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蜕·胭脂出鞘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霓虹深渊

灼热喧嚣的声浪如同实体，在“粉红天堂”巨大的霓虹招牌下翻滚。影刃——此刻的索菲亚·门德斯——紧跟在“凯特·威廉姆斯”身后半步，高跟鞋敲击着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如同她刻意压制的、冰冷的心跳。浓烈的香水味、雪茄烟雾、汗液和酒精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眩晕的、充满**与堕落的浊流。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一层主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弥漫的奢靡与压抑。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轰炸着耳膜，密集闪烁的激光束切割着迷离的烟雾。巨大的环形舞池里，扭动的人影如同沸腾的蛆虫，在震动的节奏中宣泄着原始的冲动。环绕舞池的吧台挤满了人，调酒师如同杂耍艺人般抛掷着酒瓶，昂贵的液体在玻璃杯中折射出炫目的光。穿着暴露、佩戴着闪亮号码牌的“粉红天使”们穿梭其中，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空洞而诱惑的微笑，眼神却像蒙尘的玻璃珠。

夜莺（凯特）目不斜视，气质冷峻，步伐带着一种商务精英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手中的平板电脑和高档公文包是无声的通行证。影刃（索菲亚）则微微低着头，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被这奢华景象所震慑的茫然和向往，完美扮演着一个初入此地、渴望被注意的边缘模特助理。她眼角的余光却如手术刀般精准地扫过每一个角落。

守卫。四个在正门，身形魁梧，黑色西装下肌肉虬结，腰间鼓胀的枪套和对讲机毫不掩饰。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每一个进入者脸上停留，带着审视和警告。大厅内，至少还有六名守卫散布各处：两人守在通往二层的镀金旋转楼梯口，一人隐在靠近后厨通道的巨型盆栽阴影里，另外三人则如同沉默的礁石，在躁动的人潮边缘缓慢巡弋。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实则互为犄角，覆盖了所有关键通道和可能的死角。耳麦线从衣领下延伸出来。

“注意盆栽后的守卫，”夜莺的声音通过微型耳蜗，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视线有规律左扫，间隔约30秒，每次停留2秒。那是监控盲区边缘。”

影刃不着痕迹地轻轻“嗯”了一声，手指假装整理了一下耳边的栗色卷发。她的目光掠过那个守卫，将他脖颈侧面的纹身图案、腰间武器的型号（格 洛克17）、以及他每次扫视时习惯性摸向对讲机的动作细节刻入脑中。

夜莺径直走向楼梯口的守卫，亮出那张印有“奥米茄”咨询公司LOGO的磁卡，语气平静而疏离：“凯特·威廉姆斯，预约了和罗德里格斯经理在‘蓝宝石厅’的会面。”她报出一个名字，这是情报中确认的三层某个高级包厢经理。

守卫警惕地接过磁卡，在一个手持式读卡器上刷过。绿灯亮起。他审视着夜莺和影刃，目光尤其在影刃紧裹在廉价红裙里的身体上停留了几秒，带着毫不掩饰的评估和一丝轻蔑。

“她是谁？”守卫用西班牙语问道，下巴朝影刃扬了扬。

“我的临时助理，索菲亚·门德斯。本地人，负责翻译和一些文件记录。”夜莺的西班牙语同样流利，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淡，“罗德里格斯先生知道我们会带助理。”

守卫又看了影刃几眼，似乎在评估这个浓妆艳抹、带着风尘气的“助理”是否具有威胁。影刃适时地微微垂下眼帘，露出一丝被审视的不安和谦卑，手指紧张地绞着那个小手包的带子。

守卫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终于挥了挥手放行。

踏上通往二层的旋转楼梯，喧闹的音乐声浪稍微减弱了一些，但奢靡的气息更加浓郁。二层是VIP卡座区，用深色的天鹅绒帷幔和半透明的珠帘隔出一个个相对私密的空间。穿着更为考究的男女或低声密谈，或纵情调笑。空气中弥漫着更高级的雪茄和香槟的味道。穿着镶有水钻的紧身礼服、容貌更为精致的“粉红天使”如蝴蝶般轻盈地穿梭服务。

这里的守卫巡逻频率明显更高。两人一组，步伐稳健，目光锐利，如同猎鹰般扫视着每一个卡座和通道。他们佩戴的武器也更加精良，西装下的防弹背心轮廓隐约可见。

夜莺带着影刃穿过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目标明确地走向位于角落的“蓝宝石厅”。她的步伐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对这里了如指掌。影刃紧跟其后，高跟鞋在厚地毯上几乎无声。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经过的每一个包厢门牌，耳朵捕捉着门缝里泄露出的只言片语和压抑的声响。经过一处半开的帷幔时，她瞥见一个肥胖的男人正粗暴地将一个金发女孩拉入怀中，女孩脸上带着麻木的顺从，眼神空洞得令人心寒。那空洞的眼神瞬间与照片上艾米丽·范·德·维尔德的影像重叠，影刃的心猛地一抽，指尖掐进掌心，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控制呼吸，索菲亚助理。”夜莺冰冷的声音在耳蜗中响起，带着警告。

影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肩膀，眼神重新变得“迷离”起来。

“蓝宝石厅”门口站着一名侍者。夜莺再次亮明身份。侍者恭敬地打开厚重的包金木门。

包厢内光线昏暗暧昧，弥漫着昂贵的雪茄烟雾。巨大的U型真皮沙发占据中心，一个穿着花哨丝绸衬衫、梳着油亮背头的中年男人正搂着一个“粉红天使”调笑，正是情报中的罗德里格斯经理。看到夜莺和影刃进来，他挥挥手让女伴离开，脸上堆起商人式的热情笑容。

“威廉姆斯女士！欢迎欢迎！这位美丽的助理是？”罗德里格斯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影刃身上逡巡，带着**裸的**。

“索菲亚·门德斯，我的临时助理。”夜莺冷淡地介绍，径自在沙发上坐下，将平板电脑放在茶几上，“罗德里格斯经理，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关于贵方提出的‘安保系统升级项目’，奥米茄的初步评估报告已经完成。有几个关键节点的数据需要现场核实，包括顶层贵宾区的部分应急通道和监控覆盖范围。”她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

罗德里格斯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但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顶层？威廉姆斯女士，顶层是老板的私人区域，安保等级最高，恐怕……”

“合同附件三，保密条款及通行权限细则，贵方已经签署确认。”夜莺打断他，手指在平板屏幕上滑动，调出一份文件，“所有涉及区域的勘察是项目评估的必要环节。如果贵方现在提出异议，我方只能遗憾地终止合作，并保留追索前期投入的权利。”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罗德里格斯的额头渗出细微的汗珠。显然，“奥米茄”这个名头和那份合同带来的压力不小。他犹豫了几秒，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走到角落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影刃安静地站在夜莺身后，扮演着尽职的助理角色。她低垂着眼帘，仿佛在研究地毯的花纹，实则全身的感官都调动到了极致。耳蜗里清晰地传来罗德里格斯断断续续的低声汇报：“……奥米茄的凯特·威廉姆斯……坚持要核实顶层数据……合同附件三……是，我明白……好的，老板……” 他提到“老板”时，语气带着明显的敬畏。

片刻后，罗德里格斯挂断电话，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威廉姆斯女士，老板同意了。不过时间有限，只能给你们十五分钟，而且只能由我陪同，勘察范围仅限于公共走廊和指定的设备间。萨尔加多先生的私人空间绝对禁止靠近。”

“足够了。”夜莺干脆地收起平板，“现在就开始。”

罗德里格斯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很快，两名身材异常高大、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守卫出现在门口。他们的气场与楼下的守卫截然不同，带着一种经历过血与火的冰冷煞气，西装下的肌肉紧绷，腰间鼓胀的枪套是更大口径的型号。这是顶层的专属守卫。

“汉斯，卡尔，带威廉姆斯女士和她的助理去顶层，按老板的吩咐办。”罗德里格斯吩咐道，自己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夜莺和影刃在两名精锐守卫的“护送”下，走向位于二层最深处、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的独立电梯。电梯门是厚重的合金材质，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汉斯上前，用一张黑色磁卡在感应区刷过，又进行了一个短暂的虹膜扫描。沉重的电梯门无声滑开，内部空间宽敞，铺着深色地毯，四面是光洁的镜面。

四人进入电梯。镜面清晰地映出每个人的身影。影刃能感觉到身后两名守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她裸露的后背和紧绷的红裙上反复扫描，带着评估猎物般的审视。她微微侧过头，对着镜中的自己，刻意调整了一下卷发，眼神流露出一种被这“特权”所震撼的、略带紧张的小兴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包的带子。

电梯无声而快速地上升。封闭的空间里，只有守卫轻微的呼吸声和电梯运行的微弱嗡鸣。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叮。”

电梯门滑开。顶层的空气瞬间涌入鼻腔——一种混合着昂贵皮革、雪松木熏香、顶级雪茄，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权力与**沉淀下来的冰冷气息。

与楼下的喧嚣截然不同，这里异常安静。深色的胡桃木地板光可鉴人，厚重的波斯地毯吸收了一切脚步声。墙壁覆盖着深色的丝绒壁布，上面挂着风格阴郁的现代派油画。暖黄色的壁灯营造出低调奢华的氛围，却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冷。

走廊宽阔而深邃，两侧是紧闭的、镶嵌着黄铜门牌的厚重木门。门口没有任何守卫，但影刃的脊背瞬间绷紧。她的舞者直觉和对危险的感知如同拉满的弓弦，清晰地捕捉到隐藏在角落阴影里、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红外感应探头，以及天花板上装饰性格栅后冰冷的枪口轮廓。这里看似空旷，实则杀机四伏，如同盘踞着毒蛇的华丽巢穴。

汉斯和卡尔一前一后，将夜莺和影刃夹在中间。“这边，设备间在走廊尽头。”汉斯的声音低沉而毫无感情，带着命令的口吻。

走廊异常漫长。影刃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飞速掠过每一扇紧闭的房门，捕捉着任何可能的线索。经过一扇比其他门更加厚重、没有任何门牌、门锁结构也明显更复杂的黑色木门时，她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门缝下方，泄露出极其微弱的光线，还有一丝……几乎被熏香掩盖的、若有若无的甜腻花香？那是一种与这里冰冷权力气息格格不入的味道。

就在她目光掠过那扇黑门的瞬间，旁边一扇门突然从里面被猛地拉开！

一个穿着丝绸睡袍、头发散乱、眼神迷离涣散的金发女孩踉跄着冲了出来！她赤着脚，白皙的手臂上有着明显的淤青和针孔痕迹，精致的脸蛋上泪痕未干。她似乎完全没看到走廊里的人，只是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面，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然后像受惊的兔子般朝着走廊另一端跌跌撞撞地跑去！

“艾米丽！”影刃的心在胸腔里狂跳！尽管面容憔悴，但那五官轮廓，那空洞中带着惊恐的蓝眼睛，与照片上的荷兰船王之女艾米丽·范·德·维尔德瞬间重合！

“站住！”一声粗暴的厉喝从女孩冲出的房间里传出。一个只穿着浴袍、满脸横肉、胸口纹着狰狞刺青的光头壮汉追了出来，看到走廊里的夜莺、影刃和守卫，他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瞪向逃跑的女孩，显然没把这几个“访客”放在眼里。

汉斯和卡尔的反应极快，瞬间拔枪对准了那个光头壮汉！冰冷的枪口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寒光。“退回去！克鲁兹！”汉斯厉声喝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老板的客人在这里！别惹麻烦！”

那个叫克鲁兹的光头壮汉显然认识汉斯，也忌惮他口中的“老板”，虽然满脸怒气和欲求不满，但还是狠狠地啐了一口，不甘地退回了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而那个金发女孩——艾米丽，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瑟缩在走廊尽头的墙角，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眼神惊恐地看着持枪的守卫和影刃她们，如同看着一群择人而噬的恶魔。

汉斯收起枪，对着通讯器低声说了几句，然后转向夜莺，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一点小意外，威廉姆斯女士，让您受惊了。那个房间里的‘物品’不归我们管。设备间就在前面，请跟我来。”他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了一只误入的野猫，对墙角那个活生生的、惊恐的女孩视若无睹。

影刃的血液几乎要凝固。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墙角那个颤抖的身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契约高于一切……艾米丽还活着！就在眼前！但她现在不能动！一丝一毫的异动，都会招致毁灭。

夜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她甚至没有多看艾米丽一眼，只是对汉斯点了点头：“带路。”

就在影刃准备跟随汉斯走向设备间的瞬间，走廊深处那扇没有任何标识的、厚重的黑色木门，无声地滑开了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