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18章 我与我已周旋久

莫无家呆立在原地，突然跌跌撞撞开始奔跑，他跑了很久很久。他起先一路向方成儒的宅第奔跑，快到的时候又停住，很茫然地停留在原地，仿佛在思索什么。他想到黑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若是要反悔，连你现在的身边之人，都会有去无回！”他不想连累方成儒、楚颜和楚望，于是他转身，又开始漫无方向地奔跑。

突然他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停下脚步一看，原来是文楚颜：“无家哥哥，你怎么了？你去哪里了，你准备去哪里？我们一直在找你！”“我，我是来告辞的！”“告辞，为什么，不是一起去金陵的吗？”“我，我不想去金陵了。”

楚颜拉住无家的手，看着无家的眼睛：“发生什么事情了，无家哥哥？你告诉我。”“没有什么？”莫无家低下头去。“真的没有什么？其实我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无家抬起头，看着楚颜。“因为你长得像怀柔皇帝，你怕给我们带来麻烦。”

文楚颜真的是玲珑聪慧，莫无家一时无言以对，他呆立在原地。楚颜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可是双剑合璧，天下无敌，你不跟着我混，跟谁混啊？走吧，回家！”

莫无家听得回家二字，心下感动，不觉眼睛湿润起来。文楚颜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哥哥，跟我回去吧，我们说好要做家人的。”

文楚颜拉着莫无家的手跑回方宅，文楚望还没有回来，他和楚颜是分头去寻找的，莫无家感到很不好意思。

楚颜这一天都呆在莫无家的身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再也不能把莫无家弄丢了。在他的追问下，莫无家告诉文楚颜这一天的经历。尤其是黑衣人那极其毒辣的手段。

莫无家说：“我真的不愿意因为我，再死更多的人了。我现在只想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让任何人都看不见我；我也不希望我梦境中的一切变成现实。”

楚颜说：“无家哥哥，我觉得，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既然要发生，索性去面对它，而不是一辈子担惊受怕地逃避它。就像剑在鞘中，终归要拔出来一样。”莫无家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楚颜说：“无家哥哥，我和你想的不一样，你不愿意去面对这个世界，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和家人过小日子；而我呢，则希望自己的人生波澜起伏，充满变化，不然来这一趟，岂不是太沉闷无趣了？”

莫无家沉吟不语，但心里确实有所触动。楚颜突然笑了：“其实我觉得像皇帝也没什么不好啊，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当上了皇帝，那你一定会让天下人像你理想中的一样，在安静的地方和家人过小日子呢。到那时候，我就在你身边辅佐你、保护你，让你可以安静地和皇后过小日子，岂不是好？”

无家也被楚颜逗笑了，随即很不好意思地说：“楚颜，你莫要随口开这样的玩笑，我只是一介草民，我也羡慕你们有自己的抱负，可是我胸无大志，碌碌无为。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着是要做些什么。”

楚颜说：“没有啊，无家哥哥，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论文才，你不比那些进士举人差，过目成诵，学富五车，那么多的学问，都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呢；论武功，你的剑法也是独一无二，只是你不愿意用它来伤害别人罢了，但你可以保护好你自己啊！我想，我如果是你，不仅可以为自己、为身边的人，还可以为天下百姓做很多很多事情呢！”

无家喃喃道：“我真的可以做很多事情吗？我觉得我一直受困于自己，连自己都驾驭不了自己。”

楚颜笑了：“我与我周旋久，其实这也是每个人的困惑吧，人这辈子，周旋得最久的就是自己了，最搞不定的，也就是自己了。”

无家不由好奇：“你也会有这种困惑？我一直羡慕你，觉得你是最无忧无虑的，可以一往无前地去做很多事情，而且，”无家停顿了一下：“你还给身边的人带来了很多，很多……”“很多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和你在一起，就会很安心”。无家说完这句话，脸都红了，低下头去。

楚颜笑了，在原地轻快地转了个圈：“哈哈，其实我也会有很多烦恼，只是不让别人知道。能给你这样的印象，我还是挺得意的，看来自己还是很厉害的，看来我以后也绝不能辜负你对我的这番期望。”

楚颜笑的时候，莫无家突然听见文楚望的轻笑声，原来文楚望回来了，他也是在外面找了很久，想回家再看看情况，正好听见了无家和楚颜的这段对话：

“说笑归说笑，我们还是要一路小心。无家，其实长得像怀柔皇帝未必是一件坏事，你师父的用意可能也是希望通过你引出怀柔皇帝。现在民间的传言越来越多，说那个以仁待人的怀柔皇帝还活着，如果我们能够找到他，就可以辅佐他推翻靖帝。我们此行的目的本来也就是要联络各方的力量啊。”

楚颜点点头，不自觉地又拍了拍无家的肩膀：“哥哥说得有道理，无家哥哥，你就既像之，且安之吧！我倒很期待接下来会遇见些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我们双剑合璧，不怕！”

莫无家和楚颜、楚望说完这番话，释然了很多。他发现自己以前确实一直在逃避，越逃避，那无数的梦境和莫测的现实，越是会缠绕着他；越逃避，他每天照镜子看自己的时间越长，他总是不断在否定镜子里的长相，还希望自己的脸会发生一些变化，希望别人眼中的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不像任何人的他；希望镜子里的他，是一个帅气美好的他，尤其是遇见楚望楚颜这么一对盛世美颜的兄弟之后，他更希望自己的面容好看一些。

而他每次照镜子的时候，总是觉得今天和昨天、前天一样，没有任何改变，然后他就会失落，就会心事重重地开始新的一天，并在内心深处不愿开始新的一天。

索性就大大方方地去接受自己的一切、面对一切呢？莫无家在心里点了点头，感觉内心深处的什么地方松动了一些，这段时间，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他是一个非常内秀和喜欢渐悟的年轻人，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都在促动着他。楚颜楚望对他说过的许多话，当时他不会很快地应和，但那些话语却一直在他内心深处酝酿着，如同酿酒一般，让他久久回味。

以后怎么样就不管了，起码现在，莫无家终于生出一些勇气去面对自己的长相，并想去和楚颜楚望一起闯荡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