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相安无事,只不过温临安有事没事便与江时岁闲聊。
譬如芳龄几何,家居何方,家中还有几口人?
江时岁不语,到最后直接闭眼假寐。
温临安索性也没再继续了。
军营外,有一身着天水碧华服少年,旁边有位身着水红色华服少女。
他们二人从小就不入庖屋,与其在灶房给别人添乱,不如凭着二人的身份来接客。
“怎么还不回来?”
谢知行看了看时辰,天色已晚,她此行仅她一人,不免让人担心。
楚纤离笑了笑,接话道,“温大公子的性子本来就如此,估计还在某个酒楼打牙祭。”
谢知行蹙眉,“你与温公子很熟吗?离他远些。”
楚纤离不紧不慢的转了一个圈,头上的步摇也跟着她的步伐摇曳着,道,“温公子性子最是淡漠,京城出了名的,不过此人十分娇奢,也是出了名的。”
语毕,那辆极为奢华的马车便已出现在二人视线。
“他来了。”
兄妹二人正打算接客,却没想到,墨玉下车后,最先搀扶着的竟然是江时岁。
谢知行看着她,虽有不解,但也未多说什么。
楚纤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惊讶道,“小时岁,你怎么乘着温家的马车?”
“正恰遇上的,在花满楼,明莹阿姐请的马夫家中有事,又突然天降大雨,明莹阿姐让了他一成价,他顺路带上我的。”
短短几句话,便把来龙去脉讲了个清楚,兄妹二人,这才放下心。
不过,温临安又怎会这么好心?
墨玉见车内没了动静,以为自家主子又睡着了,连忙进去喊他,却见他半眯着眼,手上持着一柄折扇,见墨玉进来,温临安使了个眼色。
墨玉心知肚明,连忙配合的夸张大喊,“主子,快醒醒,天呐,你怎么又睡着了?这一路上都耽误了多长时间了,也亏谢将军脾气好,换作是旁人,早就该责骂我们主仆二人了。”
谢知行汗颜,平白无故的带了一顶高帽,这下子想怪也怪不成,只得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邀请他们入宴席。
宴席上方坐着谢知行和温临安,就算他们二人私下里再怎么不和,表面上还是相敬如宾,互相敬对方一杯酒,在寒暄两句,把这表面功夫给做了。
江时岁与楚纤离坐在一块,对面是周凛将军,楚纤离的目光若有若无的,就往对面看去,虽次数不多,但想瞒过温临安这种老奸巨猾的狐狸也是不容易的,好在江时岁为她遮掩着。
不过,感受到上方的目光,不加掩饰的直勾勾的盯着,虽然不带有一丝**,但如此探究的目光也是令人不喜的。
谢知行感受到旁边这人的目光,连忙打岔,端着一碗酒欲敬他,“来,温公子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来尝尝我新酿的酒。”
温临安看向这人,他不胜酒力,全上京城都知道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不过眼下也不能驳了对方面子,只得强撑着,一饮而尽。
宴席散,军营中的人酒足饭饱后就选择回去睡觉了。
而江时岁立于湖畔边,凭着点点月光,认出了来人。
“温公子,讲讲你的来意。”
“如此对待你的恩人,真令人心寒。”温临安表情夸张,像是真的痛心疾首,但那双眼睛出卖了他。
“什么恩人?人情已经还了。从此便无任何瓜葛,你不如好好讲讲你用意何为?”
温临安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由自主的脱口而道,“真是聪明。”
此时的温临安完全没有刚刚在宴席上醉糊糊的状态,反而双眼如炬,清醒的很。
他也没有打什么哑谜,直截了当的拿出一封书信,虽纸色泛黄,但也看得出眼前人的悉心爱护,“这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江时岁强压住心头的翻涌的情绪,神色如常道,“我阿姐温公子不是见过吗?花满楼的明莹掌柜。”
温临安睨起了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又道,“江雪凝不是你的姐姐吗?岁宁郡主就当真能够狠下心。”
暗漆漆的夜幕下,少女步步逼近,实事者。这位从来没有看清过的人,“你有什么企图?”
温临安将信交给她,江时岁趁机打开看了一眼,却是江雪凝真迹。
“不用看了,你姐姐的字,世上没几个人能模仿的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时岁不动声色的点头,江雪凝的字幼时便已初现雏形,长大后更是自成一派,温婉中带着凌厉。
“至于企图的话,世人皆知道我温临安性子冷漠,就算明莹掌柜让了我一成价,我也总不可能就捎你一程。”
在少女震惊的目光下,他凑近,一字一顿道,“我姓温,你母亲也姓温,你猜我为什么有你阿姐的遗书。”
乌云散去,江时岁也理清了思绪,月光渐渐洒落在她的身上。
她看着温临安嗤笑道,“那又如何?我就权当我没有亲人。”
温临安也没有想到,江时岁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说服,仇恨已根深蒂固。
“我……“
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江时岁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是认定自己心中猜想,声嘶力竭的指责道,
“我自己一个人过了十五年,虽遭遇不幸但也自己一个人挺了过来,这十五年来,你们温家人不管不问,等到我自己一个人长大了,有利用价值了,你们又跑过来,假惺惺的说你们是我的亲人。滑天下之大稽,我在深宫十四年间任人欺凌的时候,你们在哪,我阿姐被迫去往夏国和亲时,你们又在哪,如今,苦难结束了,你们才出现。”
“我告诉你,温临安,别以为你给我送了我阿姐的遗书,装模作样的给我送了些礼物,我就会感恩戴德的接受你这个哥哥,你们温家人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温临安看着这位妹妹,想要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这个资格,不管怎么样,温家人为了保全自身远离姜国为真,未能制止这一切的苦难也为真,却如江时岁指责一样,确实根本不应该出现。
但是,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缓和江时岁的情绪,阿爷最近病了,如果呢?若与江时岁见上一面,说不定病情有所好转。
温临安道,“江时岁,我们做个交易吧。”
江时岁看着他,眼中鄙夷更不加掩饰。
“你与我回京见上病重的阿爷一面,我把姜成帝的项上人头交给你,如何?”
“姜成帝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传言有误?或者说你故意欺骗。”
江时岁不信他一面之词,但如果姜成帝没死,他害了她全家,却逍遥自在,确实应该拿人头向江家赔罪。
温临安敏锐的察觉到她动了心思,他把玩了下手中的扇子,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着,“如何?用姜成帝的项上人头来做个交易,我敢向你保证,姜成帝绝对活着,而且还活的好好的。”
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好似在诱惑江时岁。
江时岁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你怎么知道他活着?天下皆知他在逃亡路上,被将士反杀。”
温临安回道,“我母亲是皇商,温家车马遍布全国各地,刚刚有人来禀报,说在夏国和安国边界处有一家客栈,客栈的主人就是姜成帝。”
江时岁一听到姜成帝,就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笑了笑,眼神却淡漠的可怕,“如若消息属实,就传信于我,仇人的人头不用别人代劳,我自己就能取。”
温临安问道,“这场交易?”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