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尚年少 第20章 启程

和孟家人道过别后，她和李凤池带着茂林和修竹，还有如意，扮做一对做丝绸生意的夫妇，一路低调的往扬州方向去。李凤池计划先陆路到洛阳，再走水路经运河到扬州。

直到过了黄河，卿和还依旧兴致勃勃，马车颠簸也没浇灭她对外面的好奇，一直掀着窗帘看着外面。

李凤池一直被忽视，心里颇有微词，“这外面荒郊野外的，有什么可看的？”

“你不懂，外面没见过的总是要比府里日日见得有意思的，要不怎么说‘家花没有野花香’呢。”

李凤池哭笑不得，“你学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可还有十几日的路程呢，我是怕你今天就看腻了，后面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卿和一想也是，不急这一时，遂放下了窗帘，斜靠在车厢上想睡会儿。可是这古代的马车实在是太巅了，她根本就睡不着，只能又皱着眉坐起来。而对面的李凤池，却仿佛感觉不到颠簸一样，依旧坐的笔直，淡定从容地看着书。

卿和看着他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心里就不爽，凑过去夺掉他手里的书，“李凤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聊啊，我们聊聊天吧。”

李凤池无奈地把书拿回来，抚平书角收好，柔声开口，语气中是隐隐的宠溺，“好，那你想聊什么？”

“唔……你一直都这么无趣的吗？我感觉清和的性格和我是差不多的，应该不喜欢你这一类的，太不解风情了。”

李凤池身子一僵，表情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你觉得怎么样才算不无趣？”

卿和掰着手指，“首先得学会幽默吧，像你这样说话总是一板一眼的，多没意思；然后得懂得察言观色吧，你看我方才已经无聊的坐立不安了，你都不说陪我说说话打发时间，只顾着自己看书，太没眼力见儿了；还有你得懂浪漫吧，逢年过节，送送礼物什么的，我都来这么久了，你就提了一次陪我去招福寺赏桃花，还完成的大打折扣，之后就什么表示都没有了。”

卿和一脸控诉，一手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啧啧啧，我严重怀疑清和就是看上你的脸了，否则我实在是想不通，她那样青春明媚的少女，干嘛要嫁给你这样一个古板男，找老公又不是找大爹。”

李凤池似笑非笑地拨掉她的手，“那可让你失望了，卿卿可从没说过我无趣，我很爱她，她也很爱我！”

卿和坐回身子，“你怎么知道清和不是在哄你呢？”

李凤池一噎，“我和卿卿相识十年，自是了解她的，她从不会哄我。”

卿和撇了撇嘴，眼神里是明显的不信，还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算了，为了保护李相的自尊心，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李凤池轻笑着摇摇头，“那你还想聊什么？”

卿和想了想，说道：“那你跟我讲讲你自己吧，来了这么久，我对你还几乎一无所知，回头若是有人问起来，不是就露馅了。”

李凤池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似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我的经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怎会，你知道史书怎么评价你吗？说你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天赋异禀，少年得志，位极人臣，政令清明。还说太宗皇帝曾经赏赐簪花给你，夸你‘少年风流’，还与北辽……总之，后世可是把你列为‘大梁三相’之一。”

李凤池看着卿和的小嘴一张一合，一个接一个的蹦出词儿，终是没忍住笑了，“史书附会而已，我也是人，哪有那么神？什么出生时天降祥瑞，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太宗皇帝赐花给你总是真的吧？我当时看到这里，就在想，这可是史书认证的美貌啊，真想看一看真人。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这太宗皇帝确实也没说假话，你的确当得起。”

“都是先帝抬爱，先帝于我的知遇之恩，确实是万死难报。我的祖父只是江都的一个小商贩，生了两个儿子，我伯父和我父亲，祖父身为商户，常受欺辱，为了争口气，他省吃俭用送两个儿子去私塾。只可惜，伯父于读书一道实无灵气，认得几个字便不再去了，倒是我父亲，颇有天赋，祖父便一直供他读书。父亲也很争气，一路中了秀才，举人，会试名次也很靠前，最终殿试中了二甲十七名。”

卿和心里算了算名次，“令尊很厉害啊，难怪能进入翰林院，他和孟老爷怎么认识的啊？”

“父亲提前两月到京城准备春闱，为了省钱便寄居在招福寺，替寺里抄经换口饭吃。有一日，岳父陪卿卿祖母到招福寺上香，看到了父亲抄写的经文，欣赏他的书法，于是向寺里打听他，两人一见如故。孟家至岳父已在京城经营三代，有些根基，后来在翰林院，岳父也给了父亲不少照应。”

“原来如此，那算算年龄，令尊中第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出生了啊？”

“嗯，我的生日在五月，当时正逢父亲殿试，后来父亲中第后返乡探亲，我都已经满百日了。”

“那你也是生逢其时了，很幸运嘛，之前看到梦里你那落魄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出身寒微呢，现在看来，也没有很差啊。”

“十二岁以前，我确实过的很顺心，父亲虽然被排挤出京，辗转各地任职，但得益于岳父的照拂，基本都在扬州附近，扬州繁华，我也并未吃过什么苦。”

“那你和清和定亲，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那个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既然都要成亲，娶一个父母喜欢的女子也没什么不好，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噢……”卿和拉长了语调，语气里满是戏谑。

李凤池紧抿着唇，不作声。

她盯着他的眼睛，突然又凑过去，鬼使神差地问出声：“那你后来是怎么爱上清和的？”

说完她自己也愣住了，忙又开口找补，“我是真的好奇，你看起来就跟庙里的和尚差不多，全身上下都是清冷疏离的气息，真的很难想象你会主动去追求讨好女孩子。”

李凤池：“……”

他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开口，外面的修竹开口了，“老爷，夫人，这里有家茶肆，要不要下来休息会儿？”

车厢内的微妙气氛被打破，李凤池看着表情不自在的她，弯了弯嘴角，“下去转转吧，也吃点东西，再往前走，若是赶不上城镇，我们就得借宿农家或者在野外过夜了。”

卿和点了点头，跟着下了马车。

这是一处官道的岔口，除了这家茶肆，还有零星几个小摊，卖一些吃食。说是家茶肆，其实就是个小棚子，露天摆了几张小方桌，已经坐满了两桌，看着生意还不错。

“老板，来一壶茶，再来些点心吃食。”茂林看了一圈，引众人到靠近角落的一张空桌前，准备落座。

“好嘞，客官稍坐，马上就来。”

如意拿着手帕将桌子椅子都擦了一遍，卿和这才坐下，李凤池看着如意的动作微皱了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跟着坐下，只是使了个眼色给茂林。

茂林会意，起身离开，借着去端茶点的功夫迅速将茶肆上下及茶客的情形探查了一番。

乡野小摊，茶是粗茶，入口只有苦涩，点心也甚是粗糙，卿和这个吃惯了精粮的现代人，咬了一口点心，只觉得又干又糙，简直剌嗓子，她的脸瞬间皱了起来，下意识就想张口抱怨。

李凤池握住她的手，暗暗朝她摇了摇头，她忙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茂林低声道：“店家试探过了，应该没问题，左边那一桌，带的包袱看着就是普通细软，而且他们只点了茶，没要点心，吃的自己的干粮，看样子也是普通良家子。但是靠近茶棚那一桌，穿的都是靴子，虽不是皂靴，但也不是普通人能穿得起的，他们也只点了一壶茶，但却几乎没动。”

李凤池示意他喝茶，而后又叫了店家过来，“店家，我想问下这两条官道分别是去往哪里的？我从陇右来，要往洛阳去，怎么走啊？”

“往洛阳啊，那要走北边这条，那条是往楚地去的。”

“原来如此，谢谢店家啊。”

“客官太客气了，咦，听客官的口音，不像是陇右人啊。”

“店家果然见多识广，在下祖籍姑苏，但在陇右待了许多年，虽说已然入乡随俗，但到底乡音难改。”

“难怪呢，我说客官这口音听着奇怪，客官这次往洛阳，是去行商？”

“正是呢，洛阳繁华，想去看看有什么营生可做的，虽说这京城离陇右更近，可这京城的达官贵人也多，都不敢惹啊，只能去洛阳找找机会了。”

店家深有感触，“谁说不是呢，就说我这小摊吧，你们来之前还刚来了一群官爷，拿着幅画像让我认人有没有来过。您说我这一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哪能记得啊？结果那群官爷白吃白喝，嘴里骂骂咧咧不说，还把我煮好的茶汤都给踹翻了，你们现在喝的都是我临时现煮出来的，若是觉得苦涩，还请多担待啊。”

听着店家的话，几人对了个眼神，卿和又一脸单纯的问店家：“这才刚出京城，这些人就这么猖狂的吗，简直目无王法！”

店家忙阻拦道：“小姑奶奶，您可千万别说了，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我们都要遭殃。”

“怕什么，他们不是走了吗？”

“他们是走了，可这隔墙有耳啊。”说着又看向李凤池，“老爷，小的看您也是个善人，提醒您一句，他们也往洛阳去了，你们后面若是碰上，可不要再让夫人这般口无遮拦。”

李凤池起身道谢，又示意修竹结账，店家看着手中的碎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说遇到好人了。

几人又重新上路，车内的气氛不再如先前那般轻松，李凤池的脸色凝重不少，“看来对方的动作比我想的还要快，而且这个人还很了解我，知道我定会提前出发。”

卿和看着眼前已经乔装过得李凤池，带着巾帽，微涂黑的皮肤，沾了满脸的络腮胡，俨然就是一个中年商贩的形象。

她迟疑地说道，“你都已经乔装成这样了，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吧。”

“若是一般人我自是不担心，但是方才店家提醒我了，口音，身形，行走的姿势，惯有的动作，这些细节对于熟悉我的人来说，乔装形同虚设。”

李凤池沉默了片刻，掀开车帘，“修竹，调头，我们走武关道。”

又看向卿和解释道：“既然往洛阳去已经有人等着了，那我们就绕道，经南阳，走水路。”

卿和想到那一桌点了茶却不喝的人，“我们回去会不会反而让人起疑，那一桌人是不是也是盯着我们的？”

“你放心，修竹明白的，我们从小路绕过去，而且我们从那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后面并没有跟来，可能只是踩点的。”

卿和此时才体会到他先前说的危险重重，这才刚出京城，就已经被人盯上，开局就不顺，后面的困难可想而知，她不由得有些心疼李凤池。

“方才在茶肆我有些大意了，差点引人怀疑，你放心，我能吃苦的，以后不会这样了，我也会告诫如意的。”

李凤池笑了，“卿卿，我带你出来也不是让你吃苦的，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也会尽可能让你舒服些。这次你是没经验，以后碰到这种，你拿起来用帕子遮挡一下，回头给我便是，或者不吃也不妨事的，我们带了那么多吃食，足够你吃到扬州了。”

卿和连连点头。

突然，马车一阵剧烈颠簸，卿和猝不及防，整个人扑到了李凤池的怀中，一瞬间，两人身体都僵住了。

李凤池只觉得鼻子周围都萦绕着女性的馨香，柔软的躯体贴着他，他一动也不敢动，呆呆地看着卿和。

“老爷，夫人，没事吧，方才碾过一块大石头。”修竹的声音惊醒了两人，卿和红了脸，忙不迭地从李凤池身上爬起来。

李凤池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手在自己身上到处碰，太阳穴的青筋的隐隐爆出，他紧抿着唇，伸手扶起卿和。回答修竹的声音带着喑哑，“我们没事，你驾车小心些。”

修竹忙应声称是。

车内又陷入诡异的沉默，卿和只觉得脸上热热的，不敢去看李凤池的眼睛，只能掀开车帘看着窗外的密林，微凉的秋风拂在脸上，她方才觉得“怦怦怦”的心跳声逐渐平息。

李凤池依旧端坐着，脸色已恢复如常，只有红红的耳尖提醒他方才发生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摩挲着衣摆，仿佛在回味方才佳人在怀的触感，这曾是他魂牵梦萦了十年的场景……

一行人顺利抵达南阳，沿途也未发现有人跟踪，从南阳登船后，卿和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这船我们包下了，没有其他人，这下应该安全了吧？”

卿和站在甲板上，看着两岸已经开始变黄的树叶，微风和煦，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李凤池看着经过几日颠簸，已经略带憔悴的卿和，眼里是浓浓的心疼，“嗯，到了船上就安全了，你可以好好休息几天。”

卿和展开笑靥，跑向船头，开心的像个孩子。

李凤池却收敛了神色，看着远方，口中默念道：“卿卿，我们真正的危险可能才刚刚开始……”

开始推进剧情啦[坏笑][坏笑][坏笑]当然，感情也不会落下的[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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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