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的小时光 第12章 叶子

第十二章叶子

四年太短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四十年。

六年太长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六分钟。

六年太短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六十年。

大学毕业，班里组织录CD，清意张着嘴笑意盈盈的说，四年太短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四十年。高中毕业，暗恋的男生举着相机对着清意，她红着脸轻声说，六年太长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是六分钟。小学毕业，如果有人问，她或许会这样说吧！

为什么有时候我们会觉得时间漫长到像永远都找不到尽头？为什么有时候我们又会觉得时间太短了一转身就是一辈子？为什么身为主角的时间，并没有给我们半点答案提示？为什么上一个问题还没有找到答案，而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下下个问题已埋伏许久？

杂志社周一这天开选题会，林泽因为在忙摄影展的事，所以把一切实权都交给了清意。电子杂志的崛起对纸质媒体的威胁近几年愈演愈烈，更别说像《芒》这种纯文艺杂志。每次选题会编辑们各抒己见，举例子，摆事实，另外还有各种数据调研，搞得会议室乌烟瘴气。

“主编，我可以拒绝吗？”清意知道虽然这事已经没有半点可以挽回的机会，但说不定见鬼了呢！

“你不是一直说我是昏君吗？这次给个机会给你做，怎么样，我够意思吧！”林泽才无心管清意，他准备亲力亲为一次，自己去联系场地，设计怎样布置展厅，连宣传册都准备自己策划。

“主编，不能换别人吗？”清意依旧不死心。

“换小张你敢吗？”林泽拎着包，临危受命般拍了拍清意肩膀，走出了办公室。

那些常见的旧建筑、古树、老水井，他们都做过了，甚至连流浪猫，下水道，垃圾桶都出过系列。艺术源于生活，但艺术也是生活的升华，至于怎样巧妙去完成升华就是召开这次选题会的目的。

“做小鲜肉系列吧，这个卖点不能再多了。”

“雅痞吧，吸引起大龄女青年和小萝莉完全无障碍。”

“流浪狗怎么样，流浪猫那期不是也蛮有意思的嘛！”

“你难道失忆了，那期的销售量还不及老水井的。”

“可那期多有人情味啊，那些在老水井旁老柏树下纳凉的老爷爷，老奶奶太有意思了。”

“还是找个不至于把我们饿死的选题吧，毕竟我们是要吃饭，要生活的。”

每次开选题会，最后都会把焦点准确引到艺术和生存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上。换句话说，就是一场混满了愤青、大龄女青年及理想主义者激烈言辞的辩论赛。

“上大学时的你肯定会嫌弃现在这么庸俗的你。”

“未来因为没有工作露宿街头的你一定不会放过现在的你。”

“你终于变成最讨厌的那个你了。”

“你终将会变成那个你最讨厌的你。”

清意感觉自己因为这一连串的“你”而丧失了呼吸及思考的权利，她的钢笔几乎要把那一沓A4纸戳做两半。“我们能不能换种温和的方式讨论？”她试着用林泽那样的声调询问着争论不休的众人。她忘记了，林泽还没有皱眉这群幺蛾子像装了感受装置一样，捕捉消息的时效那叫一个快啊！

最后，选题由时间改为秋天，由秋天改为树叶。或许是大家吵了一天，脑洞，脑细胞什么的已经被干扰到找不着北了。当满场勉强全票通过后，清意差点磕头跪谢。

四如秋叶般静美，很多人一想到秋天的落叶估计脑海中会自动浮出这句出自《飞鸟集》的意境优美的诗。大致是十四五岁的时候，清意看过一部偶像剧，自从女主变成植物人后，男主角每天捡一片红透的枫叶放进病房床头的玻璃罐里。想必女主角最后定是醒来了的，就像很多人不喜欢看电视剧开头一样，也有些人不喜欢去看大结局，清意归于后者。并不是这个故事唯美到让她念念不忘，那时候记住了，后来便会时不时想起。再就是阿桑的《叶子》，只为那句“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秋天就尽情悲伤，很是任性的话啊！

清意在各大论坛里找关于叶子的故事，一位网友提到西郊古村落里的老枫树。林泽也不在，她关掉电脑准备亲自去那里看看。包括林泽在内的杂志社的同事们，对于她这种说走就走的找故事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

黎昕被梦琪和易绍辉的冷战，冻得失去了及时行乐的兴致。所以，他开着车晃荡到林氏出版社大楼前，看到一脸哀怨的清意时，果断停下了车。“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等的？”

“如果我说半个小时前，你会不会鄙视我？”

“那还好咯，我们酒店有个小姑娘有次去相亲，整整迟到了一个小时，她还提前了两个小时出发。”

“一同情起她来，我就忘记同情自己了。”

“对了，你要去哪？”

“西郊，你可不能因为距离远而把我下到大马路边上。”

“这也太远了，哥都是翘班出来的。”

“梦琪都和我说了，你最近每天翘班。能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吗？别拿她和易绍辉的事敷衍我。”

“阿意啊，要听什么歌？西域男孩的？泰勒斯威夫特？”

到了西郊，清意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她看了眼面前并没有半点古村落踪迹的建筑，为自己的粗心而摇头。原来那个提古村落的网友是华侨，故事也是从祖辈那里听来的。黎昕被清意拉着绕了好几圈，他们的目标依旧从古村落缩到那棵老枫树了，但除了头晕没有其余的半点收获。

“咦，那不是胜利吗？他怎么在这里？”清意看到前面提着盒饭的背影，疑惑的想了想。

“谁？拥有这么奇葩名字的人你居然也能认识，哥怎么就没这运气呢？”黎昕结结实实被这正能量爆满的名字逗笑了。

“胜利，胜利。”清意确定那就是何冰后，大声喊了起来。除去是慕皓轩助理这一硬伤，清意对何冰这位谦谦君子的好感度一直都未曾下降过。既然何冰叫她阿意了，那她总不能还称他全名吧！商讨良久后，清意说，要不我叫你胜利吧！何冰愕然，这样一叫，那还是他吗？清意的解释倒是合理万分，冰哥，bingo，你说你要胜利还是赢啦。

何冰回头，看了眼清意，然后把视线定格到黎昕身上。然而，他就像平时那个聪明而知进退的儒雅男人，隐藏起所有情绪不动声色的走向他们。他笑了笑，“阿意，你们怎么在这里？吃饭了吗？”

“我来做采访的，黎昕哥充当我的司机和GPS。对啦，这是黎昕哥，你们认识吗？”绕晕了的清意哪有情商可言，她抓着看着就脸色不好的黎昕笑着对何冰说。

“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我订了盒饭？”何冰是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人，他巧妙的把话题绕开。

“不了，我们还有事呢！”清意一心想着那棵古枫树，哪里还顾得上吃饭。

何冰再次看了眼两人，浅笑着提着饭盒走了。清意抓过黎昕的手，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突然想起什么，着急转身。

何冰把他们两人领到慕皓轩的工作室，他刚为不要面对痛恨他的黎昕而松了口，却被清意再次叫住。那棵老枫树哪里不好长，偏偏要长到他们工作室后面的院子里。而且，被房东的住宅楼房、工作室和围墙围了起来。因为房东一直不住在这里，所以要去看它只有工作室一楼的后门和翻围墙这两条路。

慕皓轩手臂上搭着几块颜色和面料都不一样的布匹从楼梯下来，神色认真，“上面这几种浅色的做裙摆时要搭一层同色系的硬纱，下面这几块即使是做背心也要记得收边，另外我再重申不是荷叶边。”他语气并不强硬，声音也不大，但透露着不容商量以及你必须严格按我的要求做。

“先吃饭吧！但不要吃得太饱，你们一吃饱就会把我刚才的话忘得干干净净。”慕皓轩摇了摇头，有点无奈的笑着。他抬头扫视了下散满了各种名贵面料，然后看到了坐在最里面靠近后门的吧台前的清意和黎昕。“黎昕，你们怎么在这里？”

何冰摇了摇头，这就是他的老板，他们之间相似的地方怎么可以这么多。连选择避免尴尬的方式都如出一辙，几分钟之前，他用同样的语气说，清意，你们怎么在这里。

“大设计师，您可别嘲笑我，我是陪我们家大编辑来找你们后院这课古枫树的。”黎昕虽然神情不大自然，但和慕皓轩的那份亲昵是没法改变的。

“哦，大编辑还真是有兴致。”他看了看一直望着窗外的清意。

“我们家阿意听说这里原先是一个古村庄，这棵树是有故事的树。”黎昕朝清意努了努嘴。

“我也听过那个故事，原来还真有其事。”慕皓轩把插在衣袖上的大头针拔下，他也挺为自己这一习惯烦恼的，但习惯之所以是习惯因为没法改变了。

“你真的听过那个故事？”清意闻声激动的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慕皓轩。

“大编辑想知道？能不能先吃饭？”慕皓轩拍了拍肚子，提过盒饭。

黎昕平时翘班归翘班，但还是管事的，所以他陪着清意找到古枫树也算是送佛送到西。他也不想在这里听慕皓轩讲那不一定有的鬼故事，所以不等清意反应过来他便闪人了。他一走，慕皓轩把打开没有动过的盒饭推到清意面前，并把筷子递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