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遗忘 第4章 第四章

城西化工厂区，锈蚀的钢铁巨兽 。浓烈的化学气味是完美的掩护。

孙倩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带着电流嘶声：“A区清晰，B区左侧管道有微弱能量残留，方向不明。”

李俊蹲身，指尖擦过管道，眉头锁紧：“是『酸性吐息』的残留，很新鲜。他刚离开不久。这边。”

小队谨慎推进。王斌的『力场护盾』在前方微微波动。郑磊如磐石紧随。陈浩溶于侧翼阴影。赵医生和云云被护在中段。

云云全力感知，过滤着杂乱的化学气味与能量波动，搜寻那特定的甜腥与嘶鸣。

突然，她瞳孔一缩！ “左侧！上方管道！”预警脱口而出，一股尖锐的危机感刺入感知！

几乎同时，左上方管道阴影处，一道模糊身影以非人速度弹出！快得只剩残影！

嗤——！ 淡绿色酸雾如高压水枪射来，直扑中段！

“壁垒！”郑磊怒吼。

“撑住！”王斌双臂猛推，半透明力场瞬间凝结！

嘶啦——！ 酸雾猛烈撞击护盾，发出恐怖腐蚀声！护盾剧烈波动，迅速黯淡！

“C区罐体后！高速移动！”孙倩急报。

“追！”郑磊首当其冲，无视飞溅酸液。陈浩如鬼魅潜行包抄。

追击开始！

“蝮蛇”在罐体、钢架、管道间疯狂闪烁，『迅捷反射』让其动作如鬼魅难测。他根本不恋战，一击不中，即刻远遁，利用复杂地形不断拉开距离。

“左！”

“右绕了！”

“小心头顶！”

云云的预警与李俊的追踪不断修正方向。郑磊、王斌强行破开障碍紧追。孙倩高空指引。陈浩阴影穿梭尝试拦截。

几次短暂接触，“蝮蛇”总以刁钻角度喷吐酸雾，迫使王斌全力防御，延缓追击。他的动作滑不留手，重拳与突刺皆落空处。

消耗战。耐心战。

云云边追边感知。“蝮蛇”频繁使用能力，消耗亦巨。速度微不可察地慢了一丝，那甜腥味更难完全掩盖。

机会在接近。

一次急转弯后，“蝮蛇”身影没入巨大反应罐后。

“他慢了！力场快不行了！”王斌喘息，能量消耗巨大。 “罐后能量反应集中！”李俊急道。 “浩子左翼！磊哥正面！逼他出来！”孙倩指挥。

郑磊怒吼冲一侧。陈浩扑另一侧。

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

云云感知猛地捕捉到一丝隐晦波动——来自刚经过的废弃管道堆！化学气味完美掩盖，但那一闪而逝的嘶鸣，未能逃脱！

佯攻！罐后是假象！真目标是等队伍冲过，从后偷袭辅助与治疗！

“后面！”云云声音带上真实急促，猛地将赵医生向后一拉！

同时！ 废弃管道堆轰然炸开！“蝮蛇”身影鬼魅射出，口中酸雾已喷薄欲出，直指刚转身、猝不及防的云云与赵医生！

王斌力场刚转正面，回防不及！郑磊陈浩不及回救！

死亡气息扑面！

云云瞳孔骤缩。电光火石间，她做出抉择：继续扮演“异能者”。

她猛将赵医生完全推开，自己顺势向侧方跌倒！动作狼狈，却堪堪避开酸雾最集中轨迹！

嗤——！ 腐蚀雾气擦肩而过，防护服瞬间蚀穿，肩头传来血肉灼烧的剧痛与焦糊味！

“呃！”她痛苦闷哼，重摔在地。

“云云！”赵医生惊骇。 “混蛋！”郑磊目眦欲裂，舍弃虚影，全速冲回！陈浩疯狂扑向“蝮蛇”后背！

“蝮蛇”必杀落空，愣神一瞬。就这一瞬，郑磊覆盖硬化皮肤的怒拳已到！

砰！！ 结结实实砸中“蝮蛇”侧肋！

清晰骨裂声！

“蝮蛇”痛苦嘶鸣，身体如断线风筝砸远，撞上钢架滚落，一时难起。

机会！

云云忍痛半躺，看挣扎欲起的“蝮蛇”，又看冲去的郑磊陈浩。

她眼神冰寒，正欲计算最后补刀可能性。

异变陡生！

本该重伤的“蝮蛇”眼中猛地闪过绝非痛苦的、极度冷静的算计光芒！他竟借着被击飞的势头，身体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强行扭转，并非迎战，而是用未受伤的腿猛蹬身后钢架！

咻——！ 他如离弦之箭，并非后退，而是冲向侧方一根粗大排污管道破裂的入口！那入口黝黑，散发着恶臭，不知通向何方！

这根本不是溃逃！他硬受郑磊一拳，竟是为了借力，并利用工厂复杂管网系统脱身！他对自身伤势和环境的利用，计算到了可怕的程度！

“别想跑！”陈浩距离最近，阴影穿梭爆发，疾追而去，瞬间没入管道黑暗！

“浩子回来！小心！”郑磊急吼，但已来不及！

云云感知力疯狂探入管道，只捕捉到里面传来一声短促的金铁交击之声、陈浩的一声闷哼，以及……“蝮蛇”那声带着冰冷嘲弄的轻微嘶鸣，随即迅速远去，消失在下水道迷宫的深处。

几秒后，陈浩从管道口踉跄退出，手臂上有一道被腐蚀性液体划开的伤口，脸色难看：“里面……有他预设的酸液陷阱……跟丢了。”

现场一片死寂。

他们付出了云云受伤、王斌力场几乎崩溃、陈浩挂彩的代价，甚至击中了“蝮蛇”，却依然被他以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利用环境和算计从容脱身。

67%的危险程度，此刻显得如此真实而沉重。高智商对手的难缠，远超想象。

云云捂着灼痛的肩头，慢慢坐起。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管道入口，内心冰寒。

“蝮蛇”不仅强大，而且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算计。他刚才逃离前，目光似乎又一次扫过她，带着一种评估和……难以言喻的深意。

这场猎杀，远比她预想的要复杂和危险。她面对的，是一个在力量与智慧上都极其可怕的同类，而她所扮演只不过是一个辅助。而由于浮游者互杀无提示的规则，即便她未来能找到机会单独面对“蝮蛇”，也不会获得任何系统认证，一切收益与风险，都需自行承担。

追击，暂时以失败告终。但较量，显然才刚刚开始。

工厂追击战失利，云云肩头负伤，小队气氛凝重地撤回临时指挥点。医疗人员为云云处理伤口，腐蚀伤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她只是微微蹙眉，仿佛那疼痛存在于很远的地方。

赵医生仔细检查后，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万幸……真的只是擦伤。腐蚀能量似乎被一种……很奇怪的方式偏转了绝大部分，只是表层灼烧。云云，你的运气太好了。”

云云垂下眼帘，低声道：“可能是王斌的力场抵消了大部分吧。”她将功劳推给了队友。

赵医生摇摇头，语气更加困惑：“不，力场当时主要防御的是正面，侧后方很薄弱。这更像是……那酸液自己‘滑’开了？”她无法理解这种现象，最终只能归结于难以复现的侥幸。

云云不再说话。她当然知道原因——浮游者对异能攻击有着极高的天然抗性，尤其是同类的力量。90%以上的危险程度，意味着她的“存在强度”远超普通异能者甚至大多数浮游者，“蝮蛇”那67%的酸液，若非正面击中，很难对她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刚才的惊险，更多是为了表演逼真而必须付出的、可控的代价。

这份认知，让她内心的天平悄然倾斜。

简报室内，气氛压抑。屏幕上回放着刚才的战斗记录，尤其是“蝮蛇”借力逃脱的那一幕。

“他的计算能力太可怕了。”孙倩声音干涩，“他预判了我们所有的行动，甚至算好了借郑队那一拳的力量和角度。”

“而且他对环境的利用到了极致。”李俊补充道，“管道里的陷阱肯定是提前布置的，他早就计划好了那条退路。”

郑磊一拳砸在桌上，不甘与愤怒几乎溢出：“67%就已经这么难缠……如果他再……”

“他不会满足于67%的。”一个冷静的声音响起。

众人望去，是云云。她已经包扎好肩膀，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穿透性的洞察力。

她指着“蝮蛇”最后冲入管道的那段影像，放缓了播放速度：“看他转身蹬踏的动作，受伤的腿几乎没有承力，全部由未受伤的腿和核心力量完成。他对身体的控制力，远超他表现出的伤势。他受的伤，很可能比我们看到的、以为的要轻。他在故意示弱。”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说出更惊人的推论：“他选择这里，挑衅我们，然后又看似狼狈地逃脱……这一切，可能都不是最终目的。”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陈浩捂着胳膊上的伤问道。

“测试。”云云的声音冰冷而清晰，“测试我们的实力，测试我们的配合模式，测试我们每个人的能力特点和极限……尤其是，”她的目光落在郑磊和王斌身上，“测试如何最快地拆掉我们的盾（王斌）和最强的矛（郑磊）。他在收集数据，为下一次……真正的猎杀做准备。他可能觉得，我们这支小队，有资格成为他提升危险百分比的……‘养分’。”

房间里一片死寂。

云云的分析像一把冰锥，刺破了“蝮蛇”只是狡猾的逃亡者表象，露出了其下更令人胆寒的、属于真正顶级猎食者的思维模式：冷静、耐心、富有战略眼光，将每一次接触都视为信息收集和战术验证。

67%的“蝮蛇”已然如此，如果他真的成功猎杀了小队中的强者（比如B级的王斌或C级巅峰的郑磊），吸收了她的能力，他的危险程度会飙升到何种地步？

没有人敢想象。

郑磊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的震动，看向云云：“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云云，你似乎……很了解这种思维模式？”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此刻云云表现出的冷静和洞察力，与她平时“静流”的辅助形象有些微妙的出入。

云云心里微微一凛，面上却露出苦涩和疲惫，轻轻碰了碰受伤的肩膀：“不是了解他……只是，在地震后，我失去了所有亲人。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你不得不……想得比别人多一点，比别人更坏一点。”她巧妙地将这种“黑暗”的思维模式归结于创伤后遗症，合情合理。

郑磊眼神一黯，点了点头，那丝疑虑被打消，转而变成了同情：“抱歉……你说得对，我们必须重新评估他的威胁等级和行动模式。”

会议在更加沉重的气氛中继续，商讨着下一步对策。

而云云，则安静地坐在角落，听着队友们的讨论，内心却在重新评估着整个局面。

90%以上的危险程度……这意味着，如果她愿意，她其实拥有着碾压“蝮蛇”的绝对实力基础。之前的受伤和狼狈，绝大部分是她为了隐藏身份而进行的表演和必要的代价。

“蝮蛇”将小队视为潜在的“养分”和测试对象。

而云云此刻，也开始以另一种目光审视“蝮蛇”。

他确实很聪明，能力搭配也不错，是个完美的磨刀石和……替罪羊。

一个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型：或许，她不需要那么费力地隐藏实力去配合小队。她可以更主动地引导局势，制造一个完美的机会——让“蝮蛇”和小队精锐（比如郑磊或王斌）拼个两败俱伤，然后由她这个“侥幸幸存”的辅助，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给予“蝮蛇”最后一击。

这样，她既能除掉这个潜在威胁和竞争者，又能巩固自己在管理局的地位甚至立功，还能测试自己力量的精确控制力，毕竟要伪装成艰难取胜，同时，由于浮游者互杀无提示，无人会知晓真相。

一举多得。

想到此处，云云低下头，用刘海遮住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绝对冰冷的光芒。

猎人与猎物的游戏，该升级了。现在，她才是藏在最深处的、真正的猎人。而“蝮蛇”，不过是她自己甚至都未曾察觉的、一枚活跃的棋子罢了。

她轻轻抚摸了一下肩上包扎好的伤口。

下次见面，就不会只是擦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