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路沂的后背使劲往房间里怼,谁知道对方跟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反倒借着她的力道往回一拽。
“砰”一声闷响,沈暮亦整个人被甩得向后倒去,结结实实地砸在柔软的床垫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路沂已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沈暮亦的心跳瞬间飙到极致,脑子里乱糟糟的,满是电视剧里将女主扑倒后抵在床间的狗血画面。
她下意识绷紧身体,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可预想中的重量迟迟没压下来。
她偷偷用余光瞥了眼,就见路沂只是单膝跪在床边,另一只手撑着床垫边缘,上半身微微前倾,却始终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成熟稳重的人,连靠近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克制,哪有半分她脑补的暧昧架势。
“想什么呢?”路沂的指尖轻轻碰了下她泛红的耳尖,“脸都快烧起来了。”
沈暮亦不敢看她下半身便不看,耳尖的触感还带着余温:“没、没想什么!”
路沂低笑出声,指尖顺着她的耳侧滑到发梢,替她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头发不吹干,想感冒?”
“不用你管……。”话虽这么说,沈暮亦却没再挣扎,任由路沂拉着她坐起身。
床头柜上放着台吹风机,路沂插好电源,温热的风立刻裹着淡淡的热风扑面而来。
指腹穿过发丝时带着轻柔的力道,沈暮亦僵着背,鼻尖却忍不住蹭到路沂袖口的布料。
还是上次那件米白色衬衫,洗得有些软了,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味道。
“林薇的事,”路沂突然开口,吹风机的嗡鸣声盖过了她语气里的涩,“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后来她进了星芒,我开了工作室,平时很少联系。这次江熠的事,是她主动找的我。”
沈暮亦的指尖动了动,没说话。
“江熠想解约,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急着用钱。星芒给的条件好,她没跟我商量就签了意向书。”热风扫过发顶,路沂的声音放得更轻,“那天她来楼下,是想让我松口,说愿意补版权费。”
“那她为什么帮你理头发?!”
“理头发?……是风太大,她顺手帮了个忙,我没多想。”
“顺手帮忙?我看她眼神恨不得贴你身上!”
“你这是吃醋了?”
“我就吃醋了怎么了!姐姐天天那么招摇,穿那么少衣服!见谁理谁!跟谁都笑!我……我看着烦!”
“真是傻丫头。”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蝉鸣。
沈暮亦盯着路沂膝盖上的床单纹路,她指尖蜷了蜷,之前被醋意蒙住的理智慢慢回笼。
作为律师,她本该先注意到这些细节,却被“林薇理头发”的画面搅乱了心神。
“哼,那版权的事…。”沈暮亦终于抬头,语气软了些,“星芒想让江熠用原角色上综艺,可那角色的人设和剧本版权都在沂间,林薇说愿意补版权费,你为什么不松口?”
路沂把吹风机放在一边,指尖轻轻敲了敲床头柜。
那里放着本摊开的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全是江熠刚签工作室时的练习计划。
“不是不松口。”她拿起笔记本递过去,“江熠刚来时连镜头都不敢看,这个角色是我带着她磨了三个月才定下来的,剧本里的细节改了不下十版。星芒给的版权费是高,但他们想改人设,加不符合角色的商业植入,我不能让她毁了自己最拿得出手的作品。”
沈暮亦一页一页翻看着笔记本上的内容,有几页还被江熠改过,被圈圈画画得满是涂改的痕迹。
她头一次知道,原来一个角色的成功,需要这么多耐心和心血。
突然就懂了路沂的“护短”。
不是固执,是真的把艺人的前途当回事。
她想起林薇说的“艺人黄金期拖不起”,又想起案卷里江熠的录音,小声问:“那江熠知道你的想法吗?她好像觉得你在拦着她。”
“还没来得及说。”路沂叹了口气,
“她妈妈的病不能等,星芒又催得紧,她急得跟我吵了一架就躲着不见人。林薇找我那天,就是想让我先签解约协议,说后续版权的事慢慢谈,我没敢松口,怕我签了字,江熠的角色就真的保不住了。”
原来那天路沂嘴角的笑,不是和林薇聊得开心,是在强装镇定谈条件。
沈暮亦心里的刺突然就拔了,剩下的只有点说不清的愧疚。
自己不分青红皂白闹了几天别扭,还接了星芒的委托,现在倒成了“对立面”。
她把笔记本递回去,耳尖又红了:“那……那案子我……。”
“你不用为难。”路沂看穿了她的心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已经让工作室法务联系江熠了,她妈妈的医药费我先垫了,明天约了她面谈。至于星芒那边,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相信你的专业。”
“可是我接了星芒的委托……。”沈暮亦咬着唇,有点无措。
“没关系。”路沂笑了,指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正好,你帮我看看林薇给的证据里有没有漏洞,省得我找别人了。”
沈暮亦猛地抬头,撞进路沂带笑的眼里。
原来这女人早就打好了主意,知道她不会真的帮着星芒“对付”自己。
她又气又笑,伸手拍开路沂的手:“姐姐,你早就算计好了是吧?”
“不算计怎么把你骗回来。”路沂顺势握住她的手,指尖带着刚吹过风的暖意。
沈暮亦被她握着手,指尖的暖意顺着掌心往上窜,连带着耳根都热了几分。
她挣了挣没挣开,索性破罐子破摔般瞪她:“合着从雪球丢了开始,你就跟苏青她们串通好了?”
路沂低笑出声,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雪球是真钻沙发底了,不过苏青发现时,确实故意拖了半小时才给你打电话。”
“你!”沈暮亦气鼓鼓地想抽手,却被路沂攥得更紧。
“好了,不逗你了。”路沂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了些,“江熠的事,明天谈完我把情况同步给你。星芒那边的证据,你重点看解约协议里的‘不可抗力条款’,林薇故意模糊了江熠母亲患病的时间线,还有她们给江熠的意向书里,藏了个关于‘角色改编权’的暗坑,我猜她没跟你提。”
沈暮亦心里一动,想起下午翻看资料时,确实在解约协议附件里看到过一行模糊的条款,当时只当是格式内容没细究。
她抬头看向路沂:“你怎么知道?”
“林薇大学时就爱搞这些文字游戏,当年做小组作业,她就故意在合同模板里埋过坑。”路沂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手背,“明天你跟她对接时,别直接戳破,先套套她的话,最好能录个音。”
沈暮亦抿了抿唇,心里的那点无措彻底散了。
原来路沂让她“专业处理”,是早就把关键线索递到了她手里。
她又气又暖,伸手捏了捏路沂的手腕:“行,看在姐姐这么坦诚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个忙,不过……。”
话锋一转,眼神瞟向路沂的下半身,耳朵瞬间红透:“下次不准再不穿睡裤在客厅晃!要是再被我撞见……。”
“撞见怎样?”路沂故意往前凑了凑,呼吸扫过她的耳廓,“暮亦是要依法处置姐姐吗?”
温热的气息让沈暮亦浑身发麻,她猛地往后缩了缩,却忘了自己还坐在床边,后腰一软差点又倒下去。
路沂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房间里的空气像是被点燃了,连呼吸都带着燥热。
沈暮亦僵着身体,眼睛死死盯着路沂的下巴,连大气都不敢喘。
路沂的指尖还搭在她的腰侧,能清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
她低笑一声,缓缓松开手:“好了,不逗你了。头发吹干了,早点睡吧。”
沈暮亦像是得到特赦,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几乎是逃也似的往门口走:“我、我去客房睡!”
“客房没空调。”路沂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沈暮亦的脚步顿住,后背绷得笔直。
夏夜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点闷热,她摸了摸胳膊上的薄汗,心里天人交战。
睡客房,热得翻来覆去。
睡这里,跟路沂挤一张床,万一又撞见不该看的……。
正纠结着,手腕又被人拉住。
路沂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点哄人的意味:“床够大,分你一半。再热下去,明天案子没谈完,你先中暑了。”
沈暮亦的心跳又乱了,她能感觉到路沂的呼吸落在颈侧,带着熟悉的冷香。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抵挡住“凉快”的诱惑,别扭地“嗯”了一声。
路沂笑着把她往床边带,替她掀开被子:“睡里面吧,靠着墙凉快点。”
沈暮亦钻进被子里,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整个人缩成一团。
路沂躺在外侧,动作轻柔地替她掖了掖被角,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却偏偏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和空调的送风声。
沈暮亦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路沂刚才说的案子细节,还有林薇那带着梨涡的笑。
“在想什么?”路沂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沈暮亦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思绪:“没、没想什么,在想明天怎么跟林薇谈。”
路沂低笑一声,侧过身看着她:“不用紧张,你比林薇专业。再说,有我在。”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沈暮亦心里瞬间踏实下来。
她侧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能看到路沂眼底的笑意。
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路沂时,对方也是这样,明明是清冷的模样,却总能让人莫名安心。
“姐姐,”沈暮亦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你真的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才退圈吗?明明才40不到。”
路沂的指尖顿了顿,落在被角的手轻轻攥了下。
她沉默了几秒:“不全是。”
沈暮亦眨了眨眼,侧过身面对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以前拍戏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在剧组。”路沂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叶上,语气带着点回忆的恍惚,“早上五点起妆,拍到凌晨一两点是常事,有时候连轴转两天,只能在车里眯两小时。”
“有次拍雨戏,连续淋了四个小时,后来发烧到三十九度,还是硬撑着拍完了当天的戏份。那时候没觉得累,只想着要把角色演好。”
“那后来呢?”沈暮亦小声问,心里有点发紧。
“后来……。”路沂低低笑了声,笑意却没到眼底,“有次收工太晚,开车回家时差点撞到护栏。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像熊猫,眼底全是红血丝,突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她转头看向沈暮亦,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退圈前,我其实接了个大制作的女主戏,片酬是我开工作室三年都赚不到的。”
“但签合同那天,我突然想起以前你说,学校旁边有家新开的店,那桂花糕很好吃,想让我陪你去买。”
沈暮亦愣住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确实随口提过一嘴,没想到路沂居然记着。
“我算了算,那部戏要拍五个月,转三个城市取景,别说陪你买桂花糕,就连微信都未必能及时回。”路沂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我怕我总忙着工作,让你觉得孤单。也怕……你每天看到的,都是我累得没精神的样子。”
“还有呢?”沈暮亦攥紧了她的袖口。
她知道路沂没说完。
刚才她问的是“年纪”,可对方只字没提。
“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发现眼角确实有细纹了,头发也掉得比以前多。”路沂的语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焦虑,“你还这么年轻,眼睛亮得像星星,身边能遇到很多比我好的人……。”
“我怕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怕你哪天觉得,这个‘姐姐’太老了,没意思。”
“谁觉得你老了!”沈暮亦突然坐起身,眼睛红红的,伸手攥住她的手,“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温柔又厉害,做饭好吃,还会照顾人,比那些只会耍帅的小年轻好多了!”
她顿了顿,带着点委屈:“我还怕你觉得我太幼稚,总爱闹别扭……。”
路沂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一紧,伸手把她拉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傻丫头,我怎么会觉得你幼稚。你吃醋的样子,认真看案子的样子,连跟我拌嘴时气鼓鼓的样子,我都觉得……很可爱。”
沈暮亦埋在她怀里,鼻尖蹭到她柔软的衬衫,闻到熟悉的安心味道,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却故意嘴硬:“谁、谁要你觉得可爱!我那是……那是正义凛然!”
路沂低笑出声,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好好好,是正义凛然。以后不准再胡思乱想,也不准再躲着我。”
“我退圈,一半是想多陪你,一半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看着江熠她们从新人变成能独当一面的艺人,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这种感觉,比拍戏更踏实。”
“那……那你以后不准再提‘老’这个字。”沈暮亦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以后我帮你。”
“好啊。”路沂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以后沈律师就是我们工作室的‘编外法务’了。”
窗外的蝉鸣渐渐轻了,空调的送风声带着凉意,却吹不散房间里的暖意。
沈暮亦靠在路沂怀里,听着她平稳的心跳,心里的不安和别扭彻底消失,只剩下满满的踏实。
原来那些她没说出口的焦虑,和自己藏在心里的小担心,早就被彼此看在眼里。
她悄悄抬起头,看着路沂下巴的轮廓,趁着对方不注意,飞快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赶紧埋回她怀里。
路沂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眼底满是宠溺:“胆子大了?偷袭姐姐第几次了?”
“谁、谁偷袭了!”沈暮亦在她怀里蹭了蹭,“那是……那是给你的奖励!奖励你老实交代!”
“那奖励能不能再给一次?”路沂故意逗她,声音带着点笑意。
沈暮亦没说话,却悄悄抬起头,这次没敢亲脸颊,只飞快地碰了下她的嘴角,然后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连耳朵都埋进了她的颈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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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沈暮亦是被阳光晒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路沂熟睡的侧脸。
沈暮亦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屏住呼吸。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后背不再贴着墙,反而微微靠向了路沂,两人交握的手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掌心的暖意透过皮肤传来,烫得她耳尖发麻。
她小心翼翼地想抽回手。
可刚动了一下,路沂的手指就下意识地收紧,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醒了?”路沂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却准确地看向她。
沈暮亦像被抓包的小偷,瞬间僵住,脸颊爆红:“没、没有!我再睡会儿!”
说着就想往被子里钻。
路沂低笑出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都九点了,再睡案子不用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