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又‘看’见了什么?”
建明叔问道,不是问行为而是问内容。
“我们之前都是怎么完成任务的?”没有回答我直接反道。
建明叔听见我的问题却是哈哈大笑,
“二妮你果然了解过自己的能力,我就知道你用不了多长时间。”
见我依旧脸色严肃,建明叔才咳了咳一脸正经的说道。
“很简单啊,我们做的一直都是□□,你动‘眼’,我动手,先是去顾客家里考察一圈,我装模作样的弄出点动静,
然后就以要准备东西为理由先出去呆一晚,基本当天晚上你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你告诉我真相,制定好策略,第二天上门直接就解决了。”
很好,看来我确实能看到自己周围所发生一切的本质。
听建明叔这么说,我大约也终于弄懂了自己的能力。
于是我把自己昨天做梦的内容又详细的给他复述了一遍。
“看来这餐馆是和李建德有直接的关系,”他摸着下巴,来了这样一句,
“二妮你也不错嘛,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控制自己清醒的‘出眼’,看来不久后‘入眼’你也很快就能掌握。”
他笑着对我说道。
入眼,出眼,这些原来都是我本就能控制的吗……
“哈,不要那么严肃嘛,之前也是因为意识世界太过于混乱,
我怕二妮你进入更深的层次,直接消失或者一睡不醒,要是在现实中我还可以解决,
但这里是意识世界我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找到你。”
这么说着建明叔语气又格外的活跃,甚至用手指摩擦了番自己的鼻尖。
“也是因为旅馆这个地点本质性质的加持,我才敢让你睡觉的。”
“所以昨晚其实你在拿我做试探?!”看着对方眼下的青黑,我好像突然明白了,
明明休息的一晚,他的脸色为何会这样差。
“我错了,我错啦,二妮原谅我吧——”见我语气中饱含怒火,他连忙跪地求饶。
“我对二妮你‘入眼’的状态还是很熟悉的,如果发现不对我会立刻用外力帮你出来。”
也许是知道我只是佯装生气,他转头就开始对我解释。
算了,把这个话题先放到一边,我继续追问,
“所以我看到的一定就是真相吗?不会有任何的误差?”
“是的!”建明叔一脸认真的点头,
“二妮看到的是绝对的百分百的真相,即使有误差,也只是雇主因为面子嘴硬不肯承认而已,但大多数依旧会成为回头客,
二妮是绝对正确的!”
“毕竟——”
说道这里建明叔突然顿了顿,眯起眼睛,那样子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二妮你说过,‘这世上本就没有诡,有的只是扭曲的人心,哪怕就算是诡,他也有着一颗人的心脏’。”
这是我说过的话吗,一瞬间我有些恍惚。
“所以——”
建明叔又立刻握紧我的肩膀,
“二妮一定要相信自己哦,二妮一定,肯定,绝对就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相信自己,真是好遥远的词汇,但有建明叔的鼓励,我想我也许可以做到的。
见我的表情坚毅的不少,建明叔果断提出,现在就要围绕李建德,做对面餐馆的调查,他很怀疑李建德才是餐馆的幕后主使。
而我自然也是赞同,毕竟我“眼”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下楼再次支开老板娘并查看时间,5月5日,周一,早上10:33。
时间确实是在向前流转。
我们再次来到餐馆门口,这次到底怎样才能进入到背地里的那间餐馆?
和建明叔对视一眼,决定还是先进去看看,
看看那个昨天被我们骗过的王翠花会用怎样的神情面对我们,
有时候情绪越是激动,破绽也就暴露的更快。
掀开滑腻的门帘,王翠花没有在后厨,浅黄色的柜台后,一张热情洋溢的脸庞,满面笑容的迎接着我们。
她,是忘记了吗?——
不动声色的坐下,我们又点了和昨天完全一样的菜,在王翠花上菜的时候,建明叔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诶,老板,你这量可没有昨天给的多呀”
见状,王翠花先是一愣,然后笑着对我们说道,
“小伙子你说啥呢,你可能是记错了,昨天你可没有来我家吃饭呀,昨天客人不多,要不然你一进来我就认出来了……”
态度和煦,说话也温和,还透露着一股你可不能蒙我的劲。
于是建明叔也就顺杆往下滑,
“啊,不好意思,那是我记错了……”
对方确实并不认识我们,她就像再次被刷新的人物,持续的重新出现。
依旧坚持把吃食全部都倒进垃圾桶,我和建明叔在门口站定。
眼前的马路不算宽,现实中其实也就差不多这个宽度,而整整一个月弟弟就这样往返于两地之间,吃下自己都完全不清楚的东西。
等等,我突然想到,
这家餐厅应该接待的不只是弟弟啊。
当初我们离开的时候,进去吃饭的人也依旧不算少,为什么就只有弟弟会中招?
或者说为什么只有弟弟能进入那家背地里的餐馆?
转头看向身后的门帘,弟弟又究竟是如何做到去往不同的空间?
既要隐蔽不引起旁人的注意,又要能完全的区分开,最后还要顺利的再次回到对面的旅馆……
“建明叔,咋们要不要试试不同的进入方式?”我侧脸对着身旁的建明叔说道。
“不同的进入方式?二妮你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他并没有听懂我的话还以为我在隐喻什么。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来尝试用各种各样的姿势进门,
我想了一下,弟弟要做到进餐馆的同时不让在这里吃饭的食客发现他的异常,
只能是他进门的姿势可能和其他人并不相同,因此虽然路过的人感到诧异,但也并没有引起多大轰动。”
我啃着指甲总结道。
对此建明叔只是点头,立刻表示他来尝试,反正明天王翠花就又会忘记我们,如此今天再怎么过分也是没有一点关系。
于是,头先进,手先进,左脚进,屁股先进……
我们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姿势都试了一遍,不仅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把后厨的王翠花吵了出来。
看我们一副捣乱影响营业的模样,她也终于无法维持自己的好脾气。
于是推搡期间,再加上本就别扭的姿势,建明叔没有站稳,一个后仰摔进了餐馆。
建明叔,消失了……
众目睽睽之下,建明叔直接消失在了我的眼前,而王翠花依旧像是没有发现少人的模样,还在尝试劝导我不要再这样恶作剧。
道了声歉,我立刻转头出门,
建明叔不是消失了,他是进入了背后的餐馆。
再仔细回想他刚才的姿势,
哦,我好像知道了——
保持背向餐厅门的姿势,我不回头也不转身,就这样,
直直的倒退,倒退——再倒退——
塑料门帘从我头顶拂过,转身,我确实来到了另一家餐馆。
而建明叔还在地上呲牙裂嘴。
扶起建明叔,这才扫视起眼前的一切。
这家餐馆和王翠花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但却显得寒酸很多,一副凄凉模样。
巨大的墙面菜单有一半都没有贴好,翻折垂下,桌子和凳子也并不配套,甚至凳子的数量完全不够,
墙上的电风扇头歪在一边摇摇欲坠,酒柜上的酒瓶都乱七八糟的摆放着,有的挤得堆都堆不下,有的则空空荡荡。
至于通向后厨的窄门,那是一扇朱红色的大门,不像王翠花那样敞开着,相反这里的窄门不仅闭合还上了一把锁……
想都不用想了,有问题的一定就是后厨。
一把提溜起地上杂乱的板凳,建明叔握着板凳的铁脚,对着那把锁就是狠砸,
砰——砰——砰,
只听声音就知道他用的力气一点都不小,只是三两下,本就不结实的木门应声而开。
里面和我之前看到的后厨样简直可以说完全不同,
**的菜叶到都是,墙上也烙印着各种各样深深浅浅的痕迹,污渍随着各种形状四处印开,
地上满是堆积的黑色油脂性垃圾,层层叠叠的汇集成一圈圈的模样。
我和建明叔试探性的向里面挪移,转头便发现。
那本用来堆面团的不锈钢操作台上,没有任何的食材,相反上面正正好好的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看样子,不是别人,就是表面店主——王翠花!!!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头发没有再整齐的梳在脑后而是杂乱的四处散开,双手平稳的交叠在自己的小腹处,身体自然躺平。
看不出任何的紧张或害怕,这样被当做原料的样子,她似乎接受的很是坦然。
建明叔赶忙上前,努力的想要叫醒王翠花,可是不管我们怎么摇怎么晃动,她都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简直就好像植物人一般,无奈我们只能暂时放弃转而观察起整个后厨。
于是仔细纠察才发现,
母亲的头发并不是毫无规则的胡乱散开的,相反她的发尾被整整齐齐的束起,全部投放在了桌子旁的高锅之中。
袅袅的热气从中不断升起,这也是整个后厨唯一还在使用的器具。
那口高锅我很是熟悉,本来是用来煮面的,现在却不知为何用来煮母亲的头发,
发丝在锅中蔓延,随着水面额度波动起起伏伏,四处飘散。
只是这个母亲是我们带来的母亲吗?只看外貌真的无法分辨两者。
正当我们思索着不知该拿眼前的母亲如何是好时。
她突然尖叫的起来,双手瞬间掐上自己的脖子,伴随着呜咽和呕吐的声音,
一坨一坨的头发就这样从她的嘴里团团蠕动而出,仿佛有生命一般伴随着粘液,进入到顺着已经搭好的发桥进入沸腾的锅中。
没过几分钟,锅再次的开了。
而呕吐完毕的母亲也再次的回到了植物人的状态,不论我们怎样呼喊她的名字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和建明叔都在原地愣住了,久久不敢上前。
刚才我很确信自己看的很清楚,高锅中的头发其实在母亲呕吐之前就突然自己消失掉了,
本以为只是我眼花,可是后面母亲就像是被人催促一般,赶紧又吐出新的头发。
不用问前面的头发就是不知道被取走干什么了。
是谁在逼母亲这些事?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李建德。
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只是,李建德现在又在哪里?
和建明叔对视一眼,不用商量,很明显面对这样一幕,他也想到了我昨天‘看’到的内容。
于是我们立刻又翻找起来。
腐烂的菜堆,满是污渍的桌底,黑色液体痕迹的洗菜池,所有的锅碗瓢碰以及收纳这些东西的消毒柜,
当然四面砖墙我们也是一点没放过,就连够不着的天花板,建明叔都让我骑在他的背上一块块的敲开查看。
没有,正应了我的直觉,李建德没有那么容易找到。
顺带的我们又将前面的用餐区也翻了个遍,当然也依旧一无所获。
“这老东西可真能藏!”建明叔很是不满的抱怨着,气喘吁吁,这么一阵翻箱倒柜我们都有些乏力。
“二妮怎么办,还要继续找吗?”转头看向我问道。
我也坐在板凳上直喘气,稍微歇了几口,直至气息平稳才回道,
“不了,我感觉他并不在这里,‘入眼’的时候他就藏的很隐蔽,要不是他最后自己疏忽暴露,我很有可能就发现不了,
还是先回去,要么从外面看有什么突破口,要么看旅馆哪里还有没有其他信息。”
见我这么说建明叔自然没有任何意见。
于是起身就准备往回走。
可是,刚才还能被轻易掀开的门帘现在却怎样都无法动弹,看着薄薄一片却宛如一堵无比坚实的水泥墙,去撞去捶打都分毫不动。
等等,我拦下了还在使力的建民叔,
“我们用来的方法出去。”
建明叔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于是我俩又同时转身,面朝店里,背朝门帘缓缓的退了出去。
果然这次的门帘没有任何的异常无比顺滑的从我们身上略过。
有意思,不知为何,到这一步,我并没有任何的挫败感,反而有了猫捉老鼠般的兴趣,
用进的方式出,用出的方式进。
转身再次朝旅馆走去。
“怎么会不在?”
显然对于没有当场抓出李建德这件事,建明叔十分的懊恼,
他是如此的相信我的“眼”以至于暂时无法接受这件事。
而我则透过窗户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的餐馆。
“建明叔,你说旅馆和餐馆最大的区别在哪里?”
突然间不知怎么的我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旅馆能住宿,餐馆能吃饭呗”
虽然搞不懂我想干什么,建明叔还是把他的想法快速的回答了出来。
“是的,一个能住,一个能吃,”
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建明叔的眼睛也随着我的步伐移动,
“我其实一直都在想,为什么旅馆里我们能得到具体的时间,而作为同一场景的餐馆,里面连一个钟表都没有?”
我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思路。
其实这点很常见,我们镇上大多数私人经营的餐馆都会在食客吃饭的地方挂上对应的钟表,
有的是因为老板图吉利,自己买的带有发财意味,有的则是酒商赞助的,最不次也会挂一个无比简洁的圆形种。
而这个餐馆本就是李承业或者王翠花的意识所构建的,作为几乎没有离开过镇的两人,自然也会按照惯性来构建。
但现在王翠花的餐馆,连到没到饭点我们都不知道。
听我这么说,建明叔也意识到了问题的复杂性,一脸思索的看着我。
“建明叔有没有这种可能,我的意思是,不是餐馆没有时间,而是餐馆不能出现时间?”
我继续的将话题深入下去。
而建明叔很快就跟上了节奏,
“二妮,你的意思是,王翠花的失忆并不是意外,还是没有时间的缘故?”
“是的,”
我点点头,
“旅馆的时间是流动的,这点我们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已经确定,不管是具体的小时,还是每天的日期,都是正常在向前走的,
但餐馆并不同,我感觉它更像是停驻在了同一个时间,”
我详细的解释道。
“我想这也是两者的性质而决定的,旅馆是可以长期居住的,因此时间能够正常的流逝,
但餐馆不同,除了用餐时间,其他时候它就是不被使用的状态,对于食客来说它更像是一个凝滞的场所。”
我将自己对两者不同的看法说了出来。
要说这还是建明叔给我的灵感,早上他告诉我因为旅馆地点的特殊他才敢让我“入眼”,
那么综合来看,旅馆的场景属性应该也不止体现在这一点上。
把我的话语消化了一番后建明叔说出了他自己的结论。
“所以我们今天没有找到李建德的根本原因就是,我们和他可能在同一场景但并不在同一时间线上?
假如我们在5月5日,而他在5月17日我们就要等旅馆到达5月17日的时候才能找到他?”
越说到后面他越是没有底气。
“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一天天的等过去?!”
显然他对这样的守株待兔的处理方式有些无法接受,不管是他还是我,都想尽快出去。
“建明——二妮——建明——二妮——你们在吗?”
就在空气都凝滞的时候。
楼下突然传来方大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