全面,或许会让她得到不同的结局。
何秋妤那被绝望塞满的心动了一下,问:“怎么说?”
“我把你的大致情况告诉了方医生,她说很有信心治好你,明天我带你去见她,你听她说,我不懂这些,说不了。”
“好。”
到晚上十点多,化疗药才滴注完,安成章来接何秋妤回家。
何秋妤的身体很疲倦,但精神却亢奋,一夜没睡着,天一亮就从床上爬起来,从抽屉里翻出一大叠检查报告单,和何筱虹一起去跟那位方医生见面。
方医生一看基因检测报告,就自信地笑着宣布道:“我百分百能治好你!”
何秋妤不可置信:“真的吗?”
方医生答得肯定:“是呀,这种基因类型的肿瘤我治过,肯定能治好。”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巨大诱惑,何秋妤心甘情愿被牵着鼻子走,她又对医生的话深信不疑了,又拿着医生的话当救命稻草了,并不愿意思考医生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何筱虹同样对方医生深信不疑,她激动地攥着何秋妤的手,对着何秋妤笑得无比开心,仿佛何秋妤的病已经被治好。
何秋妤怀揣着满腔热烈的希望回到肿瘤医院打营养针,何筱虹陪着她,聊着关于方医生的成功事例,又畅想康复之后的何秋妤要如何答谢方医生。
过于辉煌的情绪在推动何秋妤前进,走上一条难以判断对错的道路。
中午的饭厅里只有安成章和安意坐着吃午饭,父女俩分别接到了何秋妤的电话,听到了何秋妤用惊喜的声音告诉他们,她有救了,她打完今天的营养针之后就不再在肿瘤医院住院了,她要赶紧成为方医生的病人,接受方医生的治疗。
安意趁着何秋妤不在家,同安成章说:“哪有医生会这样说话,百分百治好,一听就知道是乱讲的,肯定是想先把骗妈妈过去再说。”
安成章苦恼地叹道:“我也觉得那医生是乱讲的。但是你妈妈相信她,我们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让这个医生治疗。”
安意问:“真的要转院吗?又不做化疗了?”
“嗯,你妈妈的决定,我和你都改不了,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饭桌上空除了飘动着饭菜的香味,还有父女俩的叹气声,久久不落,久久不散。
何秋妤一打完营养针就去找陈医生办出院,并告知陈医生她以后都不来做化疗了,她要到别的地方治病。
陈医生随口问了句:“去哪里?”
何秋妤说了另一座城市的名称,并谎称有亲戚认识那里的医生,可以让她尝试一些更为先进的治疗手段。
陈医生当真考虑了一下何秋妤的胡诌,认同道:“那座城市的医院好像有几个治疗小组,你如果能成为他们的病人,应该挺好的。”
“是呀,我就想去试试,觉得会有治愈的希望。”
陈医生也替何秋妤感到高兴,给她写好了出院小结,又将各种检查单工工整整地贴在病历里,交代她如果别的医生要看病历,就把这一份拿出去。
末了,陈医生为上次情绪不佳出言不逊的事情道歉。
何秋妤正怀抱着无限希望,不再将过去的不愉快当回事,很大度地原谅了他:“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