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蜕·胭脂出鞘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蜂鸣死局

设备间厚重的金属门隔绝了走廊里费尔南多残留的冰冷压迫感，却关不住影刃胸腔内业火的灼烧。低沉的服务器嗡鸣如同巨兽的心跳，填塞着狭小的空间，无数闪烁的指示灯在机柜上织成一片冷漠的星图。空气循环设备发出单调的嘶嘶声，混合着金属、臭氧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灰尘气息。

卡尔如同冰冷的雕塑，背靠门框，守在唯一的出口，双手交叠置于身前，鹰隼般的目光在影刃微微颤抖的后背和夜莺手中的平板电脑之间逡巡，警惕得没有一丝松懈。他高大的身躯几乎堵死了门缝，任何试图强行突破的念头都是自杀。

夜莺（凯特）的手指在平板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复杂的设备参数界面，嘴唇微动，声音压得极低，巧妙地融入设备嗡鸣的底噪，通过耳蜗直接刺入影刃的神经：

“通风系统…西侧三号主通道…压力异常点…花香源…确认目标区域锁定…黑门后密室…无独立监控节点…守卫轮换间隙…两分钟后…窗口期…三十秒…”

信息如同冰冷的钢钉，一枚枚钉入影刃的意识。艾米丽的位置！花香源头！行动窗口！两分钟后！三十秒的机会！业火瞬间被压缩、凝聚，不再狂暴燃烧，而是化为一种沉静到极致的冰寒，沿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她背对着卡尔，假装低头查看面前一台服务器机柜侧面贴着的标签，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留下细微的汗渍。肋下的伤口在每一次刻意压抑的呼吸中都传递着清晰的刺痛，提醒着她现实的脆弱，也鞭策着她必须成功。

夜莺的指令还在继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割着时间：“…制造可控干扰…引开卡尔…路线：西通风管…行动代码：蜂鸟…倒计时：一分五十秒…执行…”

影刃的指尖在标签上停顿了一瞬。制造干扰，引开卡尔。她的大脑在嗡鸣声中高速运转，目光飞速扫过四周。堆叠的备用服务器模块、缠绕如蛇的线缆、嗡嗡作响的空气循环机…她的视线最终落在脚边一个半开的、装着废弃光纤跳线的塑料收纳箱上，几根纤细的光纤线头散落在外。

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自然，必须精准。

影刃深吸一口气，强迫肩膀放松下来，仿佛被这枯燥的数据工作弄得有些疲惫。她微微侧身，假装调整重心，穿着细高跟的脚踝看似不经意地轻轻一勾——

“哗啦！”

那几根散落的光纤线头被鞋尖精准地带起，瞬间勾住了旁边另一摞备用服务器模块边缘凸起的固定卡扣。轻微的连锁反应发生，最上面的一个金属模块猛地一晃，失去平衡，朝着影刃的方向倾斜砸落！

“小心！”影刃发出一声短促而恰到好处的惊呼，带着索菲亚式的惊慌，身体本能地向后急退两步，撞向旁边的另一排机柜。

哐当！

沉重的金属模块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噪音，在密闭的设备间里激起巨大的回响。线缆被扯动，几盏指示灯疯狂闪烁。

变故发生的瞬间，卡尔的反应快如闪电。他几乎在影刃惊呼的同时就动了，不是冲向倒下的模块，而是如同猎豹般疾冲两步，目标明确地挡在夜莺身前！他宽阔的后背完全遮蔽了夜莺，一手闪电般按在腰间枪柄上，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射向影刃和她脚下的一片狼藉，身体紧绷，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他首要保护的，是“凯特·威廉姆斯”这位“重要访客”的安全。

就是现在！

影刃在撞向机柜的瞬间，身体借着反作用力以一个极其微小的角度侧旋，这个动作被她惊慌失措的踉跄完美掩盖。她隐藏在浓密假睫毛下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借着身体旋转的刹那视角，精准地捕捉到了夜莺在卡尔身后做出的那个极其隐蔽的手势——两根手指并拢，快速指向设备间深处、靠近西侧墙壁的位置。

那里，一组巨大的、覆盖着金属格栅的方形通风管道入口，正发出比别处更明显的空气流动嘶嘶声。

蜂鸟！西通风管！

“没…没事吧，凯特女士？”影刃稳住身形，脸色煞白（并非完全伪装），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夜莺身前的卡尔，又怯生生地望向夜莺，声音带着颤抖，“我…我不是故意的…绊到了线…”

夜莺在卡尔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紧绷的手臂，示意他放松。“没事，索菲亚，下次注意点。”她的声音冷静如常，带着一丝对助理笨拙的无奈，“卡尔先生，麻烦您了。这些设备很贵重。”她巧妙地转移了卡尔的注意力。

卡尔紧绷的肌肉这才稍稍松弛，按在枪柄上的手也移开了，但眼神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地上的狼藉和影刃，似乎在评估这是意外还是试探。他皱了下眉，对着通讯器低语了几句，大概是报告设备间的“小意外”。趁着卡尔分神汇报的宝贵几秒钟，影刃已经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靠近了那组发出嘶嘶声的西侧通风管道入口。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业火在冰冷的指令下熊熊燃烧。

时间：一分二十秒。

夜莺的平板电脑屏幕突然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并发出一阵急促而尖锐的警报蜂鸣！

“该死！”夜莺低咒一声，语气带着专业人士遭遇突发状况的烦躁，“核心数据流异常！读数完全乱了！是刚才的震动干扰了冗余备份阵列的同步？”她猛地抬头看向卡尔，语速飞快，“卡尔先生！我需要立刻检查主控台的物理连接！就在那边！”她指向设备间最深处，一个独立操作台的位置，与通风管道入口方向相反。

警报声尖锐刺耳，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错误代码营造出十足的危机感。卡尔的注意力瞬间被这更“重要”的技术故障吸引。他看了一眼夜莺指的方向，又瞥了一眼似乎还在为刚才失误而手足无措的影刃，迅速做出了判断。

“我跟你去，女士。请保持在我身后。”卡尔沉声道，侧身示意夜莺先行，自己则紧跟在侧后方，保持着防护姿态，快步走向深处的操作台。他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影刃和那组通风管道。

倒计时：五十秒。

机不可失！

影刃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在卡尔转身迈出第二步的瞬间动了。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她脚下那双折磨人的细高跟此刻成了完美的静音工具，在厚实的防静电地板上只发出微不可闻的摩擦声。她的身体紧贴着冰冷的服务器机柜阴影，快如鬼魅，眨眼间便闪到了那巨大的方形通风口前。

空气流动的嘶嘶声更清晰了，还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顽强穿透工业气息的甜腻花香！

就是这里！艾米丽！

通风口的金属格栅由四颗内六角螺栓固定。影刃的左手闪电般探入大腿内侧紧贴黑蕾丝边缘的皮质腿环——冰冷的“乌啼”刀柄瞬间入手！哑黑的刀身没有一丝反光。她右手拇指指甲在刀柄末端一个极小的凹槽处用力一按，刀柄末端无声弹开，露出一个微小的、十字形凹槽。

特制的多功能刀柄！十字凹槽完美契合通风口螺栓！

她的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左手持刀，右手辅助稳定，刀柄末端的十字槽精准套住一颗螺栓，手腕猛地发力一拧——咔！螺栓纹丝不动，锈死了！

冷汗瞬间渗出额头。倒计时：三十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业火在冰冷的阻碍下爆发出更强的力量。影刃眼中寒光一闪，将全身力量灌注于左臂，不顾肋下撕裂般的剧痛，以“乌啼”坚硬的刀柄为杠杆，再次发力！

“吱嘎——”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虽然细微，但在设备嗡鸣中却异常刺耳！影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幸运的是，深处的操作台那边，夜莺正指着屏幕上一片混乱的数据，语速极快地向卡尔解释着什么，卡尔紧绷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过去，并未察觉这边的异响。

第一颗螺栓终于屈服，松动了！影刃强忍剧痛，飞快地拧下它。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稳。

当最后一颗螺栓被拧下，倒计时仅剩十秒！

影刃双手扣住沉重的金属格栅边缘，腰腹核心与腿部力量瞬间爆发，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如同灵蛇般，悄无声息地将格栅卸下，轻轻放在一旁的地面上。一个黑洞洞的方形入口暴露出来，嘶嘶的气流声骤然加大，那股甜腻的花香气息也变得更加清晰，如同地狱深处飘来的诱惑。

通风管道内部一片漆黑，布满灰尘和油污，仅容一人勉强爬行。冰冷的金属壁散发着寒意，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源晃动。

影刃没有半分迟疑。她最后瞥了一眼操作台方向——夜莺正指着屏幕上一个点，似乎在激烈争论，卡尔高大的背影牢牢挡在那里。时间到！

她深吸一口气，业火在眼底凝成两点寒星。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以最极限的柔韧性和控制力，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散发着花香与不祥气息的黑暗通道。细高跟的鞋尖在入口边缘最后一点借力，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通风口的黑暗中。

在她身影消失的下一秒，夜莺似乎终于说服了卡尔某个关键点。卡尔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操作台。

设备间里，只剩下服务器单调的蜂鸣，空气循环机的嘶嘶，以及地上那个敞开的、如同巨兽咽喉般无声张开的通风口。卡尔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整个空间，在影刃原先站立的位置稍作停留——那里空无一人。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视线扫过四周的机柜阴影，最终落向深处那个敞开的通风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就在卡尔的目光即将锁定那异常敞开的通风口时，夜莺的平板电脑再次发出一阵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的蜂鸣警报！屏幕上瞬间跳出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骷髅头警告标志！

“见鬼！物理隔离失效！有外部入侵企图！”夜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急切，“卡尔！立刻封锁这个区域！切断所有非必要网络连接！快！”

这突如其来的、更高级别的安全警报瞬间攫取了卡尔全部的注意力。他脸色剧变，再也顾不上寻找那个“笨手笨脚”的助理，立刻转身扑向操作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同时对着通讯器大吼：“顶层设备间！红色警报！疑似网络入侵！封锁电梯！启动区域隔离程序！重复，红色警报！”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设备间，红光疯狂闪烁，将冰冷的金属机柜映照得如同血染。混乱与紧张的气氛瞬间攀升至顶点。

而在那无人注意的、黑暗的通风管道深处，影刃正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油腻的管壁，如同一条真正的影子，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花香与一丝微弱的、压抑的啜泣声，朝着费尔南多的蛇巢核心，坚定而无声地潜行。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在头顶的警报蜂鸣声中，滴答作响，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