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别 第108章 广海千里无平冰

莫无家静静地呆在军营之中，他的伤势好了一些，但走路还是有些瘸。但他已经开始帮助姜遇明排练阵法，唯相也成为他最好的助手。

上一次无家献上计策之后，姜遇明就像发现了一个宝贝，现在已经把无家当作身边的谋士看待。无家帮助姜遇明针对玄族和赤海国，积极在海岸线布防。蓝佩和姜呈襄已经秘密离开台州，去按照计策行事。

甚至连如何贸易、如何耕作，如何能够像唐代时期府兵制那样自给自足，无家都给出了详实的方案。

在姜遇明的不断肯定之下，在他一直以来那种欣赏的目光的注视之下，无家有了一点点自信，但还是会疑惑：“那只是别人的鼓励吧？只是想给我一点信心吧？”

在繁忙之余，莫无家喜欢一个人站在海岸线边，看茫茫的大海。那海水的声音太真实了，和梦中的一模一样。现在他虽然没有以前那么茫然了，但到了晚上那梦境却不断逼近他。

原来朝他集中而来的模糊的人脸，似乎也越来越近，渐渐都要能看清楚了。而那大海又会和广袤的草原、戈壁不断切换。整个明国及明国的海域、边疆，有的时候甚至旋转着在他身边出现。

一个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好像！就是他！就是他！”

虽然每每从梦中醒来，他还是会心动神悸，但现在他已经渐渐相信命运了。

他还是喜欢喃喃自语，他对自己说：“既然已经如此，既然一切身不由己，那就只能去面对了吧！何况，这一路走来，命运也待我不薄，我找到了自己的真爱，虽然有可能这一辈子我都无法去表白。但就是过往的那些携手同行，我就应该知足了吧！”

有了自己所爱的人，仿佛就有了动力。他要保护她最爱的一切，她爱的人、她爱的江南，她爱的明国。

正因为此，无家甚至希望在梦中看得更清楚一些、更真切一些，这样以后他可以更好地应对一切危机。

而经过这一路的行走，他对明国的山山水水越来越熟悉；他对明国的高士佳人越来越倾慕；他对明国的内忧外患也判断得越来越清楚……

有的时候，望着无尽的大海，听着无边的风声，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胸也越来越开阔。

这一天，他又在遥望大海。他突然听见了锐利的鸟鸣之声，那大海上空，仿佛浮动着一黑一白两只大鸟，那气势，和寻常所见的海鸟完全不同。

无家抬头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场景很眼熟。突然，那两只大鸟俯冲下来，而且，是精准地朝他的方向俯冲下来。然后，一个小小的竹筒从鸟爪脱落。他也同时看清了，那是两只兀鹫。

而且，无家本来就记忆力惊人，他认出来了，就是龙舟夺旗那天朝着他和楚颜俯冲下来的那两只兀鹫。

兀鹫仿佛已经和无家是老相识了，竟然鸣叫了几声，似乎在嘱咐什么，或者是叙个旧啥的，然后又直冲云霄，飞走了。

楚颜打开那个小竹筒，里面是匆匆写就，连平仄押韵都不顾的几句话：“朱蕴不日去和亲，楚颜奉旨护郡主。靖帝途中设阴谋，望君切勿投网罗。朝野风云变幻多，军中隐居得安宁。”

无家不由吃了一惊，朱蕴和亲？为什么？去哪里和亲？那兀鹫不是龙舟夺旗时紫队放出来的吗，怎么会飞到这里来？

正在此时，无家听到唯相在喊他：“无家，无家！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看海，总兵大人传唤你呢！一起去吧，我也正好要向总兵大人汇报一下最近的练兵情况。”

无家先进了营帐，跪下行礼。姜遇明并未看他，似乎在沉思什么：“总兵大人，有何吩咐？”

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姜遇明说：“无家，起来吧！有一件事情，本来不想让你知道。”无家心想，一定就是朱蕴和亲、楚颜护送之事吧。

“是你那好朋友方楚颜托媛芷帮忙传递的消息，其实这事天下皆知了，也无法瞒你到几时。”

无家心里乱了起来，一时之间连脑袋都发烫起来了。果然如此啊，那么朱蕴和亲是不是和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关啊？

“朱蕴和亲是靖帝与鲁王之子朱纯山定下来的。”

“那就是了，此事定是因我而起！”莫无家低下了头，心乱如麻。

“靖帝正希望你这么想呢，靖帝正在满世界找你！楚颜让我告诉你，千万不要贸然去救朱蕴，否则便是自投罗网！她会护送朱蕴，并见机行事的！”

“不，不！我也不能让楚颜身陷危险！”

“那你打算如何？”姜遇明竟摇头笑了：

“你打算贸然出击，然后让靖帝一网打尽？不仅你，还有楚颜、朱蕴，可能都会因你而丧身险境。”

无家一时无语，他突然看见了梦中那无边的海水，向自己不断涌来、涌来，里面甚至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冰块。不，那冰块，仿佛不是外在的，而是他自己内心深处的。

原来，在自己的心的深处，有一片一直被冻着的海，那片海，最近正在慢慢化冻，但突然之间，那些冰块好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出狭小的空间，全方位地撞击着自己。

无家仿佛被冻僵在原地，突然，他感到了一点点温暖，原来是姜遇明伸手过来，拉住了他的手：“你怎么了，无家？”

“我，我还是不能……”

“不，你必须呆在我这里，直到楚颜安全护送朱蕴到赤海国。”

“可是朱蕴，朱蕴怎么办？”

“有朱纯山那种哥哥，他的弟弟妹妹也只能是他的棋子罢了。这事情并不能怪你，你无需自责。”

“我，我……”无家嘴唇颤抖，仿佛是在冰天雪地中说不出话来。

“无家，无家，你还好吗？”

“我，我不能逃避……”

“无家，我原以为你虽口不善言，但心中自有丘壑。没想到你这么执拗……”

“不，很多事情，可能只是命中注定……”无家的眼前始终是那些无边的梦境。

姜遇明不觉气恼起来：“好吧，你既执迷不悟，那就休怪我得罪了。来人，把莫无家暂押牢中，把他给我用神机锁锁好！无家，你就消失一段时间吧，省得这个世界因你而乱！”

无家身不由己，被五花大绑，押出了营帐。唯相惊讶地看着无家被押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急忙走进营帐，却见姜遇明向他笑笑、摆摆手，他明白总兵的意思是让他不用担心。

他叹了口气，这个平时都不怎么敢直视别人的莫无家，在他身上，却仿佛时刻会有大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