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卿被飞炀一句话怼的无话可说,揉了揉太阳穴,头疼这个正在叛逆期的徒儿还得重新开始教育。
一柄长剑贴着他的面门倏然飞过,“夺!”一声嵌入他身旁的柱子里。
柳青卿惊愕转头,看见隔着几张桌子外,叶倾城潮红着脸蛋眯着眼睛看自己,一手抱着酒坛子,一手招了招叫云沁过来替她看看。
“云沁,你看看那边那个绿的发黑的东西,是不是那个龟蛋来了?嗝——”
叶倾城打了长长一个酒嗝,云沁一把扶住她:“师尊,您定是眼花了,最近天潮,咱厅里那柱子长绿毛啦!”
云沁一边说一边把叶倾城往反方向扶,另一边对着柳青卿挤眉弄眼,一脸“你来捣什么乱,还嫌害的师尊不够惨,快滚!”的鄙夷表情。
柳青卿上下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青墨色的宝衣,心道:“像吗?”
飞炀在一旁看戏,咯咯咯地笑起来,他师父重面子,被这么一说,肯定心塞。
“好笑吗?”柳青卿问。
“嗯,挺搞笑的。”飞炀回。
“笑够了就走吧。”柳青卿说着,眼神淡淡地看着飞炀,然后转身一步步向外走。
见柳青卿没有更多反应了,飞炀笑的索然无味,也懒得再去跟柳青卿拉扯回不回去这件事,在哪待着不是待,于是随手提起桌上一壶酒就跟着出去了。
屋外天色微凉,半轮昏黄的孤月挂在空中,灰淡如烟般的残云慢慢飘动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把地上的枯叶踩的“咯嚓”作响。
飞炀拎着酒壶嘴上的绳子一圈圈地甩着酒壶,走路模样懒懒散散没个正经。
柳青卿寻思着应该如何问飞炀自己蛋身的下落,贸然问出定是不妥。
甄友谦发过来消息:
柳青卿回了个就把甄友谦拉黑了。
“炀儿,你从小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这几年是否有所改变?”
柳青卿思考过后决定从打温情牌开始入手,他一边慢吞吞走着一边平心静气说着。
飞炀当他又在演哪门子戏,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笑了笑。
“几年不见,可有了交心的朋友?”
“……”
见飞炀不答,柳青卿又问:“可有了倾心的女子?”
“……”
“听婳蒽说,你此来还有一位小伙伴,叫吴泌的?他入了谁家门下?”
飞炀停下转酒壶的手,疑惑地看着前面那个高挑的背影:“师尊,您突然关心起徒儿私事,让徒儿受惊了。”
柳青卿纠正他:“那叫受宠若惊。”
飞炀摇摇头:“不,是真的惊了。”
“……”
柳青卿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同样停下脚步,始终跟他保持三米距离的飞炀。
这孩子个头又长了,如今只差他半个头,站远点就感觉是平视了,也许是这段时间吃的好了,骨架子飞涨身材也矫健起来,脸上的稚气快要褪完,若不是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有着浅浅的疏离,真满脸的都是将要成年的青涩美好味道。
柳青卿自认是个直男,就是对着飞炀这张脸时,心口有着难以抗拒的悸动。
他想,上一辈子若不是提前离开殷家,如果好好等到飞炀长大,说不定,只是说不定,就没有后面飞炀入魔、手撕柳青卿的悲剧了。
他突然有种冲动,想在这里就告诉飞炀我就是陆卿,陆卿就是我,等你长大了我俩或许可以试一试。
一阵秋风飒飒地吹过,地上几张金黄的枯叶跳动地换了个位置。他看了一会儿飞炀,直到飞炀感觉到了一些异常,目中露出疑惑,柳青卿终于张开嘴巴,准备说出来。
然而话已经到嘴边,身后突然响起第三人“咯哧”踩碎枯叶的声音。
“谁?”柳青卿警惕地回头。
黑暗里一个黝黑的人影小心翼翼地走出来。
飞炀看清来人,眼神一紧:“吴泌?那边出问题了吗?”
吴泌依旧是那个非洲矿工模样,点点头:“何道长说让我来找你,我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道长说你是跟着逍遥峰峰主走的,这不跟着你师父才找到你。都耽搁一周啦!”
柳青卿眼看着飞炀脸上浮起一丝焦灼之色,那心急的模样仿佛一盆清水,浇灭了他心头一缕亮起不久的小火苗。
“师尊,我这边有事,办完自会回来。”飞炀草草说完,丢了酒瓶子带着吴泌快步离去。
那褐色的酒壶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一圈,柳青卿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有一瞬的冲动想跟上去看看,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也好。
想自己差不多这个年岁的时候,不也是班上交着一个女朋友,网上谈着一个,另外还在跟隔壁班那个暧昧吗?
十八岁呀……跟十八岁的孩子讨论一辈子,太早了。
夜色越发深沉,自己的逍遥峰远远地在一片寂静中森然而立,山体嶙峋扭曲如一座巨兽的残骨张着巨嘴,想要吞噬什么。
那是他如今的家,他的寿命不多,不知还有几年,大概不去耽误别人也是对的。有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夺舍回去,或者说延长点寿命。
柳青卿捡起地上的酒壶,纵身一跃,身形飘逸如飞鸟一般,一抹水墨似的青墨身影踏空而过,纱衣上细细密密的半透明鳞片在月光下浮光流影,他踏上他的逍遥峰峰巅,敞开腿大喇喇坐在巨石上。
他拿出酒壶拔掉壶塞,高高举起酒壶倾斜倒下,清澈如泉的酒水带着淡雅的竹叶香味细细流淌而出,落入他的嘴里。
“酒暗乡魂追旅思,明月楼高我独倚,不愁不愁……”
柳青卿自言自语,咕咕叨叨几句便沉默了,他看了会儿月亮觉得腻味了便躺下翻了个身,换个姿势后看到背后的另一半天空上的沧海巅。
那一缕从山体间源源流出的瀑布高高落下,在半空中形成的雾气把高悬的沧海巅遮遮掩掩地包裹在云里,那上面好似有塔有房,似有仙人居住,仿佛真如一座天空之城一般。
柳青卿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一座突兀的巨峰总是没什么存在感,他为什么总也没好奇过上面有什么。仿佛那就是跟月亮一样,只是理所当然地存在那里。
他像是突然被扯开了一块蒙心布,瞬间就开始好奇那上面有什么?
据说是掌门宵穹闭关的地方,但除了那,那上面还有什么?有些怎么样的风景?从上面往下看又是何样的感觉?怎的也没听说过有人上去过……
一个问题一旦从心里发出,便不可遏制地扩大。
他站起身,估算了下,这个距离轻功应是过不去。于是他翻身从石头上下来,几下回到洞府内,刚好遇到卢正阳,二话不说抽出人家腰间的剑,向外一丢,轻身一跃,踩着剑身御空飞行直往沧海巅的方向飞去。
柳青卿才喝过飞炀的龙血,这会儿倒是内力十足,卢正阳那把普通的长剑哀嚎着被他踩出了一股神兵的气势,向着那高高在上的山巅破空直冲而去。
高空的风浪把他的头发吹的丝丝扬起,衣袍滚滚翻飞,沧海巅就在眼前,他破开水雾形成的气云,很快地靠近山体。
然而,近到一定程度后,无论柳青卿怎么向那个方向直奔,沧海巅与他的距离却一点也没有变近,像是被挡在一层不可见的禁制之外。
他试着压缩周身空间,瞬移过去,剑尖“铿!”一声闪出火花,终于是撞到了一面类似墙壁的物质。
被他撞到的无形墙面明明暗暗闪烁几下,现出部分类似青色龙鳞的结构,随之虚浮着一些紫色的瘴气,很快又消失在空气中,明显是被下了阵法。
柳青卿绕着这面墙又试了几次,结果皆是如此。倒是卢正阳那把无辜的小剑终于承受不住了,“铃——”一声剑鸣后,直接颤抖着碎成粉齑,晶晶亮亮从空中落下。
柳青卿无法,只得踩着空气回到逍遥峰。
卢正阳赶紧迎上来,前后看看好奇地问他的剑呢?
柳青卿引着他看向天空上那些如繁星般缓缓落下的华美晶尘。
“美吗?”柳青卿问。
卢正阳点点头:“美,师尊,我的剑呢?”
“炸了。”
柳青卿看着那片美丽的好像烟火般绽放的天空简单的回。
卢正阳有点懵,呆呆地站着使劲思索:炸了?炸了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炸了?剑会炸?
“作为你吃里扒外的惩罚,现在,为师原谅你了。”柳青卿说完,还没等卢正阳理解过来,便一脸泰然自若地转身离去。
“……”卢正阳隔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明白过来了,他再一次感觉,他的师尊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