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放下牛奶杯,几步窜到客厅窗边,扒着窗帘缝就往外看。
俩眼睛死死锁着楼下的入口。
今天非得把这真相看明白不可!
苏青和楚怜舟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勾了勾唇角。
苏青叼着半片面包,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话里却带着精准的调侃:“我说沈大律师,您这眼珠子都快黏窗外上了,紧张成这样,莫非是怕露营姐背着你,偷偷和别人……?”
“私会?”楚怜舟接话接得比抢答还快。
“害,这你就不懂了吧。”苏青嚼着面包摆摆手,语气一本正经得像在分析案情,“现在才六点多,搞私会也得等月黑风高啊。再说了,路沂姐不是说了嘛,工作室的急事,能有什么猫腻?”
楚怜舟赶紧点头附和,“就是啊,沈律师你别太敏感了。”
沈暮亦没理她们,继续扒着窗帘往外看。
她才不信呢,工作室的事能让人这么着急?
还“楼下等我”?路沂绝对有什么事瞒着她!
楼下的梧桐树下停着辆白色轿车,车窗半降着,隐约能看见驾驶座上坐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
路沂快步走过去,那女人立刻推门下车,笑着朝她伸手,两人不知说了句什么,路沂竟微微侧过身,任由对方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沈暮亦的手指猛地攥紧窗帘,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皱。
那动作太自然了,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诶诶诶,姐!这窗帘是租的,拽坏了要赔钱的!”苏青赶紧凑过来打圆场,伸手想把窗帘从她手里抢救出来:
“看什么呢?说不定就是关系好的朋友,顺手帮个忙呗。”
沈暮亦没吭声,眼睁睁看着路沂弯腰坐进副驾。
白色轿车缓缓驶离时,她清楚地看见那女人侧过头,跟路沂说了句什么,路沂嘴角似乎还扬了扬。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楚怜舟也凑过来,这才看清楼下的人,恍然大悟般拍了下手:“哦!那不是星芒的林总监吗?专管艺人经纪的那个!咦,车都开远了……嗨,肯定是谈工作呗,估计是合作的事谈得顺,俩人聊得开心。”
星芒设计总监?
“谈工作需要亲自到楼下等?需要亲手理头发?”沈暮亦的声音冷不丁沉下来,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苏青和楚怜舟对视一眼,都没敢接话。
她们这才发现,沈暮亦眼里的光都暗了,刚才被调侃时的羞赧,早被一层冰冷的疏离取代。
沈暮亦抿了抿唇,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打开微信,点进路沂的对话框。
上次聊天还是搬家的那天,她主动发的“谢谢姐姐”,后面路沂回了“嗯”。
沈暮亦盯着这个单薄的字,发了会儿呆。
犹豫半晌,她缓缓打出四个字:姐姐,到工作室了吗?
可盯着那行字看了没两秒,又烦躁地全部删掉。
发个屁!有什么好问的!
沈暮亦猛地直起身,转身就往房间走,“我今天得回律所,先去收拾东西。”
她动作很快,半小时后就背着包站在门口换鞋。
苏青想留她再坐会儿,被她一句“所里有急事”堵了回去。
推开公寓门时,她下意识又往楼下瞥了眼,白色轿车早已没了踪影。
律所的空气比往日更凝重些。
实习生小周见她进来,赶紧递上份文件,“沈律师,刚收到个新案子,对方点名要找我们所最擅长知识产权纠纷的律师,王主任说您最合适。”
沈暮亦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接过文件翻了两页,指尖突然顿住。
原告栏写着“星芒设计有限公司”,被告栏赫然印着“沂间工作室”。
她抬头看向小周,声音有些发紧,“委托代理人是谁?”
“星芒那边是法务部跟进,但对接人写的是……林薇。”小周指着文件末尾的签名,“就是星芒的艺人总监,听说跟被告方的负责人有旧交,这案子还挺棘手的,涉及核心艺人违约,索赔金额七位数起步。”
林薇。
沈暮亦捏着文件的手指泛白,原来那女人叫林薇。
“沈律师?”小周见她半天没动静,小声问,“这案子接吗?王主任说如果您觉得不方便……。”
“接。”沈暮亦打断她,把文件合上,语气冷得像冰,“通知当事人,下午三点带齐证据材料来见我。”
她转身进了办公室,反手带上门的瞬间,后背重重抵在门板上。
沈暮亦闭上眼,脑子里反复闪回刚才的画面。
林薇替路沂理头发的手,路沂坐进副驾时的侧脸,还有那份印着“沂间工作室”的起诉状。
文件里写得清清楚楚:沂间旗下艺人江熠单方面解除合约,转签星芒,而江熠的核心作品版权仍归属沂间,星芒却已安排其以原角色参加衍生综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是路沂发来的消息:【晚上回来吃饭吗?给你留了排骨。】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最终一个字也没回。
下午三点,林薇准时出现在会客室。
她比楼下看着更精致些,化着得体的淡妆,递过来的名片边缘烫着金边。“沈律师久仰,”她笑起来眼角有浅浅的梨涡,“麻烦您跑这一趟,其实这案子……我本想私下跟路沂谈谈的。”
沈暮亦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前,语气公事公办:“林总监,我的职责是处理法律纠纷,私下谈话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请您说说具体诉求。”
林薇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从公文包里拿出份合同,“您看,这是江熠与沂间的解约协议,路沂拒不肯签。但江熠的演艺生涯不能等,我们已经为他接了新综艺,沂间却以版权为由处处阻挠。”
“沈律师,艺人的黄金期就这么几年,拖不起的。”
沈暮亦接过合同,指尖划过签名栏的空白处。附件里还夹着江熠与星芒的意向书,签约日期就在三天后。
“路沂怎么说?”她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她不承认。”林薇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沈律师,实不相瞒,我跟路沂认识很多年了,要不是公司施压,我真不想走到这一步。”
认识很多年……。
沈暮亦垂下眼,遮住眸底翻涌的情绪。
“我需要看江熠与沂间的原始合约,以及解约的具体原因证明。”
“资料我都带来了。”林薇把文件推过去,“其实我更希望……沈律师能帮我们从中调解一下?毕竟闹上法庭,江熠的路人缘肯定受影响,对谁都没好处。”
沈暮亦没接话,低头翻看资料。
里面甚至有段录音,是江熠抱怨沂间资源跟不上的语音,背景音里隐约能听到路沂的声音。
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长长的阴影,直到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她才合上文件,“证据我会核实,给您答复。”
林薇起身告辞时,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向她,“沈律师,路沂她……护短得很,尤其对自己带出来的艺人,如果她跟您说什么重话,您别往心里去。”
沈暮亦没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后,她拿出手机,点开路沂中午发来的消息,对话框停留在那句“给你留了排骨”。
她咬着下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戳戳点点。
【今天所里……】删了。
【案子有点棘手,可能……】又删了。
最后盯着输入框里那三个字,狠了狠心按了发送。
【不回去了。】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万家灯火。
鼻尖突然一酸,她赶紧仰头眨了眨眼,把那点湿意硬生生憋了回去。
躲就躲得彻底点,她跟自己说。
接下来的日子,沈暮亦把“避嫌”俩字刻进了DNA里。
毕竟家里那两台老空调还在摆烂。
楚怜舟和苏青窝在自己房间里吹空调,路沂那间房的空调也还在兢兢业业工作。
回去?回去就得跟路沂挤一屋睡觉,她才没那么没骨气。
律所休息室的折叠床硌得人骨头疼,她裹着件薄外套蜷了两晚,愣是没松口说要回家。
路沂发来的消息,她要么隔三四个小时回个“忙”,要么干脆假装没看见。
苏青在微信里给她发路沂炖汤的照片,配文“姐,回来喝汤啊,凉了就不好喝了”,她盯着照片里那锅奶白的汤看了半分钟,回了句“不了,案子急”。
其实她知道,自己在闹别扭。
明明是工作,却忍不住把林薇整理的证据和那天楼下的画面搅在一起。
林薇说“认识很多年”时的坦然,路沂对林薇理头发的默许,还有那份相似度极高的设计稿……像一根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
第三天晚上,本想继续在休息室凑合一晚。
手机却在这时疯狂震动起来,是苏青的电话,背景音吵得厉害,夹杂着楚怜舟带着哭腔的声音:“暮亦姐!你快回来!雪球……雪球不见了!”
“怎么回事?”沈暮亦猛地站起来,手里的文件掉在桌上。
“就、就是下午开笼子放它在阳台晒太阳,转身接个电话的功夫就没了!”苏青的声音也透着急,“露营姐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现在人都快急疯了,你回来帮帮忙吧?”
沈暮亦没多想,抓起包就往外跑。
电梯里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明明在躲路沂,怎么一听雪球出事就乱了阵脚?
可那兔子软乎乎的样子在脑子里打转,她攥紧了手机,还是加快了脚步。
推开公寓门时,客厅的灯亮着,路沂正蹲在阳台角落,手里拿着根胡萝卜,声音哑得厉害:“雪球?出来好不好?给你吃最喜欢的甜萝卜……。”
苏青和楚怜舟站在客厅中央,见她回来,赶紧使了个眼色。
沈暮亦没理会,径直走到阳台门口。
阳台的窗户开着道缝,风灌进来带着凉意。
路沂的背影绷得很紧,肩膀微微耸动,平日里清冷的人,此刻竟透着几分脆弱。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沈暮亦蹲下身,视线扫过花盆后的缝隙。
路沂转过头,眼里的红血丝刺得人晃眼,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下,随即别开脸:“下午三点多。”
“楼下找过了吗?”
“找了,花坛、草丛都翻遍了。”路沂的声音很低,“它胆子小,平时都不敢出阳台的……。”
沈暮亦没再说话,起身往楼道走:“我去楼下垃圾桶旁边看看,有时候会钻进去。”
她一层一层楼地找,楼道的声控灯随着脚步亮了又灭,手里攥着的手机被汗浸湿。
其实她知道,兔子跑丢的概率很小,可看着路沂那副样子,她没法不管。
折腾到快十点,连兔子的影子都没见着。
沈暮亦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公寓,刚换好鞋,就听见阳台传来路沂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雪球……。”
她走过去,就见路沂蹲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空笼子,指尖轻轻摸着笼底的干草。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她侧脸投下层薄薄的冷光。
“先休息吧,明天再找。”沈暮亦轻声说。
路沂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问:“你还在跟我置气,是不是?”
沈暮亦猛地一怔,睫毛颤了颤,差点没接住这直白的问句。
她下意识往旁边瞥,视线撞在晾衣绳上晃悠的衬衫上,又慌忙移开。
“林薇的事,”路沂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还有案子的事,我可以解释。”
“我是沂间工作室的委托律师,工作职责之外的事,我没兴趣知道。”沈暮亦别开眼,语气硬邦邦的,可心跳却乱了。
“没兴趣?”路沂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裹着点说不清的涩,她往前凑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近,阳台的风卷着她身上的气息扑过来,“那雪球呢?沈律师大半夜从律所飞奔回来,总不是为了履行什么‘工作职责’吧?”
空气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沈暮亦攥紧了衣角,正想找个话茬躲开,就听见苏青在客厅喊:“哎呀!雪球!你怎么在沙发底下!”
两人同时冲出去,就见楚怜舟正从沙发缝里把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抱出来,那兔子缩成个球,耳朵耷拉着,嘴里还叼着片落叶。
“这……这什么时候钻进去的?”苏青挠着头,一脸“惊讶”。
楚怜舟赶紧打圆场:“可能是刚才找的时候没注意,钻得太深了!”
沈暮亦看着那只被楚怜舟捧在手里、眼睛滴溜溜转的兔子,又看看苏青和楚怜舟交换的眼神,突然反应过来。
自己怕是被这俩人骗了。
楚怜舟是谁?雪球的亲妈!
平时兔子打个喷嚏都紧张半天,今天丢了俩小时,居然还有闲心在客厅打配合?
再看路沂,刚才那副眼圈发红、声音发哑的样子,现在想想,可不就是当年拿最佳新人奖那套演技吗?
影后不愧是影后啊!
不过这一系列行为就是为了骗我回来?
她正憋着气想发作,路沂突然从后面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
沈暮亦回头,就见路沂眼里的“脆弱”早没了踪影,反倒带着点揶揄的笑。
“行啊你们,”沈暮亦叉着腰,故意板起脸,“合着组团骗我回来是吧?”
苏青立马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冤枉啊沈律师!主要是某人就一天没回家,某人在家唉声叹气八百回,我们这不是没办法嘛!”她说着,还冲路沂挤了挤眼。
楚怜舟赶紧把雪球往沈暮亦怀里塞:“就是就是,你看雪球都想你了,对吧雪球?”
怀里的兔子动了动,用小鼻子蹭了蹭她的手,软乎乎的一团。
沈暮亦低头看着它,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她抬头瞪了路沂一眼,却被对方眼里的笑意烫得赶紧移开视线。
得,这冷战的局,算是被这俩活宝和一只兔子,彻底搅黄了。
——
洗完澡出来,沈暮亦裹着浴巾站在客厅中央,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苏青和楚怜舟那屋传来压低的嬉笑声,不用想也知道这俩正躲在门后看戏。
自己的房间被占了,那俩“罪魁祸首”倒是睡得安稳。
她扫了眼另外两个紧闭的房门,空调坏了好几天,白天都热得像蒸笼,更别说夜里了。
咬咬牙,热就热吧,总比跟路沂共处一室强。
她刚抬步想往客房走,手腕突然被人攥住了。
那力道不算重,却不容挣脱。
沈暮亦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就撞进路沂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这女人不知道在暗处猫了多久,怕不是从她进浴室就开始蹲点了。
沈暮亦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沐浴露香,混着点若有若无的冷感,跟她本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那两间没空调,你想热得中暑?”
“要你管啊!”沈暮亦使劲往回抽手,脸都憋红了,眼眶因为刚洗澡泛着层水汽,瞪人的时候倒像在撒娇,“松开!”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力道反而更紧了些。
沈暮亦低头想看看她到底用了什么招式,目光往下一滑,瞬间跟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又是这招!上次只敢偷偷摸一把的布料触感,这次直接晃到眼前。
黑色蕾丝镶边,腰侧还别着个小巧的蝴蝶结。
“啊!姐…姐姐别这样!”沈暮亦的声音都劈叉了,手忙脚乱地想把人往房间里推,“又不穿睡裤!你这习惯能不能改改?要是被苏青那俩货撞见,明天我就得被她们调侃到祖坟冒烟!快进去快进去!”
她推着路沂的后背使劲往房间里怼,谁知道对方跟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反倒借着她的力道往回一拽。
“砰”一声闷响,沈暮亦整个人被甩得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砸在柔软的床垫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路沂已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