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初上,乌鸟啼鸣,秋意渐浓,枝头的枯叶被寒风卷起,打着圈地往天上飘。
汝杰峰食堂内,叶倾城一脚搁在木凳上,昂首豪爽提着酒坛子哗哗往嘴里灌,酒水打湿了她油亮笔直的黑发,也打湿了她火红飘逸的衣衫。
她喝完一口,红着脸摇摇晃晃地对着堂内一众正在吃晚饭的女弟子们口齿不清地喊道:
“你们给我听好,以后我叶倾城再倾心上哪个男子,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自从修道大会结束以来,叶倾城也不是第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耍酒疯了,大家见怪不怪,多看了几眼后又各吃各的去了。
云沁听了赶紧上来抢酒坛子:“使不得使不得,那渣男才是乌龟王八蛋,您不过是被王八蒙了眼,错把龟蛋当宝贝罢了。”
叶倾城抱紧酒坛子,一屁股坐下来,嘤嘤嘤地要哭:“那我这个傻蛋岂不是连乌龟王八蛋都不如……”
多多又来汝杰峰蹭饭,捧着饭碗抖着若隐若现的双下巴跑到叶倾城跟前:“叶师叔,你别难过了,男人有什么好的,我看都不如咱谦哥做的美食让人快活!”
说着,她把碗里的香酥炸鸡腿拿出来递了过去。
叶倾城一把接过来,恨恨地就着眼泪鼻涕一起啃鸡腿。
多多舔了舔手指,一脸天真道:“你看我若言姐姐,之前那个林之修跟她恩恩爱爱神仙美眷似得相伴那么多年,结果也是出了一趟门,也就半个月的功夫,回来就带了个男人回来。重点是人家还不喜欢他,就他搁着那一厢情愿,跟我姐练了那么久的剑法也不要了!你说这些男人是不是有病?”
多多说着伸手一指身后,叶倾城顺着那手指看过去,看到了那个已经从西施进化成了杨玉环的方若言,此时方玉环正吃着一块精致的小蛋糕,一脸满足地还跟自己招了招手。
同为苦命人,相见泪两行。
叶倾城丢了鸡骨头软着脚爬起来,抱着酒坛子跌跌撞撞地跑到方若言身边,紧紧搂着人家的肩膀瞎摇晃:“不值得,姐妹,咱太不值得了!!!”
叶倾城继续发酒疯,食堂角落里那一桌,云纤正端了些吃的给飞炀送上来。
她看飞炀还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心软,一边给人拿菜出来一边循循善诱地说:
“柳师叔他不是什么好人,心思不纯,你呀还小,别跟着他混。趁还未入子弟名簿,换个靠谱的师父跟着也好……”
能看柳青卿的丑戏,飞炀是很高兴的,他摆出一副天真的笑容,进入嘴巴抹蜜模式,眨巴着眼睛以示自己的天真无邪:
“柳师叔他会对我不利吗?”
云纤瞄了一眼飞炀的屁股,脸上浮起两道红霞:“你不懂,懂了就晚了!”
飞炀内心狂笑,嘴上依旧乖巧:“云纤师姐,您能告诉我,柳峰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云纤想了想,总结道:“反正是个渣人,特——别的渣!”
“唔……那我能留在在这里吗?”
飞炀长的好,又还年少,一摆出无辜的表情就跟只猫似得人畜无害,云纤看着可爱,捏了捏飞炀的脸蛋:
“咱汝杰峰只收女弟子,但你暂时可以留在这里,只是别去咱峰主面前瞎晃。”
飞炀乖巧地点点头。
甄友谦难得提早忙完,双手在围裙上擦着一路小跑过来,在飞炀这桌一座:“云纤,一起坐下吃点儿?”
云纤笑着摇摇头:“不吃了,减肥,你们吃吧。”说完便离开了。
甄友谦哈哈一笑,感觉这是云纤对他厨艺的肯定,转头端起碗来准备开吃,然后发现对面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他奇怪地摸了摸脸蛋:
“怎的,我脸上有东西吗?”
飞炀摇摇头,他认出来甄友谦了。
当时陆卿落崖,他给喂了阴丸便躲起来了,后来怕有合欢宫的人盯着,他便没敢出面去找回陆卿的身体,就在一边守着。
过了段时间后这个人来了,也不知道这人怎的知道那里有具尸体,还特地把人脑袋捡起来带走了。捡起来带走后,还把脑袋养在花盆里面,行为匪夷所思的很。
再后来这个人又被蜀阳宫的人带走了,合欢宫的人也因为那破观人去楼空就散了,他才有机会出来把陆卿的蛋身带走。
那这个人是认识陆卿吗?他怎么知道陆卿死在那悬崖下?
飞炀盯着甄友谦,专心地思考着。
甄友谦被盯的浑身不自在,饭都吃不下去了,握着筷子问:“你是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飞炀想了想,婉转道:“我好像见过你,在一个叫浮云观的地方。”
甄友谦眼睛一亮:“哎呀,老乡?”
飞炀浅浅一笑,算是默认,然后又道:“你那时候经常拿着一盆树苗在镇上晃,还跟树苗对话聊天,大家都在传说你那盆里有个宝贝……”
甄友谦表情僵硬,摆手道:“那些无聊人瞎传的,我那时候一个人孤单,就养了点花草以解空虚,哪有什么宝贝,谣传谣传……”
见甄友谦打算隐瞒头骨的事,飞炀转而又问:“你们观里是不是还有一个瞎道士,叫陆卿的?”
甄友谦一听,还真是熟人,十分热情地就要点头说是,一只清矍漂亮的手落在他肩头,重重一压,脑海里响起一条短信:
机智甄友谦,刚要说出口的话话风一转,摸着下巴一副仔细回忆的模样:
“是曾经有个瞎道士在我们观里落脚,不过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啊,好像大家都叫他柳高人,还是刘半仙来的。”
飞炀的注意力被甄友谦背后突然出现的柳青卿吸引一半,有一听没一听的听进去了。
柳青卿道:“炀儿,你叨扰汝杰峰够久了,该跟为师回去了。”
自从前段时间跟叶倾城闹掰了,柳青卿一直也未踏足汝杰峰,毕竟人家那天甩着火舌狂怒着叫他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的样子还是历历在目。
女人、还是这么厉害的女人,疯起来就有点可怕。
于是他就这么放着飞炀在汝杰峰住了一段时日,倒是没想到这家伙在这里住的还挺惬意,每每派卢正阳来接他,他都一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请大师兄转告师尊不用多心。”给打发了。
这不,那句话又来了:“徒儿在这里吃好喝好,不需师尊多操心。”
“为师亲自来接你,还不够给面子吗?”
柳青卿身板儿挺的笔直,微微有些动怒。毕竟他的蛋身还没有下落,他心里着急,那到底是他本体,如果出了什么事儿,搞不好他这实体化的神魄也要烟消云散。
“师尊,我不需要您给我面子。您是失忆了,我可没有。现在要跟我来演什么师慈徒孝,大可不必。”
飞炀说着,还呲溜溜吸了口茶,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样子。
“不回去?那你来这蜀阳宫做什么?”
飞炀指了指自己脖子吊儿郎当一笑:“这不是身体上离不开师尊呢?”
柳青卿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原版柳青卿把飞炀这个徒弟当工具人使,而飞炀何尝不是把原版柳青卿这个师父当工具人。真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来什么样的徒弟。
飞炀身上的龙气年年都要蓄满而溢,一旦溢出,那龙涎香的味道能飘出十里地去,搞不好就有些人闻着味道就来了,实在危险。
他还小的时候,他母亲带着他在沙漠中央生活多半也是为了保护他。后来被柳青卿救回去了,年年都要让吸一次血。
柳青卿吸归吸,那不是单纯的吸,也会顺道梳理飞炀的血脉,算是互惠互利,不然直接放血不得了。
再后来柳青卿失踪,殷有邢前几年还会送来阳丸助他调息梳理龙气,突然有一年就断了。飞炀小小年纪无法,就只好自己出去满世界的找阴阳丸。
这玩意儿吧,不是说特别珍贵稀有天上地下只此一颗那种,但也不算多常见。
飞炀只知道合欢宫分部遍布中圖南洲,几乎每个分部都会藏有这么一两对,于是便利用自己龙弈的体质做鱼钩,到处去钓合欢宫的人。
后来就遇到陆卿了。这一次偷的惊险,不仅累的陆卿没命,自己也差点暴露身份。他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决定上蜀阳宫去找他那个便宜师父柳青卿。
柳青卿这个人贪婪归贪婪,毕竟没有对他造成额外的威胁,也没有利用他去做多余的事,况且好歹能力还放在那里,对他也是个保护,其实挺好,各取所需嘛。
因而他对柳青卿虽然不敬重,但还是愿意维持表面师徒关系。
说来刚好机缘巧合下让他得到过一个开光丸,吃下去就能伪装成普通入道者,他便就搭着吴泌的顺风车,来到蜀阳宫。
他也想过如果柳青卿不在怎么办,不过仔细一算,蜀阳宫名门大派,合欢宫都有的阴阳丸,它怎么会没有。之后果然让他遇上草木岛的婳蒽,从其口中得知阴阳丸的存在,让他安心不少。
——只要入的了蜀阳宫,至少一段时间内不用四处奔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