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蜕·胭脂出鞘 第60章 第六十章 蛇瞳初现

沉重的黑色木门无声滑开一道缝隙，如同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睑。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顶级雪茄、陈年威士忌和某种冰冷压迫感的气息，如同有实质的潮水般从门缝里涌出，瞬间压过了走廊里原本奢靡而阴冷的空气。

影刃全身的肌肉在伪装之下骤然绷紧，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没有回头，但舞者淬炼出的、超越常人的空间感知力让她清晰地捕捉到门后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以及黑暗中投来的、如同冰冷蛇信般粘腻而极具穿透力的目光。那目光在她裸露的后背上停留了一瞬，带着评估、玩味，以及一丝令人骨髓发寒的占有欲。

汉斯和卡尔两名精锐守卫的反应比影刃更快。在门开的瞬间，他们已如同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身，右手闪电般按在腰间枪柄上，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高度戒备的姿态。但当看清门后阴影中伫立的身影轮廓时，两人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按在枪柄上的手也迅速移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几乎将头颅埋到胸前的恭敬鞠躬。

“老板！”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阴影中的人影向前迈了一步，踏入了走廊昏黄壁灯的光晕之下。

费尔南多·萨尔加多。

照片无法完全传递出他本人的那种压迫感。他身材并不算特别高大，但骨架宽厚，裹在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紫色丝绒睡袍里，更显出一种蛰伏的雄狮般的威势。那道从眉骨斜劈至嘴角的狰狞刀疤，在灯光下如同一条紫红色的蜈蚣，随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庞微微蠕动，平添了十分的凶戾。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两鬓有些灰白，眼神却锐利得如同淬毒的刀锋，此刻正牢牢锁定在影刃——索菲亚·门德斯——的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楼下守卫的轻蔑或**，而是一种更可怕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冰冷审视，带着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汉斯，卡尔。”费尔南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形成的、不容置疑的沙哑质感，他说的是西班牙语，“带两位女士参观设备间？罗德里格斯安排的？”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瞥向夜莺（凯特），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是的，老板。”汉斯保持着鞠躬的姿态，恭敬地回答，“威廉姆斯女士是奥米茄咨询公司的顾问，需要核实顶层部分安保设备的数据。罗德里格斯经理已经请示过您了。”他特意强调了“请示过您”。

费尔南多鼻腔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目光依旧黏在影刃身上，如同冰冷的触手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游走。“奥米茄……凯特·威廉姆斯女士？”他终于将目光移向夜莺，但那份审视的意味丝毫未减，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久仰。你们公司的效率，总是这么……不近人情吗？连夜晚的休息时间也要占用。”

夜莺（凯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冷静无波，声音同样带着职业化的疏离：“职责所在，萨尔加多先生。合同的履行期限不等人，确保贵方核心区域的安全是我们的首要责任。”她巧妙地避开对方关于“夜晚”的暗示，将话题牢牢锁定在专业范畴。

费尔南多似乎对夜莺滴水不漏的回答并不意外，他的兴趣显然在另一个人身上。他向前又走了一步，距离影刃更近了。那股混合着雪茄和威士忌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侵略性。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影刃浓妆下精致的脸庞，滑过她修长的脖颈，落在被廉价红裙紧裹着的、曲线毕露的身体上，最后停留在她那双踩着细高跟、因为紧张而微微并拢的脚踝。

“这位迷人的小姐是？”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油腻的磁性。

“我的临时助理，索菲亚·门德斯。”夜莺抢在影刃开口前回答，语气平淡，“负责翻译和记录。”

“索菲亚……”费尔南多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在品尝一块甜点。他伸出手，动作看似随意，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影刃的下巴。“哥伦比亚的玫瑰？真是……光彩照人。”他的西班牙语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每一个音节都像带着钩子。

影刃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被她强行压下。费尔南多手指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几乎要碰到她的皮肤，那冰冷的触感和浓烈的烟草味让她胃里一阵翻腾，曼谷地下室的冰冷铁链和狞笑的面孔在脑海中尖啸。她强迫自己微微侧头，避开了那令人作呕的触碰，脸上却努力维持着索菲亚式的、带着一丝受宠若惊的羞涩和不安，浓密的假睫毛轻轻颤抖。

“谢…谢谢您，萨尔加多先生。”她的声音刻意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哥伦比亚口音的西班牙语，完美掩盖了声音里可能存在的颤抖和杀意。她的身体微微后缩，肩膀内收，做出一个符合“边缘模特”身份的、面对大人物时既渴望又畏惧的姿态。

“害羞了？”费尔南多低笑一声，收回手，但目光依旧如跗骨之蛆。“像你这样的美人，不该埋没在枯燥的数据记录里。”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夜莺，“凯特女士，你的助理……很有潜力。在‘粉红天堂’，她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墙角处，艾米丽·范·德·维尔德依旧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费尔南多的出现似乎让她陷入了更深的恐惧，她将头深深埋进膝盖，发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这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费尔南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他甚至连头都没回，只是对着汉斯的方向，随意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

“汉斯，把这小东西送回她该待的地方去。吵死了。”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视生命如草芥的冰冷。“给她打一针，让她安静点。今晚……我可能需要点‘新鲜感’。”最后几个字，他的目光又落回了影刃身上，带着**裸的暗示和掌控欲。

汉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大步走向墙角，动作粗暴地抓住艾米丽纤细的手臂，将她像破布娃娃一样从地上提了起来。艾米丽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被汉斯铁钳般的手死死捂住，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她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无边的恐惧，被汉斯半拖半拽地朝着走廊另一端，那扇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木门走去。

影刃的瞳孔在浓妆下骤然收缩！她看到艾米丽被拖走的方向，正是刚才泄露出甜腻花香的那扇门！费尔南多那句“新鲜感”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心脏。契约！契约高于一切！艾米丽必须活着！但此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艾米丽被拖向那扇象征着地狱入口的黑门，自己却要站在这个恶魔面前，扮演着温顺的猎物！

业火在她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理智焚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大腿内侧“乌啼”匕首冰冷的刀鞘紧贴着皮肤传来的坚硬触感，鞋跟里微型麻醉针的机关仿佛在发烫。只要一个动作……一个迅如闪电的动作……

夜莺冰冷的声音如同警钟，及时在她耳蜗中炸响，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警告：“稳住！索菲亚！记住你在哪里！记住契约！动一下，我们都得死！”

这声音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影刃几近失控的业火。她猛地咬住舌尖，剧烈的痛楚让她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她强迫自己垂下眼帘，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杀意，身体甚至配合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仿佛被费尔南多刚才的话和汉斯的粗暴举动吓到了。

“萨尔加多先生，您这里的……‘物品’管理方式，似乎并不在我们的安保评估范围内。”夜莺（凯特）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专业人士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将费尔南多黏在影刃身上的注意力稍稍拉回，“我们还是尽快完成设备间的数据核实吧，以免耽误您宝贵的休息时间。”她刻意强调了“休息时间”。

费尔南多终于将目光从影刃身上移开，投向夜莺。他脸上的玩味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的冰冷。他似乎重新评估了一下眼前这个气质冷硬、言语犀利的“凯特·威廉姆斯”。

“当然，凯特女士。”费尔南多嘴角又勾起那丝嘲讽的弧度，“工作第一。汉斯会处理掉这点小噪音。”他侧身让开道路，目光却依旧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影刃低垂的脸庞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设备间就在前面尽头，卡尔会带你们去。十五分钟，凯特女士。多一秒，后果自负。”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卡尔立刻上前一步，做出引导的手势，但身体依旧隐隐挡在影刃和费尔南多之间。夜莺微微颔首，率先迈步。影刃深吸一口气，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伪装，低着头，脚步略显虚浮地跟在夜莺身后，不敢再看费尔南多一眼，更不敢去看艾米丽被拖入的那扇黑色木门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冰冷粘腻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和夜莺在卡尔的“护送”下，消失在通往设备间的走廊拐角。

厚重的设备间金属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走廊里的一切。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闪烁着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柜和空气循环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卡尔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面无表情。

夜莺立刻打开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快速滑动，似乎在调取数据。影刃背对着卡尔，假装协助查看设备标签，身体却因为极致的压抑和愤怒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刚才艾米丽被拖走时那双绝望的蓝眼睛，费尔南多那如同蛇瞳般冰冷粘腻的注视，还有那句关于“新鲜感”的恶魔低语……无数画面和声音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

“读数异常……需要重新校准……”夜莺的声音在设备嗡鸣的掩盖下，极其轻微地通过耳蜗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密码，“……保持呼吸频率……目标位置确认……黑色木门……花香源点……等待窗口……”

影刃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捕捉着夜莺话语中隐藏的信息。艾米丽的位置确认了！就在那扇黑色木门后！花香是线索！她在等待一个行动的窗口！

业火在冰冷的信息传递中重新凝聚，不再狂暴，而是化为一种更加沉静、更加致命的寒冰。她微微闭上眼，再睁开时，浓妆下的眼眸深处，属于影刃的、淬炼过的杀意与决绝，如同深埋于冻土之下的火种，在黑暗的设备间里无声燃烧。

费尔南多的蛇瞳锁定了猎物。

但他不知道，他眼中的“猎物”，正是一把已悄然出鞘、准备刺向毒蛇七寸的致命影刃。十五分钟的倒计时，滴答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