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间夜行 第2章 蓝色永生

半年后，中心大厦。

赵昭背着挎包，等在一楼的电梯门口。

电梯旁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报本地新闻，画面最下方，是滚动播放的寻人启事。

赵昭看了一眼，启示上是两个长相挺清秀的女孩，双胞胎，已经失踪半年了，恐怕凶多吉少。

她在心底婉惜，花一样的年纪，若是真的横遭不测，她们的父母得多伤心。

此时正是上班早高峰，等了好一会，电梯才到。赵昭随着人流一起涌入电梯，挤在角落里揉了揉脸，收起思绪。

这是她工作的第二个月，今天也要加油干！

赵昭学的是筑学，十分钟爱古典风格，尤其痴迷巴洛克与哥特式建筑。

L国前十的名校应届毕业，本以为求职会顺风顺水。谁知连续面试几家，对方都以“作品不符合主流设计风格”为由拒绝了她。

直到她收到了黯穹建筑的面试邀请。

那可是国际知名的大公司啊，赵昭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理，应邀前往。

面试本来还算顺利，谁知设计总监进来翻了一下她的作品集，盖棺定论：“空有其形，未得其神。”

后来HR还安慰她，说总监一向严格，让她别往心里去，赵昭也觉得肯定没戏了。

没想到三天之后，居然收到了入职通知。赵昭从电梯里走出来，还有点恍惚。

老实讲，她觉得这家公司有点怪。

明明是大白天，窗帘却拉得密不透风，灯光又开得亮如白昼，基本等于不见天日。

还美其名曰，模拟夜晚环境，让设计师更有灵感。

当然，黯穹的优点也很明显。

首先，设计师的水平确实很高，赵昭跟着学了不少。而且他们各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完全不像之前面试的几家公司的社畜形象。

另外，也是最吸引赵昭的，是不用打卡！

黯穹的工作时间及其自由，夜猫子半夜画图，上夜班。早鸟族清晨赶工，上白班，互不干扰。只要工作保质保量完成。

赵昭今天约了朋友吃饭，下午5:30就收拾好工位，和几个白班同事一起等电梯下班。

电梯叮一声停在三十三楼，门缓缓打开。

迎面是美女特助瑟琳娜，红唇、长睫、大波浪，再加上一身职业套裙，搭配红底细高跟。

只见她双手捧着一大箱资料，笑吟吟地冲他们打招呼：“亲爱的们，晚上好呀～”

“晚上好~”众人纷纷热情回应。

赵昭还有点儿不适应。下班点儿，夜猫子来上班了。

于是也拘谨地和对方打招呼，多看了两眼那纸箱，觉得有点熟悉。

那应该是他们最近一个项目的投标副本，她之前帮忙搬上车的时候还差点闪了腰。

“姐，要不要帮忙？”赵昭看着她那细高跟有点担忧。

瑟琳娜一甩波浪卷发，对赵昭妩媚一笑：“没事亲爱的~你赶紧下班吧~”说罢就蹬蹬蹬地去了会议室。

赵昭目瞪口呆。

这位姐姐身材窈窕，手腕纤细，是怎么做到捧着秤砣一样的纸箱，踩着恨天高健步如飞的？？

会议室里，苏墨尘坐在长桌一头，副总和几位高管坐在两侧。

瑟琳娜把材料一一放到桌上，毕恭毕敬汇报道：“苏总，招标结果公布了，我们中标了，明天正式公示。”

苏墨尘点头，心下则在思考着“药”的追查进展。

他此次回国，一方面是要代表审判团与特调局展开合作，另一方面则是追查一种利用血族血液制造的禁药。

这种“药”最开始出现是七十年前，在与血界接壤的Y国，出自极乐会的祭坛研究所。随着极乐会被清缴，“药”也随之销声匿迹。

直到半年前，审判团得到情报，“药”再次出现。而且随着低等血族异常流动到L国后失联，“药”也开始在L国出现。

如今半年查下来，已经发现了一些踪迹，只是链条还不完整，还得继续往前追溯。

想到今早在楼下看到的，新闻页面下方的寻人启示，苏墨尘顿了顿。

他特别留意过，半年内一共登了六起。或许是他多心，总觉得这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

几位高管没人注意到自家老板走神，喜气洋洋地兀自讨论着，彼此间不乏恭维之词。

林澜作为行政助理也在黯穹挂了职。他帮着瑟琳娜把资料收好后，看了下表，低声提醒：“苏总，宋总之前和您约的今晚八点，在翡翠穹顶。”

苏墨尘颔首，对会议室其他人道：“中标只是第一步，不要懈怠。”

众人齐声回应：“是。”

“大家这段时间辛苦，可以调休三天。”苏墨尘边说边起身，“希望各位休整过后，全力以赴。”

“好的苏总！苏总慢走！”

***

夜晚，S市顶级会所翡翠穹顶的泊车岛，一辆银色轿车无声停下。

苏墨尘开门下车，将钥匙交给泊车员。

他今天穿了一套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动作间带出一点清冷矜贵的气质，引得往来之人频频侧目。

泊车员自诩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心里赞叹一句好样貌！

这时，一人从会所内迎出来，热情道：“苏总，好久不见！半年前得知你回国，奈何被项目困在N国回不来，给我急的呀！今天可算约着你了！”

来人名叫宋执青，曾经和苏墨尘有过商业合作，之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苏墨尘避开对方热情的拥抱，颔首道：“宋总。”

宋执青瞥见周围磨磨蹭蹭不肯离开的几个人，还有个眼神直勾勾、硬生生把自己看红了脸的，顿时乐了。

调侃道：“啧，苏总，你这杀伤力也太不讲道理了吧？人家就跟你对视了一眼，脸都快烧起来了。”

苏墨尘连眼皮都懒得抬：“宋总眼神倒挺好。”

“那当然！”宋执青笑得促狭，“一年前酒会上那个名媛也是，被你冷淡地瞥了一眼，反而更来劲了，追着我要你联系方式——”

苏墨尘终于侧眸看他：“宋执青。”

“啧啧！我果真还是习惯你叫我宋执青，你刚才那两声宋总叫得我浑身不自在！”

“你话这么多，是怕别人不知道你最近闲得发慌？”

“行行行，我闭嘴。”宋执青哈哈大笑，“听说你这次要在国内要常驻一段时间，分部都开起来了？虽然晚了半年，今晚给你接风，可别推辞。”

他嘴上说着闭嘴，却仍喋喋不休：“这翡翠穹顶算是全球顶尖的销金窟，入会费五百万起步，年费还得再砸一百万。服务咱不谈，单说这建筑，确实牛！”

两人说着，走进了玻璃穹顶之下。

恒温系统将室内维持在最舒适的温度，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奢靡香氛。

宋执青：“黯穹都在这边开分公司了，蚀光什么时候开？或者有没有在这边做画展的准备？我小妈可喜欢你的画了。”

“暂时没有，若是令堂喜欢，欢迎到总部做客。”

“好啊，到时候找你拿门票。”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正厅。

宋执青示意他看金碧辉煌的吊顶和高悬的水晶吊灯，又踩了踩脚下泛着涟漪光泽的金属地板。

“怎么样？科技感和古典巴洛克混搭，够浮夸吧？”

苏墨尘扫了一眼，浮夸不浮夸先不谈，温度对血族来说倒是很友好。

“走，兄弟带你去蔚蓝幻境那边开开眼。”宋执青兴致勃勃，带着他往中央恒温泳池走。

悬空的泳池如同幻境，一群男男女在泳池中嬉戏。

池水澄澈透明，透过池底的单向玻璃，能清晰俯瞰下方的热带雨林花园。

“喏，纳米级净化系统24小时常开，下去还能听交响乐，比杜比音效都带感。”宋执青蹲下身，伸手撩了撩水，朝苏墨尘挑眉：“要不要试试？”

苏墨尘兴致缺缺：“没带泳衣。”

“啧，在这儿谁还讲究那个？”宋执青坏笑，示意他看远处抱在一起的人，“反正都是会员制，**绝对到位。”

苏墨尘瞥他一眼。

宋执青立刻举手投降：“得嘞，知道苏总矜贵，那去琥珀回廊喝一杯总行吧？”

琥珀回廊是个巨大的环形酒吧台，水晶饰面下是整块整块的琥珀原石，在灯光下灿若黄金。

吧台内，一名高大帅气的调酒师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动作利落，炫技一样调好一杯泛着幽蓝光泽的鸡尾酒，递给顾客。

苏墨尘微微蹙眉，血族敏锐的嗅觉让他捕捉到了某种异样。

那杯鸡尾酒里，分明有血族血液的气息。

宋执青见苏墨尘盯着那杯酒，以为他好奇，就介绍道：“那叫蓝色永生，颜色很漂亮吧？翡翠穹顶最近爆火的一款鸡尾酒。”

“听说添加了一种秘药，合法无害，喝完皮肤光泽度飙升，还能延年益寿。要不要尝尝？”宋执青说着，朝他挤挤眼睛，“说不定能让你那张冰山脸多点人味儿。”

苏墨尘：“不了，你最好也别碰。”

宋执青愣了一下，满脸狐疑地看着苏墨尘，“哟呵，苏总这是咋回事？一杯酒而已，还怕我喝出个好歹来？”

苏墨尘挑眉，示意话已至此，喝不喝自便。

宋执青之前和苏墨尘在地产领域合作，对方精准的市场判断力和果断的决策力让项目大获成功，他是打心底里服气，也隐约知道对方有一些特殊的消息来源。

见状不再深问，默默决定以后绝对不会再碰“蓝色永生”，很快岔开话题。

“放心，知道你挑剔，给你准备的不是这个，跟我来。”

宋执青显然是这儿的常客，带着苏墨尘轻车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梭，沿途不断有人认出他来，纷纷恭敬地向他问好。

直到一处豪华的卡包前，宋执青一脸得意地指着桌上的一瓶酒，说道：“喏！Y国空运过来的，特调血浆！”

苏墨尘有些讶异，上前拿起那瓶酒，一看就是出自血界。他记得标语好像是“无需牺牲，满足你最深层的渴望”？

据说选用了风味厚重的陈年朗姆，加上有金属感回甘的樱桃利口酒，还有洛神花糖浆、石榴糖浆、柠檬汁、海盐……

甚至还用红曲米增加血色沉淀，模拟血细胞悬浮的视觉效果。

总之，这是一款无论配方，还是造型都十分浮夸的酒精饮品，却意外的口味不错，十分受欢迎。

只是在血界外并不多见，难为宋执青能弄到，估计不便宜。

宋执青见他神情，十分得意：“之前我在你办公室见到过，后来一次拍卖会上看见，就拍下来了，就等你来喝呢。怎么样，兄弟我够意思吧？”

苏墨尘点头：“下次合作，费用给你打九折。”

黯穹建筑设计能力确实顶尖，收费也顶尖，如今得了个九折优惠，绝对算个大便宜。

宋执青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愧是苏总，大气！那兄弟我也不能小气！”

说着就招呼侍者：“叫你们新来的小提琴师过来，就那个音乐学院的天才！另外我还有两个朋友等下到，找人带一下。”

“好的，宋先生。” 侍者为两人倒好酒，恭敬地应了一声后离去。

宋执青靠进卡座沙发，翘着二郎腿，眨了眨眼睛道：“苏总，等会那几个你看看，都是极品，说不定就有一款你喜欢的！”

“说起来，”宋执青忽然压低声音，笑得促狭，“上次合作的那位设计总监，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听说你要回来，特意托我打听你的行程……”

苏墨尘抿了一口酒，抬眼看他：“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媒人了？”

“我这不是关心朋友的终身大事嘛！”宋执青故作委屈，随即又凑近几分，“哎，说真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哥们给你物色物色？”

苏墨尘端着酒杯，闻言似笑非笑：“这么热心，不如先操心你自己的联姻？”

宋执青一噎，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半真不假的抱怨：“你这人，咋这么扫兴呢。”

苏墨尘无所谓地抿了一口酒，目光无意间扫过远处吧台，微微一顿。

浮华流转的光晕下，别人都是三三两两两地聚在一起，只有那人独自坐着。

他手腕随意搭在台边，露出半侧轮廓，睫毛垂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短短几分钟，已有好几拨人上前搭讪。他只抬手示意拒绝，没说话。

几次之后，明显不耐烦了，周身气压渐渐沉了下来。

这下没人敢靠近了。

苏墨尘摩挲着杯壁，眼底浮起一丝极淡的血色。

L国自古藏龙卧虎，这人既然不是来这里寻欢的，那他的目的……

苏墨尘目光移到了调酒师正在调制的鸡尾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