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里的小时光 第10章 京酱肉丝

电视剧明明烂到一分钟都忍不下去，却在换台的瞬间为那句“我们真的不能再爱了吗”而动容。这样一句平凡、没新意、矫情、作死的台词，会在演员忧伤、遗憾、痛苦的神情中升华为你我生活中的一部分。至于，是哪一部分，经历过后你想不记得都难。

清意看到广告牌上那些鲜活、清秀、俊俏到雌雄不分的年轻面孔，在他们身上找不到不喜欢的理由，但却无法悸动了。也许那些我们曾一天不喊上三五遍不罢休的名字，早已被另外的名字所覆盖，然而我想年轻的你们还是会明白那是怎样的爱。

杂志社以前有个实习生，特别喜欢EXO、TFboys，那时候EXO-M成员刚刚参加快乐大本营。她是家教极严家庭长大的，到底有多严，可以参考民国剧，反正杂志社同事为了不看到她爸那张黑脸，每天过了五点就推着她回家。她学校不在本地，为了去看演唱会只好找个杂志社同事假装收留她过夜。没有人肯，她只好来找清意。因为，清意是平时最能包容她那些明显宣扬代沟行为的人。

“意姐，为什么你不喜欢EXO、TFboys，他们多好啊！”

“周杰伦不好吗？你为什么不喜欢？”

“长得没他们帅。”

“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可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呢！”

“那十年后，你还会喜欢他吗？”

“已经不止十年了啊！”

心理学有种很有趣的印刻现象，小动物们把出生第一眼看到的能动的生物称作妈妈，此后一直追随。而我们人类在喜欢这种情感上面多多少少也有类似于印刻现象的印记，譬如追星，譬如恋爱。

慕皓轩驱车来到湖边，柳树下空旷到连半只小飞蛾都没有。成功人士在逆商，情商上的优秀是凡人修炼几辈子都达不到的。但他没忍住，紧闭嘴唇双手握拳砸到方向盘上。□□上的痛和精神上的痛就像是此消彼长的矛盾双方，□□上多一点，精神上便少一点。

周末没有半小时走过一个公交站的心理准备，还是别往市中心那条主道开。听来何冰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但慕皓轩此刻也没有闲心去开导他人。他掉头往市中心的反方向开，就这样那个漫无目的在马路上游荡的女孩被他不经意间找到了。

“你已经习惯这样了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吗？”慕皓轩下车，抓住清意的手。

“哦，我不是没有答应要等你吗？所以，不是所有的错都是我一个人犯下的。”清意没有半点惊愕，神态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她不是那种会去将自己的人生交由天命的女孩，但她也不再是可以为了爱情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小女孩。慕皓轩有周忆了，这是不可狡辩的事实。至于，他要坚持她背叛也好，无情无义也好，那结果又能怎样呢？

“你好像还欠我什么吧？”慕皓轩微勾着嘴角，这是他计谋得逞时常用的表情。

“慕皓轩，你有完没完？”清意不想再和他讨论和背叛有关的任何话题。

“呵，项清意，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买药的事。”慕皓轩得意的笑着。

“好吧，你说怎样还。”清意虽然没有开心的笑起来，但她的话足以表达出她对这答案的满意程度。

“我饿了，请我吃饭吧！”慕皓轩看了看手表，指了指肚子说。

“成交。”清意不是傻到以为用二十块钱可以请慕皓轩吃一顿饭，只不过这是他们再次相遇以来第一次没有谈及过去，就算是老同学也不至于兵戈相见。

清意坐进慕皓轩的车里，紧紧攥着安全带。因为，很没有出息的她脸红了，只为慕皓轩替她系安全带。

“难道别的女人坐你车的时候，你也要给他们系安全带？”苍天可见，这真的只是工作养成的习惯，“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问而已，问问。”

“对，但你不同。”慕皓轩居然狡黠的笑了，“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实话实说。”

毕竟她们都没有背叛过我。他想了想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

在这相对封闭的空间里，那种名为莫名的情绪被扩大了数百倍后，紧紧贴向各有所思的两人脸上。谁比谁尴尬，就像通过短暂的少年时期去判断谁比谁更命好一样，为时过早。

慕皓轩去停车回来，再一次没有看见说好在门口等他的项清意，他皱了皱眉，怒火像被浇了汽油一样，一秒钟蹿了数丈高。这女人是任性惯了，还是压根每分每秒都在持续失忆中。一抬头，却看到清意燃着和他同样高的怒火走向靠中间座位的一男一女。他苦笑，难不成她要给他上演正室捉小三的戏码，不过他又是一什么样的角色参演呢？

“哟，这不是易总吗？怎么又瞒着梦琪出来沾花惹草？”清意那阴阳怪气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以招致餐厅半数以上的回头率。

“项小姐，你又喝高了？要不要打电话叫人来接你？”如果尴尬评级也采用十分制，那易绍辉这语气撑死也就两分，还是偏向于一分四舍五入后的结果。

“易绍辉，你对得起梦琪十几年来把你当做初恋来喜欢吗？是啊，我是醉了，可梦琪比我醉的还要久。你不喜欢她为什么偏偏要拖她这么多年？难不成你还真爱过？“清意走过的岁月唯一值得炫耀的是让自己成长为不再患得患失的人，而且成功屏蔽了他人生中丰满许久的泪水。所以，即使此刻她所说的每句话都足以氤氲出好几杯的泪水，但她依旧神情平静，甚至还面带微笑。

慕皓轩站在一旁，暗藏在眼里的情绪估计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懂，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清意那张平静到异常的脸上。

“我想我有没有爱过似乎不是项小姐能力所及的事。”易绍辉依旧保持着谦谦君子的风度，他指了指餐桌上的一盘半生不熟的菜，“项小姐，这盘看似普通的海鲜咖喱，半小时前它的原材料都还在飞往中国的飞机上，很多非VIP即使花钱也享受不到这待遇。但是，我想十三亿中国人除去知道它价值的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像喜欢麻辣香锅，水煮鱼那样喜欢它。”

“项小姐，你生性嗜辣，京酱肉丝的甜腻想必不会被你青睐。并不是它不好吃，只是麻辣香锅更合口味罢了。”

“谁说我不喜欢吃京酱肉丝？”清意急着接道。

“是偶尔图个新鲜吧！”易绍辉拿起椅子上的包，牵着对面的女孩出了餐厅。

易绍辉的女伴刚刚还以一副崇拜万分的目光仰视着她的偶像，现在却为那突然被松开的手而面露尴尬之色。她在相亲之前对易绍辉这个在商务谈判上无往不利的男人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所见，果不寻常。

“其实，有可能真的喜欢京酱肉丝。”女孩娇笑着说。

“吃得多了，也许就真的喜欢了。”易绍辉此刻容易让人想起温润如玉这个词。

清意挠了挠头，偷偷瞟着对面翻菜单的慕皓轩。她只是希望慕皓轩并没有听去太多刚才的对话，虽然从认识梦琪开始她和易绍辉背着梦琪吵得比刚才激烈几倍的情况数都数不清。一不小心，她的菜单砸到桌上。

“怎么？准备抛下我去和你男人大战三百回合？再次？”慕皓轩神情不那么冰冷，语气却不随和。

清意一时反应不过来他这玩味的“再次”究竟该放在“准备”之后，还是“大战”之前。作为编辑对文字的敏感性和作为女人对情感的直觉性指引着她应该吧它放在“准备”之后。他用半确认，半疑惑的语气小声问：“你听到了多少？”

“你猜。”慕皓轩附身靠近，但是他接着却叫来了服务员。

慕皓轩是北方人，却在大学时期被她改造成无辣不欢。

“要不要先叫救护车？”清意终于感觉到自己赢回了一局，语气里满是挖苦和玩味。

“不用，习惯了。”慕皓轩继续看着菜单，“这里的京酱肉丝很正宗，多吃点。”

慕皓轩上大学之前从未吃过除了菜椒以外的椒，即使在清意看来那只是菜不属于辣椒的范围之内。所以，第一次和清意去校外湘菜馆吃饭，他成功的把自己送进医院打了两三天的点滴。

像是时光开了个小玩笑，年年月月，日复一日，多少个春夏秋冬不断轮回着迈向远方。隔了那么的岁月后，他们两人再次坐到一起，慕皓轩专心致志的吃着一盘麻辣香锅，而她陷入京酱肉丝里欲罢不能。时光能变的太多太多，多到甚至使我们连下一秒自己是否会鲜活存于这世上都不清楚。然而，就像再密不透风的网终究会有漏网之鱼，没有改变的依旧没有改变。

服务员及周遭的客人即使再没有好奇心，还是会对他们投以异样的眼光。明明坐一桌的两人，却各自都点了麻辣香锅和京酱肉丝。或许，他们应该在点菜之前商量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