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遗忘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时间对谢云云而言，已失去了鲜明的色彩，只剩下单调的灰。如同老旧胶片电影里不断重复的帧，一个月，接着一个月。猎杀，撤离，潜伏，等待下一次指令。周而复始。

她不再追寻任何虚无缥缈的希望，也不再思考过于遥远的未来。生存本身，就是唯一的目标，也是唯一的进程。那对缝制在黑色泰迪熊眼中的“灰烬之瞳”，仿佛也将她视野中的世界染成了同一种基调——一片失去了所有暖意和高光的、冰冷的水泥灰色。

她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精密机器，高效地处理着每一个月度目标。有时是远程引导的“意外”，有时是干净利落的精神抹杀，偶尔，在目标防护特别严密或需要传递某种“信息”时，她会动用那已然成为她一部分的巨熊幻影，以最直接的恐惧完成处刑。98.5%的危险程度，让她在面对绝大多数对手和障碍时，拥有了近乎碾压的优势。她甚至不再刻意去感知其他高危险度浮游者的存在，只要对方不主动进入她的领域，她便视若无睹。

这种灰色的、近乎“规律”的生活，持续了数个月。直到那一天，毫无预兆地，那冰冷、无机质、直接作用于每一个浮游者乃至……似乎所有人类意识深处的声音，再次响彻全球。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生灵的心智底层震颤开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与覆盖性。

“告所有参与者：”

声音响起的瞬间，云云正身处南半球一个海滨城市的图书馆角落，伪装成一名普通的留学生，查阅着无关紧要的资料。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连翻页的节奏都未曾改变，只有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该来的，总会来。浮游者数量降至四十五个，系统不可能没有反应。她只是冷静地等待着规则的变更。

“当前‘浮游者’单位数量已低于阈值。为确保‘筛选’效率，维持游戏活性，系统将于下一个周期开始时，执行以下优化更新：

1. 【指令强度提升】：每位浮游者的月度清除指令目标数量，由1个单位，调整为10个单位。

2. 【阵营平衡调整】：为应对强度提升带来的潜在失衡，除现有异能者及已被浮游者锁定的指令目标外，此颗星球上所有剩余智人物种个体，将同步觉醒为‘异能者’，并获得基础生存指导。其组织形式与管理，由现有‘异能者管理局’及新兴团体自行协商。

3. 【执行标准】：指令目标确认标准不变。未能完成月度指令的浮游者，将予以抹杀。

4. 祝各位游戏愉快，继续为最终的‘升华’而努力。”

公告结束。那无处不在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留下了一片死寂，以及紧随其后、轰然爆发的全球性恐慌。

图书馆内，最初的几秒钟，是绝对的寂静。仿佛所有人，包括那些原本的普通人和低阶异能者，都被这直接植入脑海的信息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

然后，一个坐在云云斜对面的、戴着厚厚眼镜的男生，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碰倒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噪音。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奇异的悸动。他的指尖，一缕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芒明灭不定。

“我……我怎么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阅览室里格外清晰。

这就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啊——！”一个女生尖叫起来，她的身体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粗糙的、类似树皮的角质层，又迅速消退，留下她惊恐地抚摸着自己恢复正常的手臂。

“火！我能控火！”另一个角落，一个年轻人兴奋地低呼，指尖跳跃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差点点燃了他面前的书页。

“我的力气……变大了好多！”一个原本瘦弱的图书管理员，轻易地将沉重的移动书架推得晃动起来。

混乱开始滋生。并非所有人都能立刻适应突如其来的力量。书本被无意中散发出的能量冲击掀飞到半空，水杯无故凝结或沸腾，小小的力场在人群中互相碰撞、干扰。恐惧、迷茫、狂喜、不知所措……各种情绪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混杂在一起，涂抹在图书馆这片原本宁静的空间里。

云云冷静地合上书，将其放回原处。她的『超凡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每一个人的能量波动和情绪变化。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体能增强，到足以形成小型护盾或元素操控的明显异能，五花八门，杂乱无章。

“全民异能者……”她心中冷笑。这绝非系统的恩赐，而是将水彻底搅浑，让猎场变得更加复杂和血腥。十个目标，意味着浮游者需要十倍的努力和风险。而全民异能，则意味着潜在的抵抗力量呈指数级增长，猎杀难度飙升。更重要的是，混乱，本身就会制造出大量的……“意外”死亡。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开这片正在发酵的混乱。走出图书馆，外面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

街道上，交通彻底瘫痪。并非因为拥堵，而是因为无数刚刚觉醒的“司机”或“行人”，在瞬间获得的、无法完美控制的能力干扰下，造成了大量的意外。

一辆轿车被突然从地面凸起的石笋顶翻，车主惊慌失措地从车里爬出来，看着自己还在散发着微光的双手发呆。

一个路人似乎获得了短暂浮空的能力，却因为控制不稳，尖叫着撞上了路灯。

更多的人则是茫然地站在街头，或兴奋地试验着自己的新能力，或恐惧地蜷缩在角落，或疯狂地寻找着亲人，确认对方是否也发生了变异。

尖叫声、碰撞声、爆炸声（某些不稳定的能量引发）、哭泣声、以及一些意识到力量后发出的、带着狂喜意味的吼叫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谱写了一曲文明秩序崩塌的序曲。

但这，仅仅是开始。

真正的恐慌，并非源于眼前的混乱，而是源于对未来的、清晰的认知。

认知一：浮游者需要杀十个人，每个月。

这个数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了每一个非浮游者的喉咙上。原本，成为浮游者目标的概率相对较小，人们还能抱着侥幸心理。但现在，概率陡增十倍！每个人都可能成为那十分之一。安全感的基石，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认知二：并非所有浮游者，都像谢云云这样拥有精密猎杀的能力。

这一点，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通过全球尚未完全崩溃的网络和通讯系统，以最血腥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云云穿过混乱的街道，回到她临时的安全屋。她打开了多个新闻频道和暗网信息流。

画面触目惊心。

在某个人口密集的巨型都市，一个显然缺乏精细猎杀能力的浮游者（或许他的能力偏向于正面强攻，或许他根本就是个被逼到绝境的普通人），在无法悄无声息解决掉指令目标的情况下，选择了最直接、最暴戾的方式——他（或她）在某栋摩天大楼的办公区，或者某个地铁站，发动了无差别的、大范围的攻击。新闻报道中（信号时断时续），只能看到被烈焰或某种冲击波摧毁的现场，尸体堆积，伤亡数字以百为单位跳动。主播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极端危险的浮游者，疑似因无法完成新增指令，在XX地区发动了恐怖袭击，初步估计……死亡人数超过三百人……异能者管理局救援力量已赶往现场，但遭遇激烈抵抗……”

另一个画面，来自一个幸存者用手机拍摄的、剧烈晃动的视频。那似乎是一个大型商场，视频里充斥着尖叫和爆炸声。拍摄者惊恐地语无伦次：“……他就在前面！见人就杀！根本挡不住！那些新觉醒的异能者……一下就死了！救命……啊——！”视频戛然而止，变成一片雪花。

暗网的情报更加直白。有信息贩子开始高价出售“疑似低技巧高破坏性浮游者活动区域”的名单；有刚刚觉醒的异能者组成的小团体，在论坛上发出绝望的求救，声称他们所在的街区被一个“疯狗”般的浮游者当成了猎场，要求管理局派精锐支援，或者……请求其他强大的浮游者“清理门户”；更有一些原本就心怀不轨的普通人，在获得异能后，趁乱开始了抢劫、纵火和私刑，将混乱进一步升级。

恐慌，如同致命的病毒，通过电波、网络和口耳相传，以光速蔓延至全球每一个角落。

人们开始意识到，这不再是之前那种相对“隐蔽”的猎杀游戏。新的规则，是在逼迫一部分浮游者，从“刺客”转变为“屠夫”。每一次月度指令的刷新，都可能意味着一个甚至多个区域内，数百上千人的无辜死亡。

商店被抢购一空，尤其是食物、水和药品。人们疯狂地涌向被认为相对安全的区域——比如有重兵布防的军事基地附近，或者传言中有强大异能者或浮游者（能够形成秩序）坐镇的城镇。但也有人绝望地发现，他们无处可去，因为混乱是全球性的。

家庭内部也开始出现裂痕。获得了强大攻击性异能的成员，心态可能悄然改变；而只觉醒了辅助或生活类异能的人，则感到了更深的无力与恐惧。猜忌在邻里、同事甚至亲人之间滋生——谁也不知道，身边那个刚刚获得异能的人，会不会在下一秒，因为被系统选为指令目标，而突然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

城市在哭泣，文明在哀嚎。秩序的外衣被粗暴地撕碎，露出了底下血腥而残酷的生存法则。

谢云云关闭了所有的信息流。

窗外，城市的某些区域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烟滚滚，映照着夕阳，呈现一种末日般的瑰丽与凄惨。警笛声（可能是真正的警察，也可能是异能者管理局的队伍）此起彼伏，但显得如此微弱，根本无法覆盖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巨大的恐慌与绝望。

她静静地站着，灰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的火光，没有丝毫波动。

十个目标。

对她而言，难度并非在于猎杀本身。以她的能力和手段，即使目标觉醒为异能者，只要危险度不是特别离谱，她依然有数十种方法可以悄无声息地完成清除。难点在于，如何在全民皆“兵”（哪怕只是弱兵）、监控和警惕性都提到最高的新环境下，高效地找到并解决十个分散的、可能拥有各种稀奇古怪异能的目標，同时避开其他高危险度浮游者可能造成的混乱区域，以及……管理局必然因此事而极度活跃的追捕力量。

工作量增加了，风险提升了，但本质并未改变。

她低下头，指尖拂过钥匙扣上那对幽深的眼睛。

“看到了吗，晴晴？”她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世界变得更吵了。”

“但没关系。”

“我们会活下去。”

“一如既往。”

她开始规划。首先，需要找到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据点，用以分析和筛选下个月可能出现的十个目标。其次，需要重新评估全球异能者觉醒后的势力分布，避开那些可能由强大异能者建立秩序、难以动手的“硬骨头”。最后……或许，可以稍微利用一下这弥漫全球的恐慌？混乱，对于猎手而言，有时也是最好的掩护。

灰色的生活被打破了，但取而代之的，并非色彩，而是更深沉、更浓烈的……黑暗。

而谢云云，早已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感觉没多少人看啊，是写得太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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