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114章 士为知己忘死生

文楚望还是先在扬州下了岸，他要去找马正文，他一直在担心马正文。他在扬州城里左绕右绕，很熟练地便来到了丛书楼。

虽则已经是夏日，丛书楼看上去却萧条了许多，门前冷落，墙照旧高得完全看不见里面。文楚望叩响了门，但是一直没有人出来开门。他在门口徘徊了很久，也并不见一个人经过。

突然，文楚望想起了什么，他从包裹中取出了千里传声的哨子，并吹响了哨子。

此时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和楚颜、无家一样轻功卓绝，能飞身进院看一看。但现在他只能站在高墙之上，仰头看着。

过了许久，有一个乞丐一瘸一拐地走过来。这是大半天来唯一的一个过客。楚望上前行礼：“请问这位兄长是否经常经过此处？”

“兄长？哈哈哈！经过此处那是自然，这里是我的地盘啊！”

太好了，楚望一下激动起来：“那这里怎么没有人了？我是来访书的。”

“访书？哈哈哈！又不能吃又不能穿，书有何用啊？不如跟着我自在乞讨好！”

楚望从自己的包裹中取出馒头，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那乞丐。那乞丐掂量了一下馒头，随手就放入了自己的褡裢之中。

“请问这楼最近发生过什么变故没有？”

“这楼就是遭了一次贼，也不知道那些贼怎么想的，竟然来偷些无用的书。”

“那这楼的主人呢，一个个子矮小，腿有点残疾的中年人？”

“你问题有点多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只给了我一个馒头？”

楚望一听，连忙把包裹全部打开，包裹很沉，里面有不少书。楚望把书一本一本拿出来，然后去取放在里面的碎银子。

那乞丐看得便不高兴了：“孔夫子搬家——尽是输。我待会可是要去赌钱的。”

“这点银子请笑纳。楚望索性把包好的银子都给了乞丐。

那乞丐拿了银子，又掂量了一下，斜着眼睛打量了一通楚望：“好吧，看来还是没救错人，跟我来吧！”

楚望连忙跟着他走，他带着楚望走过了不少小巷子，来到一个很破落的房子前——那便是官府专门为乞丐设的火房。

在路上，楚望得知他们便是这扬州城里丐帮的成员。而此人是丐帮的一个小头目，名唤程二。

现在的乞丐也并非都是因为无法生存，好多人都是游手好闲，不想自食其力之人。

“你说的那人应该就在这里。他好像知道这藏书楼要遭贼似的。早早出重金央求我们每天半夜运书，兄弟们还出了一趟远门，去金陵逛了一圈，很是赚了一笔。”

“那现在为何如此？”

“后面他不知何故晕倒在丛书楼附近，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我们马帮主说这人有油水可捞，就让我们有啥吃的就给他吃一口。他病得很重，清醒的时候会不断央求我们，让我们看在上次生意的份上，时常到这楼前看看。其实那里都没有人经过，也讨不到什么生意。今日他听到有哨声，说有朋友来，央我过去看看。我还以为是说胡话呢！”

“我是他的好友。”

“那就好，帮主的确有眼光，这人不是个寻常人，总是有利可图的。”

楚望连忙进得屋去，地上铺着一些稻草，稻草上躺着一个瘦小的人。

“正文兄，正文兄！”楚望适应了一下光线，看到那人正是马正文。

马正文挣扎着想起来，但却动不了。

楚望用手摸了他的额头，额头很烫。又搭了一下他的脉，脉细如丝，应该是肺气不足。

“楚望兄……我一直盼着你来找我，又觉得，又觉得只是自己太天真，这世态本是凉薄……”

“正文兄，别太激动，你现在不宜说太多话。”

楚望回过身来，对程二说：“他病得很重，我能把他带走吗？”

“带走？恐怕没那么容易，这个只能帮主说了算！”

“我要见你们帮主！”

马正文用虚弱得听不见的声音说：“不要，不要……去。”

文楚望在程二的带领下，去见扬州丐帮的帮主。

程二进去了一会儿才出来，面有为难之色：“方兄，帮主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帮主说要验明你的身份。”

“验明身份？”

“看你是不是那个穷酸的朋友啊。”

“如何验明？”

“我们帮主手下有十六个大弟子，只需要你经受每人一棒即可。你还敢进去么？”

“敢！”楚望没有片刻的犹豫。

“好！那就请！”

楚望进门前，还不忘整了整衣衫，然后很淡定地走了进去。

在他面前，是很森然的两队乞丐，都举着棒子；而一个中年人，竟带着儒冠，穿着儒服，坐在中间，但却一脸的孤傲与不屑。

楚望先向他行了个礼，便向前走过去。第一棒一下子便落了下来，让楚望趔趄了一下，他继续向前走。第二棒、第三棒直接便将他打倒在地。

楚望慢慢起来，并整理了一下衣衫，继续向前，虽然他的背已经有点挺不直了。接下来便是第四棒、第五棒、第六棒。楚望这下起不了身了，他只能在地上慢慢向前挪。

那一棒一棒下来，感觉是很重的东西压下来，让他无法呼吸，又痛彻心扉。他一直在往前挪着、挪着……

一直到最后一棒结束，他觉得自己已经耗尽了力气，无法说话，便微弱地伸手向帮主示意，意思是让他缓缓。

楚望喘息了好久，呼吸慢慢平复了一点，但已经动弹不得了。他慢慢坐起来，虽然那样更增添了痛苦，但他还是将衣服理好，向帮主拱手道，他说话的声音很虚弱，但却吐字清晰：“马正文乃小人挚友，多谢帮主救助，如此大恩，容方楚望日后相报。”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把他扶起来坐下！”旁边的乞丐便七手八脚把楚望架起来，并让他坐下。

那马帮主有点不相信，又仿佛在思考些什么，喃喃自语道：“看来这酸书生还有点义气。”

楚望还在努力地断断续续地说话：“那马正文，他，他是丛书楼主人，他，他只是一个书痴，此时身染重病，耽误……耽误不得，能否……能否容我将他带走？”

“还什么丛书楼主人，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敢问帮主，是否，是否……知道……。”

楚望的眼前一片昏黑，已经有点看不清楚东西了，终于，周边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一样，并且旋转起来。

楚望支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