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被遗忘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数字是冰冷的，但当它关系到生死时，便有了灼人的温度。

浮游者，最初的一百人，如今仅剩五十余人。这个数字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一个幸存者头顶，意味着系统无形中的筛选正在加速，竞争或许会以更直接、更残酷的形式到来。

谢云云站在海岩市一间安全屋的窗前，俯瞰着下方川流不息的城市灯火。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内心深处，一场风暴正在酝酿。她刚刚完成了一次极其危险的猎杀——并非她自己的月度指令，而是另一个陌生浮游者的目标。

原因，源于一条来自“观测者”的加密信息。

那是在她处理完“空白的骰子”带来的双倍指令麻烦，并因强杀埃米尔教授而导致“黑色泰迪熊”标识符可能暴露后不久。一个全新的、无法追踪源头的通讯渠道，直接接入了她用于处理浮游者相关情报的暗网隔离系统。

信息内容简短而惊悚：

“清道夫协议启动。目标清单已发送。清除二十三个指定‘冗余节点’，换取‘埃莉诺拉之秘’完整档案。拒绝，或失败，档案永久销毁，你将成为‘观测者’之敌。时限：30个自然日。”

附件里，是二十三个名字、详细位置、行为习惯，以及他们对应的、尚未被其所属浮游者清除的月度指令目标信息。发送者对她浮游者的身份，她的行动模式，乃至她内心深处追寻“复活”秘密的执念，都了如指掌。

“观测者”……是那个在锈水镇提及“潮汐将变”的古怪老人背后的组织？还是与调查“古老契约”的神秘少年有关？抑或是完全独立的第三方？

云云的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分析了所有可能性。威胁是真实的。“埃莉诺拉之秘”是她目前找到的与“复活”最相关的线索，任何可能导致其永久消失的风险都不可接受。而成为这个深不可测的“观测者”组织的敌人，其危险性可能远超管理局和93%的“灰烬之狐”之和。

接受，意味着她将在未来一个月内，化身“清道夫”，主动踏入至少二十三个未知的猎杀场。这些目标分布在全球各地，身份各异，防护措施未知。更重要的是，大量击杀非自身指令的目标，根据她隐约感知到的规则，会极大加剧她自身“危险程度”的增长，如同在黑暗中点燃巨大的篝火，将她彻底暴露在所有潜在的观察者面前。

拒绝？那等于自断前路，并立刻树一强敌。

没有选择。对于谢云云而言，任何能增加“复活”妹妹渺茫希望的机会，都值得用生命去冒险，更何况是承担“暴露风险”和“危险程度”飙升这种“代价”。

“生存至上”的准则，在此刻有了新的诠释：为了最终的生存，与妹妹重逢的可能性，必须承担阶段性的巨大风险。

她深吸一口气，城市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因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而微微发热的头脑彻底冷却下来。理智重新占据绝对高地。

“开始工作。”她对自己说。

第一站，巴黎。目标：一位隐居在蒙马特高地的古董商。

此人表面经营着小店，实则是某个跨国走私集团的核心洗钱手，身边常年跟着两名前外籍军团的保镖。他是某个浮游者本月的指令目标。

云云没有选择强攻。她利用『超凡感知』摸清了古董商的作息和安保漏洞，通过『精密精神干预』在深夜放大了一名保镖因战争创伤导致的梦魇，使其在睡梦中惊恐开枪，流弹意外击中了隔壁房间的古董商。整个过程，她甚至没有进入那栋建筑，只是在五百米外的一家咖啡馆里，像翻阅一本无聊的小说般，“阅读”并引导了这场悲剧。

确认目标死亡的那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某种无形的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一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能量感融入身躯。同时，视野一角，仿佛有极淡的数据流闪过——危险程度：90% → 90.3%。

涨幅微弱，但确认了规则。猎杀非指令目标，确实会提升危险度。

第二站，东京。目标：一名极道组织的若头（高级干部）。

目标身处重兵把守的夜总会。云云伪装成送货人员，在目标座驾等红灯时，动用『环境交互与计算』，精准破坏了前方一辆大型货车的刹车系统。一场“意外”的追尾事故，让目标连同他的保镖车队变成了扭曲的金属罐头。她混在惊慌的人群中离开，如同水滴汇入海洋。

危险程度：90.3% → 90.8%。

第三站，开罗。目标：一名考古学家。与埃米尔教授不同，这位更偏向于盗墓和文物掠夺。

目标狡猾多疑，藏身于沙漠边缘的隐蔽据点。云云没有接近。她通过暗网悬赏，巧妙地引导了一伙与本就有仇的当地武装力量前去“黑吃黑”。她在三公里外的沙丘上，用高精度望远镜“目睹”了整个过程，并在混乱中，用一发超远距离的精神穿刺『湮灭神经穿刺』，确保了目标的彻底死亡。

危险程度：90.8% → 91.5%。

涨幅开始加快。

接下来的日子，谢云云成了真正的幽灵旅者。她的足迹遍布全球，身份在游客、商务人士、留学生之间无缝切换。她的手段层出不穷，将暗杀演绎成了一门混合了心理学、物理学和超能力的艺术。

在里约热内卢，她利用狂欢节的人群掩护，引导一个毒枭目标因药物过量而“兴奋致死”。

在西伯利亚的矿场，她引发了一场小范围的雪崩，埋葬了一个残酷的监工。

在新加坡的摩天楼顶，她用一个微小的能量脉冲，干扰了目标直升机的仪表盘，导致其坠毁。

她尽量避免使用『黑色泰迪熊』，每一次行动都力求精准、间接，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但即便如此，随着一个又一个“冗余节点”被清除，她的危险程度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飙升。

91.5% → 92.1% → 93% → 94%……

当完成第十五个目标时，她的危险程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95%。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奔涌的力量，身体素质、恢复力、对能量的掌控和抗性都达到了一个新的巅峰。『超凡感知』的范围扩大了近乎一倍，精度更高，甚至能模糊地“听”到远处生物的情绪杂音。『精密精神干预』的强度和细微程度也大幅提升。

但力量的增长伴随着巨大的副作用。她开始频繁地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和杀戮冲动，仿佛体内有一头野兽正在苏醒，渴望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解决问题。她需要花费比以往更多的心力来压制这种冲动，维持理智的冰冷。

同时，她也能更清晰地“嗅”到同类的气息。在某些城市，她能隐约感知到其他高危险度浮游者的存在，如同黑暗森林中彼此警惕的猛兽。她绕开了所有可能的接触，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然而，麻烦总会不期而至。

第十七目标，位于北欧某个宁静的滨海小镇。目标：一位退休的老船长。

云云原本计划制造一场出海钓鱼的意外。但当她抵达小镇时，她的『超凡感知』捕捉到了另一股强大而隐蔽的能量波动——另一个浮游者，危险程度约在92%左右，似乎也在监视着老船长。

“同行？”云云立刻警惕起来。是老船长的正牌“执行者”，还是像她一样的“清道夫”？

她决定按兵不动，隐藏在暗处观察。两天后，那个浮游者动手了。那是一个能力与“阴影”相关的家伙，试图在夜晚潜入船长的住宅。

但异变陡生！

老船长住宅周围突然亮起了柔和但坚韧的能量屏障——静默守护！与保护埃米尔教授的能量场同源，但强度稍弱。同时，数名异能者从埋伏点冲出，为首的赫然是云云原异能者小队的队长，他的力场护盾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这是一个陷阱！管理局利用某个浮游者的月度指令，设局伏击！

那名阴影浮游者猝不及防，瞬间被力场困住，紧接着被密集的异能攻击淹没，连标识符都没来得及显露便化为了飞灰。

远处的云云，心脏微微一沉。管理局的战术越来越有针对性了。她庆幸自己的谨慎，同时也意识到，随着浮游者数量的减少和质量的提升，管理局的策略正在从大面积筛查转向精准打击。

她不能放弃这个目标，否则“清道夫”任务将失败。她耐心地等待。伏击成功后，小队留下两人处理现场，队长带着其他人迅速撤离，似乎是赶往下一个任务点。

机会来了。云云锁定了一名留在屋内、似乎在进行证据采集的异能者。她动用强化后的『精密精神干预』，隔着墙壁，对其发动了无声无息的精神冲击。

“呃……”屋内的异能者闷哼一声，抱着头痛苦地倒下，精神瞬间恍惚。在他失去对能量场控制器维持的瞬间，云云动了。

她没有使用任何炫目的能力。只是如同鬼魅般欺近，在『超凡感知』的辅助下，找到了因主人精神受创而短暂不稳的能量场的一个微小缝隙，将一枚细小的毒针射入了正在书房整理航海日志的老船长的脖颈。

老船长身体一僵，无声地滑倒在地。

云云毫不停留，身形暴退，融入小镇漆黑的巷道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危险程度：96% → 96.7%。

剩下的几个目标，她处理得更加小心，几乎完全依靠远程引导意外或借刀杀人。当最后一个名字从清单上划掉时，她正身处非洲草原的一座小型机场候机楼里。

三十天的极限奔波，二十三次跨越全球的精密猎杀。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并非身体，而是精神上的高度紧绷带来的磨损。

她调出那份只有她自己能“看”到的危险程度评估。

98.5%。

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字。她知道，在剩余的五十多名浮游者中，她也已经跻身最顶尖的那一小撮。如同“灰烬之狐”当初带给她的压迫感一样，她现在也成为了他人眼中需要仰望的恐怖存在。

“观测者”的信息如期而至，没有祝贺，只有冰冷的交易完成确认，和一个新的数据包。

“协议完成。‘埃莉诺拉之秘’档案交付。警告：你的‘能级波动’已引起广泛注意。好自为之。”

云云点开数据包，里面是关于范海辛家族埃莉诺拉夫人及其『复活』异能的详尽资料，远超她之前自己调查到的信息，甚至包括了一些看似不可能的实验记录和能量波动频谱。

代价巨大，但收获亦然。

她关闭通讯，望向窗外。一架飞机正冲上云霄，划破蔚蓝的天际。

她活下来了，并且变得更强。但前路也更加危险。管理局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系列高难度、高隐蔽性的死亡事件背后存在的关联；其他高危险度的浮游者，比如那对隐居的花店少女必然也感知到了她这颗“新星”的急速崛起；“观测者”组织目的不明，是友是敌难以预料；而体内那澎湃的力量和伴随而来的杀戮**，也需要她时刻警惕。

生存的游戏，进入了新的阶段。筹码增加了，赌注也更大了。

谢云云轻轻抚摸着钥匙扣上那个看似无害的黑色泰迪熊，眼神依旧冰冷、坚定。

她还得继续走下去，直到找到那个渺茫的希望，或者，倒在追寻希望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