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66章 功成身退拂衣去

乔无名此次邀请，极尽风雅，中规中矩。楚颜、楚望、无家回到“长风”号，准备次日启程前往金陵。

楚颜对无家说：“无家哥哥，这个乔无名，我觉得不简单。”

莫无家点点头：“他好像对你……”

“对我怎的？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的知己。”

楚望略为担忧地看着楚颜：“楚颜，你还是要留心一些。我听他语气里面，一直在试探些什么。”

“不用担心我，倒是无家哥哥，这一路过去一定凶险异常，乔无名话里有话，我们倒要留意。万一他发现无家……”楚颜反而在担心无家。

“其实去之前我也思考过这件事情，但觉得不去反而欲盖弥彰……”无家总是考虑得很多。

“确实要提防，尤其是金陵一地，本为陪都。各路人等，杂会于此。方伯父让我们尽早与杭州宋氏及姜遇明总兵碰头，以图后计。伯父的意思是让无家去姜遇明军中。”楚望一直在和方成儒联系，考虑得非常周到。

“楚望兄，谢谢你们一路陪伴，并为我计谋。”

“无家哥哥，你别说见外的话，你要去军中，我也一起去。”楚颜一听便也有了兴趣。

“也好，我可以帮助姜总兵抵御赤海国。”莫无家点点头。

“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你长得像怀柔皇帝，你师父就是想让你引出怀柔皇帝；如今天下已乱，民众也都在怀念怀柔皇帝，我们确实可以借此召唤各路英雄，平定天下。”

楚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问：“无家哥哥，你愿意吗？”

莫无家多少个夜晚都在想这件事情，从原来的不愿意接受、焦虑纠结，到后来的暗下决心，他早已想得很清楚了：“我现在愿意了。我想等怀柔皇帝找到、天下平定之后，我会说明身份，功成身退后，事了拂衣去。”

“好啊好啊，那到时候我们一同隐居江南可好？就如这两日在扬州般，过宁静唯美的生活。”文楚颜拍手道。

无家看着楚颜的眼睛，由衷地微笑了，他轻轻但却很肯定地说：“好！”

扬州的夜晚，确实安静，楚颜和楚望很快就入睡了。莫无家虽然还是老样子，睡不着，但心里还算平静。

他这两天，心里一直是那日夜晚和楚颜背靠着背在月夜交谈的场景，仿佛想把那一夜的月亮镌刻在心里；而今天楚颜的江南之约，也始终回响在他心中。

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这世界上，还可以因为激动或者喜悦而睡不着；原来有时，竟然会因为一些美好的回忆，不舍得睡着；原来当下的喜悦，可以消却对未来的焦虑。

莫无家在遐想的时候，突然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因为太熟悉了，他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

这种带着一点淡淡的中药香的味道在他身边弥漫开来，他好像越来越安静，但突然，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种味道，就是从小到大师父所燃香的味道，师父一直说那香可以安神健体，是师傅用中药合着香制成的。

“师父!”他脱口而出，冲出了船舱。岸边，静静地站着一个黑衣人，他怀里抱着刀，果然是师父，不再是那张狰狞的脸。

“师父！”莫无家跑到师父的面前。

“无家！”师父似乎也有点激动，他伸手抚摸莫无家，特别是慢慢抚摸无家的脸。这个动作使得无家有点抗拒，往后退了一步。

“师父你一路都在跟着我吗？”无家问道。

“是啊，我一路都在保护你，不然你怎么能够安然到达扬州。”谢最扬了扬手里的刀。

“这把刀，今天除掉了一个锦衣卫，他刚刚找到一点线索，从京城奔赴扬州，如果没有我，你们不会那么顺利；当然，作为师父，我也希望你这一路会得到真正的历练，所以我不会过多干涉你。”

“那我需要感谢您吗？”

“感谢倒不必，你只要别忘记自己的誓言就行了。”

“师父，我们回去吧，我不再找家人了，您就是我的家人。我们回肃州卫可好？您继续行医，我和您一辈子在一起。”

“开弓岂有回头箭啊？”

“但是这样师父您会很危险，我担心……”

“不要替我担心，呆在肃州卫，于我才是一种真正的痛苦，你是要看师父在痛苦之中了此一生吗？你别忘了，是师父救了你、抚养你长大，教你一身的本领。”

“我知道，师父的恩情，用我的一生也难以回报。”莫无家望着师父，脸上的表情很负责，既感谢又纠结。

“师父也是为了你好啊，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当皇帝呢？”

“师父，其实我并不想当皇帝，我只想过安静的生活，和我的家人，我所爱的人。”莫无家摇摇头，他真的不想当什么皇帝。

“你的朋友，不也是要报家仇国恨的吗？”

“师父你也知道我的朋友？”无家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知道，我这一路跟踪，如果他们有什么问题，我早就杀了他们！”

“师父，不要！”这是莫无家最担心的事情，他知道师父的心狠手辣。

“放心，我不会。我已经知道你的这两个兄弟，他们日后能助你一臂之力。”原来谢最就是想利用一切可以助无家称帝的人。

“师父，那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利用他们。”

“你这孩子！”师父冷笑着说：“焉知别人不是在利用你呢？”

“不会的，不会的！他们不是那样的人！”

“你涉世未深，并不知道人心难测啊。”

莫无家的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是的，我没有办法了解别人怎么想，连我最亲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都不知道。甚至，我没有办法了解我自己！”

谢最听到这句话，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轻轻问道：

“最近你怎么样，还失眠吗？还多梦吗？是不是仍旧多思多虑。”

“是的，还是那样……”

“我可以帮你治好的，只要你能兑现承诺。”

“师父，虽然这一切还是让我很痛苦，但我最近反而能够慢慢接受这种状况了，我在想，那些思虑、那些梦境，本就是我的一部分罢。我试着去和它们平静地相处，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做到。”

谢最惊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出来漂泊的一段时间，他又长高了一些，还长得结实了一些。在他的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原来这孩子，很少敢看着师父的眼睛说话，而现在他做到了。原本这孩子，从来不敢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今天，他竟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谢最的脸上，露出了微笑：“孩子，你长大了，师父便也放心了。”谢最拍拍莫无家的肩膀：“但是，长大了更要做一个负责任的人，你不能忘了你对师父的承诺。”

“师父，我不会忘的，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莫无家点点头：“但是师父，我希望你把真相全部告诉我，你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我。”

“我答应你，找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莫无家看着谢最，谢最却把身子侧过去，看那天上的月亮：“接下来你可能会遭遇很多波折，不过你放心，师父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

谢最把看着天上的视线收回，拿出一个小小的骨哨，这是他在无家小的时候给他做的玩具。“遇见危险，就吹这个骨哨，放心，师父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