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德豪斯夫人 第13章 交易

回到普里莫勒庄园之后，玛格丽特坚信海伦娜一直躲着她。她确信有的时候莱妮就在庄园中的某处，但偏偏要刻意隐藏自己的形迹，不让任何人找到。

玛格丽特最初的确是为海伦娜傲慢的态度而恼火，但是她并不想让这份少年时延续至今的友谊就此中断。既然当初引起两人争执的约翰·伍德豪斯并不在庄园中，玛格丽特想不到还有什么继续和莱妮冷战的理由。

真的有必要那么在乎阶级的差别吗？她在深夜无数次地问自己，或许只是因为突然从寄宿学校看似平等的环境中脱离出来，让她一下子无法接受真实的世界，才对海伦娜的话那么敏感。

但你明知她是什么样的人，玛格丽特告诉自己，一个美丽、高傲、倔犟，又善于隐藏自己的小姑娘，她现在只是回到了社会中她应该在的阶级，难道这有损于她任何的可爱之处吗？

想清楚这些之后，玛格丽特便多次试图找到海伦娜和解，但是在偌大的庄园里，找到一个刻意躲避自己的人并不容易。最后她甚至想从简那里获得一点线索。

“格兰特小姐吗？”年幼的学生歪着头想了想，“上次下课后我看到她和艾米丽小姐在湖那边散步，或许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她。”

艾米丽·斯蒂文森？玛格丽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她不想去怀疑海伦娜对她们友谊的忠诚，但是想起之前在临郡她和那位斯蒂文森小姐之间的亲密，还是觉得一颗心揪了起来。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不停捏着书页边角，直到简的疑惑的声音再次传来：“林顿小姐，我是哪里读错了吗？”

这节是法语课，简正在认读单词，如果她每个词汇的发音都正确的话，玛格丽特都会给她一块厨房做的榛子巧克力。但现在她已经读完一整列，林顿小姐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不不，当然不是。”玛格丽特赶紧回过神来，继续今天的教学。

只是等到课程一结束，她便匆忙地收拾好书本，连回房间放书的时间都没有浪费，直奔庄园里那片巨大的湖泊而去。

湖面平静无波，偶尔有春末的落花随风落下，荡出一点清浅的涟漪。玛格丽特绕着湖边走了许久，这样的天气里出来散步本应是一件开心的事，但寻人的心情太急迫，哪怕春风再温柔和煦，玛格丽特也出了一身薄汗。在她终于微微喘着气停下脚步的时候，很可惜，除了一只飞在树枝上唱歌的鸟儿，其余什么活物她都没有看见。

再往前走就是那片茂密的樱草了，在这时节，紫色的花瓣已经凋零了许多，浓绿的草茎和叶片中只是零星夹杂着几点花朵，玛格丽特犹豫了半晌，还是不忍心去踩。就在她以为找到海伦娜的愿望再次落空，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看见花田里有人坐起身子，好像是……艾米丽·斯蒂文森？

这可不是她想要找的人。玛格丽特正想假装没看见，却被人叫住了。

“林顿小姐？”艾米丽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然后拍了拍自己手上的尘土。玛格丽特注意到她的裙摆被草茎的汁液染得深浅不一，但她看起来似乎毫不在意。

“真是巧啊。”艾米丽笑着走近，她看了一眼玛格丽特怀里抱着的书，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看来林顿小姐来此处，并不是像我一样只是为了欣赏风景。”

不然怎么会下了课连书都不放回去就往湖边赶。

玛格丽特退后一步欠身问了好：“日安，斯蒂文森小姐。我来找格兰特小姐。”

察觉到一丝敌意的艾米丽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弯起嘴角：“莱妮？她并不是每天都到这里来，如果你想见她的话，或许我可以帮忙约她。”

我们两人的关系并不需要第三人充当信使。玛格丽特抿起苍白的唇，湖边的风停了，她将方才因为疾走散乱的发丝拢到耳后，很客气地说：“谢谢您，但是不用麻烦了，或许我能找到其他机会。”

虽然这位艾米丽小姐的态度和咄咄逼人毫无关系，但玛格丽特不知为何并不想继续和她独处下去，她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就听见艾米丽问：“我听莱妮说，你们曾经在同一所寄宿学校上过学，还是很好的朋友。同我说说你们经历过的那些事吧，我还从未亲眼见过一所真正的寄宿学校呢，果真是像报纸上说的那样贫苦吗？”

海伦娜连这些都告诉了她？玛格丽特突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耻辱，她以为过去那些两人独享的回忆，在海伦娜眼中难道只是与新朋友拉近关系的谈资吗？

至于面前这位谈论起寄宿学校仿佛谈论什么新奇玩意儿的贵族小姐，就算玛格丽特将一切细节都和盘托出，她又如何能真正理解令她产生好奇的“贫苦”两个字。

那是只有半片吐司的晚餐，穿着单鞋扫雪被冻僵的脚，和只能用冰水而导致长满冻疮的双手。

艾米丽观察着她的神色，突然又很善解人意地说：“抱歉，是我冒犯到你了吗？如果你不愿意谈论那些，当然也可以。”

“艾米——”

这时玛格丽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转过头去，微风又起，将刚刚挽好的那缕头发重又吹散，遮住了她的视线。

是海伦娜，她走近了迟疑着说：“丽塔？”

“我想我没什么事，就不打扰你们了。”玛格丽特说完便径直向前走去，她快速地和找了许久的人擦肩而过，心中不断咒骂自己的愚蠢。

难道真的只有她一个人珍视这段友情吗？她似乎高估了自己在海伦娜·格兰特心中的地位，或许她之前的想法才是对的，她就是人生分岔路上的稻草人，而非可以相伴一生的最珍贵的友人。

没有比她更愚蠢的生物曾经存在过这个世界上了，认清你自己吧，玛格丽特想。

“丽塔！”海伦娜试图去追，却被艾米丽叫住了。

斯蒂文森小姐慢慢走过来，她还是那副恬静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并不如何温柔：“林顿小姐还真是敏感。”

海伦娜不满地看向她：“我以为我们的交易并不会牵涉到丽塔。”

“嘿，帮你一个小忙而已。”艾米丽看向她，“只是因为我自己求爱无果，所以不忍心看到其她陷入痴恋的人痛苦罢了。”

“不要说这些疯话。”

“行吧，那就按照你说的，对林顿小姐只怀有纯洁的伟大的友谊，而和肮脏的爱.欲毫无关系。”艾米丽玩味地笑着，“可是适当的刺激也有助于让她更加认识到你的重要性，我不过是充当一个无关紧要的催化剂而已。”

海伦娜不想再理睬这人意有所指的话，前些天因为艾米丽那玩笑式告白而产生的乱七八糟的想法，早就被她一股脑地甩开，她只知道自己想和丽塔重新回到过去的亲密中。

可惜这阵子实在太忙，所以一直抽不出身。这次看到丽塔主动来找她，天知道海伦娜有多高兴，眼看着和好就在眼前，却又被这个疯子搅浑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海伦娜冷下脸，“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我帮你嫁给约翰·伍德豪斯，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艾米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的，那么请问尊敬的格兰特小姐，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下个月，普里莫勒庄园会举办一场舞会，我会说服子爵将小伍德豪斯从伯明翰接回来，希望你能把握住机会。”

“那是当然。”

当天晚上，海伦娜拿着一支蜡烛，小心地躲过守夜仆人们的视线。走廊和楼梯旁挂满了伍德豪斯历代祖先的画像，她小心地护着摇晃的烛火，穿过那些已经死去人们的冷漠目光，去到二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

玛格丽特正在半梦半醒间，她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动静，随着那股玫瑰香气越来越近，她的意识也越发清醒。明明这是将一切说开的最好时机，但一想到白天的事，她心中又忍不住对海伦娜升起怨气，于是她紧闭着眼睛，假装已经陷入了沉睡。

海伦娜借着月光看向床榻上的挚友，她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丽塔并不知道自己真正睡着的时候总会将头微侧过一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拘谨得好像在接受什么完美睡姿考试。她还像以前一样诚实，连身体都不知道该怎么装睡。

但这也意味着，丽塔现在拒绝沟通的意图也同样诚实，海伦娜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她想到快要到来的那场舞会，只希望一切能赶紧进行下去。她有时候甚至会想，为什么那些碍眼的绊脚石不能自觉跳进泰晤士河呢？当鱼饲料都比他们活着的时候有价值。

时间在海伦娜的期盼中，随着这样的一个个夜晚逐渐过去，直到玛格丽特已经彻底习惯睡梦中的那股玫瑰香气，舞会日终于来了。

还有一更12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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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