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蜕·胭脂出鞘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秃鹫之喙

恶臭的垃圾山如同**的巨兽脊背，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无声隆起。影刃紧贴着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将艾米丽死死护在身后狭窄的三角阴影里。女孩的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每一次压抑的抽泣都让影刃的心弦绷得更紧。刺鼻的腐臭、酸败的垃圾液气息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头顶，那架喷涂着秃鹫徽章的黑色直升机如同来自地狱的报丧鸟，巨大的旋翼搅动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涡流，探照灯冷酷的光柱如同毒蛇的信子，反复舔舐着下方这片污秽的迷宫。

“发现目标！两点钟方向！垃圾堆后！”直升机上传来经过扩音器放大的、毫无感情的吼叫，盖过了旋翼的轰鸣。紧接着，是沉闷的“哒哒哒”点射声！子弹撕裂空气，狠狠钻入影刃她们刚刚藏身位置旁边的垃圾堆，腐烂的塑料和纸屑瞬间炸开，汁液四溅！

“低头！”影刃厉喝，猛地将艾米丽的头按得更低。几颗跳弹擦着她们头顶的水泥墙飞过，留下灼热的弹痕。艾米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僵硬如石。

业火在影刃胸腔里疯狂燃烧，驱散着被火力压制的寒意。她紧握“乌啼”的手心全是冷汗。对方居高临下，火力凶猛，她和艾米丽如同困在陷阱里的猎物，任何暴露都意味着死亡！唯一的生机，是那辆即将到来的垃圾清运车！但时间…时间如同流沙！

“别动！待在这里！”夜莺冰冷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针，穿透嘈杂的噪音，刺入影刃的耳膜。影刃猛地扭头，只见夜莺（凯特）已经扯掉了那身碍事的商务套裙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战术背心。她脸上惯有的冰冷刻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伐决断。她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哑光黑色的□□，枪身线条流畅而致命。

“你要干什么？”影刃嘶声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夜莺没有回答，只是侧过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影刃和她身后的艾米丽身上极快地扫过。那目光里没有告别，没有嘱托，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对任务优先级的绝对确认。她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影刃紧握“乌啼”的左手和护住艾米丽的姿态上，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在说：记住你的契约。

下一秒，她动了！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夜莺如同融入阴影的墨迹，身体紧贴着垃圾山嶙峋的边缘，朝着与影刃她们藏身点完全相反的方向疾速移动！她的动作快如鬼魅，每一次停顿、翻滚、折返都精准地卡在探照灯光柱扫过的间隙，利用堆积如山的废弃冰箱、扭曲的床垫框架作为掩体，灵动得不可思议。

“转移！目标在移动！九点钟方向！”直升机上的吼声立刻被吸引过去。探照灯的光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咬着夜莺飘忽的身影！更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打在金属垃圾上爆开刺目的火星和震耳欲聋的爆响！

“掩护我！”影刃对着耳蜗嘶吼，声音因紧张和愤怒而变形。她猛地探出半个身子，左手“乌啼”脱手甩出！哑黑的刀身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死亡弧线，目标不是直升机，而是下方垃圾堆中一个半埋在污秽里的、锈迹斑斑的废弃氧气瓶！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刀尖精准地撞在氧气瓶的阀门上！虽然无法击穿，但那刺耳的噪音和瞬间爆起的火花，在混乱的枪声中如同一个明确的信号！

几乎在影刃出手的同一瞬间！

“砰！砰！砰！”

三声沉闷得几乎被直升机噪音掩盖的枪声，从垃圾场深处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骤然响起！是“隼”！他如同潜伏在腐肉下的毒蝎，终于露出了致命的尾针！三颗特制的穿甲□□撕裂夜空，精准地射向直升机脆弱的尾桨部位！

“噗！噗！噗！”

金属被撕裂的闷响传来！直升机猛地一颤，尾部爆开一团刺目的火焰和浓烟！致命的尾桨瞬间被破坏！机身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抽了一记的陀螺，在空中发出恐怖的尖啸，疯狂地旋转起来！探照灯的光柱失控地乱扫，将整个垃圾场切割得光影破碎！

“尾桨失效！失去控制！重复，尾桨失——！”扩音器里的吼叫变成了惊恐的嘶喊，瞬间被机体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淹没！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影刃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不再犹豫，一把抓住因直升机失控而惊呆的艾米丽，低吼一声：“跑！跟着光跑！”她指向垃圾场深处，那条通往主干道的、被阴影笼罩的狭窄后巷入口！远处，一辆巨大的、覆盖着污秽帆布的垃圾清运车，正亮着昏黄的车灯，如同沉默的巨兽，缓缓驶入巷口！那是约定的撤离点！

艾米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影刃的嘶吼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的瘫软。她尖叫着，被影刃拖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滑腻恶臭的垃圾堆上，朝着那昏黄的灯光亡命狂奔！高跟鞋早已不知去向，赤足被尖锐的垃圾刺破也浑然不觉。

头顶，失控的直升机如同燃烧的陨石，带着令人绝望的尖啸，打着旋儿朝着垃圾场另一侧边缘的废弃仓库狠狠撞去！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静！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瞬间将半边天空染成一片刺目的橘红！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片和燃烧的垃圾，如同地狱风暴般席卷而来！影刃猛地将艾米丽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她！滚烫的碎片和灼人的气浪擦着她们的后背呼啸而过！

爆炸的冲击波尚未平息，影刃已经拖着几乎窒息的艾米丽再次爬起！浓烟和火光成了最好的掩护！她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条狭窄的后巷！

巷口，那辆巨大的垃圾清运车已经停下，后厢门向上敞开着，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驾驶室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就在影刃拖着艾米丽即将冲入车厢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破空厉啸，撕裂了爆炸的余音和浓烟，如同死神的叹息，精准无比地射向影刃的后心！

狙击手！还有埋伏！

影刃的寒毛瞬间倒竖！死亡的冰冷触感瞬间攫住了心脏！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动作！只能凭着本能，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双腿，试图将艾米丽和自己一起扑入那敞开的车厢！

太迟了！

那枚致命的子弹，带着撕裂空气的灼热，已经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黑影如同凭空出现般，猛地从垃圾车驾驶室下方滚出！速度之快，带起一片污秽的泥水！是夜莺！她竟然在引开直升机火力后，不知何时已经迂回到了这里！

她没有任何言语，身体在半空中强行扭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用自己左侧的肩膀和上臂，迎向了那颗射向影刃的子弹！

噗嗤！

子弹入肉的沉闷声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轻微咔嚓声，在混乱的噪音中却异常清晰地传入影刃耳中！夜莺的身体如同被重锤击中，猛地一震，向侧面踉跄栽倒！

“夜莺！”影刃目眦欲裂！

“上车！”夜莺的声音因剧痛而扭曲，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暴戾！她倒地的瞬间，右手已经抬起，那把□□喷吐出短暂而致命的火舌！几颗子弹射向子弹袭来的大致方向——巷子对面一栋废弃楼房的顶层窗口，压制可能存在的后续射击！

影刃不再有丝毫犹豫，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化为力量，她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尖叫的艾米丽甩进了垃圾清运车那散发着恶臭的后车厢！自己也紧跟着翻滚而入！

“开车——！”夜莺嘶哑的吼声在车外响起，伴随着她再次射出的压制性点射！

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垃圾清运车猛地向前窜出！后厢门在液压杆的作用下，开始缓缓闭合！

在车厢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刹那，影刃挣扎着扑到门边，透过越来越窄的缝隙向外望去——

浓烟与火光交织的垃圾场上，夜莺单膝跪在污秽之中，左臂无力地垂着，鲜血浸透了黑色的战术背心，顺着她的指尖滴落。她右手紧握着冲锋枪，枪口指向狙击手可能藏匿的方向，金丝眼镜早已不知去向，脸上沾满污泥和血污，只有那双眼睛，在火光映照下，依旧燃烧着如同地狱业火般的冰冷与决绝。她似乎察觉到了影刃的目光，头微微侧了一下，嘴角极其轻微地、近乎嘲讽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仿佛在说：菜鸟，路还长着呢。

紧接着，她猛地调转枪口，朝着另一个方向冲过来的几名秃鹫枪手，扣动了扳机！枪口焰在浓烟中一闪而逝！

“砰！”

车厢门重重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的火光、爆炸、枪声…和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

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恶臭。只有垃圾清运车引擎的轰鸣和车厢颠簸的噪音，提醒着她们正在逃离地狱。

艾米丽蜷缩在角落的垃圾袋上，发出崩溃的、压抑的哭泣。

影刃背靠着冰冷滑腻的车厢壁，剧烈地喘息着，胸腔里的业火灼烧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夜莺中弹倒下的画面，那双最后燃烧着冰冷业火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脑海里。

就在这时，她的左手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低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一枚冰冷坚硬的金属徽章，深深硌进了她紧握的拳头里，边缘甚至刺破了皮肤，渗出血丝。

借着车厢缝隙透入的、城市边缘熹微的晨光，她摊开染血的手掌。

一枚染着污泥和暗红血渍的金属徽章，静静躺在掌心。造型是一只凶戾俯冲的秃鹫，利爪张开，仿佛要攫取猎物的心脏。

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沿着脊椎蔓延至全身，比这垃圾车厢的恶臭和颠簸更让人绝望。业火在眼底凝固成两点寒星。

秃鹫的阴影，从未远离。而夜莺的血…才刚刚开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