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遗忘 第3章 第三章

队伍在一片肃杀中开拔，驶向那片管道纵横、罐塔林立的钢铁迷宫。空气中仿佛已然弥漫起那若有若无的、甜腥而**的气息。猎杀，开始了。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云云心中已然模糊，她行走于两者之间的钢丝之上，每一步都踏在深渊边缘。更无法面对林小雨冰冷的遗体。他反复复盘着每一个细节，无法理解李俊为什么会发出错误警报，无法原谅自己那瞬间的冲动。他被暂时停职，接受心理评估和内部审查。

李俊的探测器经过反复检查，确认没有任何故障。他被认定为因长期高压工作导致精神紧张产生了误判，被调离一线岗位，强制接受心理疏导。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内心充满了负罪感。

陈浩虽然未被追究责任，但那被队友尤其是队长攻击的瞬间，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对团队协作产生了本能的抵触。

王斌和赵医生则沉浸在无力感和悲伤中，他们离得最近，却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云云的“悲痛”表现无懈可击。她甚至因为“深受打击”和“情绪不稳定”，被批准了一周的休假。报告里记录了她试图安抚目标，并因目睹意外惨剧而情绪崩溃的过程。没有人对她产生丝毫怀疑。

她独自回到地震后重新分配的、空旷安静的公寓。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脸上那真实的泪痕早已干涸，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平静。她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机械地冲洗着双手，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洗去什么看不见的污渍。

镜子里映出的脸，苍白，淡漠，黑眸深处是望不见底的沉寂。那只黑色的泰迪熊标识符，似乎在她的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她完成了任务。她活下来了。甚至因为“表现”出色，可能减少了其他异能者对她的一丝潜在怀疑。

但她没有丝毫轻松感。

利用他人的恐惧、责任感和保护欲，亲手将一个无辜的孩子推向死亡，甚至还在事后流下“鳄鱼的眼泪”……这种行为本身，像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液，正在缓慢地侵蚀着她内部某些残存的东西。

她抬起手，看着镜中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这颤抖不再是表演，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痉挛。

她知道，每完成一次这样的猎杀，她离那个在地震中失去妹妹、曾经还会感到痛苦的“云云”就更远一步。她正在一步步变成真正的、符合那只黑色泰迪熊标识符的存在——一个外表或许看似无害，内里却只有空洞与死亡的猎杀者。

生存的代价，远比她想象得更加残酷。它不仅要你夺取生命，还要你献祭自己残存的人性。

窗外，城市依旧运转，人们依旧在为每月初的名单而恐慌。没有人知道，刚刚又一场“意外”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冰冷计算和绝望。

云云关掉水龙头，用毛巾慢慢擦干手，动作僵硬而缓慢。

下一个月的名单，很快就会到来。

距离林小雨在安全屋的意外身亡已过去三周，那场悲剧带来的阴霾尚未散去，一种更具压迫感的威胁已然逼近。

异能者管理局的空气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代号“蝮蛇”的浮游者身上。

简报室的灯光将“蝮蛇”的侧影投在屏幕上，冰冷而模糊。危险程度：67%。这个数字本身就散发着血腥味。情报显示他已确认拥有两种致命能力：『酸性吐息』——能喷射腐蚀性雾粒，数秒内熔穿钢铁血肉；『迅捷反射』——并非单纯快跑，而是鬼魅般的短距爆发变向，足以让任何攻击落空。战斗风格阴险狡诈，酷爱在复杂环境，如他所盘踞的城西废弃化工厂中发动伏击。据极少数幸存者描述，其攻击前兆并非视觉影像，而是一种侵入感知的意象：一声极轻微的、令人骨髓发冷的毒蛇嘶鸣，伴随一缕甜腥**的气味，如同死亡贴耳低语。

局长声音沉甸甸地压下：“不能再让他继续猎杀同袍，增强力量了。目标：城西化工厂区。任务：找出他，清除他。”

郑磊站在前方，林小雨之死的自责与痛苦似乎已转化为冰冷的钢铁意志，他拳头紧握，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明白。”

任务被迅速分配。王斌的重任是撑开力场，抵御最致命的酸蚀；孙倩将占据制高点，提供全局视野；李俊需捕捉细微的能量轨迹；陈浩潜伏阴影，伺机封锁退路；赵医生随时待命。

郑磊的目光最后落在云云身上：“云云，你的感知最细腻，全力捕捉他那‘嘶鸣’和‘气味’，哪怕只有一丝前兆！我们要在他喷出酸雾之前就做出反应！”

云云迎着他的目光，脸上是与其他队员无异的凝重与决然，重重点头：“明白，我会尽全力。”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异样。

然而在她冰冷的核心深处，计算正在飞速运转。67%的威胁评级意味着极高的风险，一次失误就可能导致减员甚至团灭。她必须比任何人都谨慎，完美地扮演好“预警者”的角色，利用队友的力量消耗“蝮蛇”，同时绝对隐藏好自己。更重要的是，她冰冷地计算着——是否存在一种可能，在混乱的围猎中，由她来给予“蝮蛇”最后一击？既完成管理局的任务，也为自己消除一个强大且正在成长的同类竞争者。

队伍在一片肃杀中开拔，驶向那片管道纵横、罐塔林立的钢铁迷宫。空气中仿佛已然弥漫起那若有若无的、甜腥而**的气息。猎杀，开始了。但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云云心中已然模糊，她行走于两者之间的钢丝之上，每一步都踏在深渊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