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李弦不退反进,她甚至没用任何招式,只凭原主留下的记忆和这具身体的本能出招。
一拳将迎面而来的家丁击得倒飞出去,撞翻院中的石凳。
一脚将侧方扑来的壮汉踹得腾空而起,跌进柿子树下的水缸,激起水花一片。
再反手一掼,抓住第三个扑上来的家丁的衣领,狠狠砸在第四个家丁身上。
不过眨眼功夫,所有家丁滚作一团,全躺在地上呻吟,爬都爬不起来。
周凤花:“……”
院外暗处的人:“……”大家捏了捏手里的木棍,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他们帮忙的样子呢?
李弦自己:“……”乖乖,她是知道“自己”有天赋,但也没想到本能有点厉害了。
她上辈子要是有这反应,也不会被背后炸开的□□炸得升天!
李弦心里激动,面上不限,淡定地走到蜷缩在墙角的周凤花面前,蹲下身去。
周凤花吓得连连往后缩,“大、大侄女,有话好好说……”
“二婶,”李弦声音温和,眼底却结着冰霜,“回去告诉他们,我家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们怎么拿的,就怎么给我送回来。”
“但凡少一件,”她目光扫过周凤花下意识护住的玉镯,指尖轻轻搭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玉镯,不顾周凤花的挣扎将玉镯狠狠从周凤花手腕上薅下来,“我会亲自上门清点。”
周凤花吓得浑身一抖,带着家丁连滚带爬开溜。
李弦头踢起脚边一个石凳,“砰——”一声,石凳砸在周凤花脚前半寸,青石板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啊——”周凤花尖叫一声,爬也似地出了院门,家丁们也互相搀扶着狼狈逃窜而去。
赶走了居心叵测的穷亲戚,李弦一回头,就对上福伯老泪纵横的脸。
“……”
福伯看着清醒过来的小主人,老眼含泪,“噗通”一声跪在地,仰头对着天空喊道:“少爷!少夫人!你们在天有灵!看到了吗!大姑娘清醒过来啦!咱们三房有救啦!”
李弦:“……”倒也不必如此……
一旁的奶娘见状,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姑娘!你娘要是看到你有今天,她能开心地掀开棺材板活过来啊!”
仙仙原本已经停止了哭泣,一看福伯和奶娘嗷嗷地哭,小丫头双眼一红、嘴巴一张,也跟着嗷嗷哭了起来,“阿爹——阿娘——阿姐——呜哇——”
院内顿时哭声一片。
李弦:?
行吧。
家里唯一成年的主人清醒了,这对于一个差点分崩离析的小家庭而言,怎么能不算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等众人哭够,李弦才扶起颤巍巍的老仆,搀住泪汪汪的奶娘,“这些年辛苦福伯和陈妈妈了。”
见她双眼清明,言谈清楚,福伯和奶娘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泛滥成灾。
李弦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家里的,又看向院外。
只见自家墙上探出来一个个脑袋,这些脑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是原主记忆中对她们姐妹二人颇多照拂的邻居们。
邻居们也好奇地看着她。
终于,有人试探着问:“弦姐姐,你清醒啦?你不傻啦?”
说话的小孩十一二岁模样,整个上半身挂在墙上,手里还拿着一根沾着面粉的擀面杖,乌溜溜一双眼睛看着就很机灵。
“是的,因祸得福。”李弦用手点点太阳穴,笑道:“落水后好像磕到了脑袋,给我磕得神志清明了。”
“好事啊!”
“这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阿弥陀佛,这就是善有善报”
众人纷纷道喜,李弦也朝众人方向缓缓一拜,对每一个真心实意为她们姐妹操过心的人致谢,她声音坚定清晰,“诸位多次帮扶,李弦铭刻于心,在此拜谢。”
院外,或手持木棍、或腰间别着菜刀,一位位正准备翻墙过来帮助的左邻右舍笑着回。
“不必客气。”
“不用谢,小事一桩。”
众人七嘴八舌回答,一颗颗探出来的脑袋也慢慢消失在墙头。
稍远处,一年轻一年长两人隐在高树阴影中,二人带着麋鹿面具,互相对视一眼。
“真清醒了啊?”年轻的那个一歪头,“看来李大夫这一脉暂时是保住了。就是可惜了不羡仙药铺,短期内应该开不起了。”
二人俱是内力深厚之人,将方才院中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
年长些的人目光追随着院中少女,见她抱起小妹,与家仆一道转身进了屋中,才轻“啧”一声,说:“就说不要研究不该研究的东西,李纯生偏要犯贱!这下好了,自己死了不说,还祸及妻女,最后还得我们来看孩子。”
年长者似乎是觉得麻烦,语气有点暴躁,“让你放的消息放出去了吗?”
“早安排好了,就说那些资料都被李氏大房二房搜刮财物时一并拿走了,保准把李家两位姑娘从里面摘干净。”
“那你还算有点用。”
“师尊也终于说了句人话。”
年长者忍了忍,还是一脚把孽徒踹下树去,“老娘给你脸了!”
*
眨眼过了两日,李家三房大姑娘清醒的消息私下早已传遍了整个长安府。
不少与李家三方有旧的故人都上门探望,送上贺礼,李弦一边在家调养生息,一边认识原主爹娘留下的“人脉”。
众人试探她的深浅,她也不介意比划比划拳脚,秀秀自己的肌肉以作威慑。期间听到众人提到过许多次“素问先生”,一问才知道,这位救了她的大夫不仅是医家圣手,还是青云书院的客座教习。
李弦好奇,“同是大夫,素问先生与阿爹认识吗?”
福伯道:“少爷与素问先生都曾就读于青云书院,只是相差三届,素问先生算是少爷的前辈。二人的确相识,但鲜少往来。”
懂了,名动天下的大前辈,与名声显赫一方的优秀后辈。
国际巨星和一二线明星的区别。
到第三日,李弦觉得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便带着小妹前往青云书院,想当面感谢救她狗命的夜巡队和素问先生。
但没见到人。
书院的人告诉她,夜巡队有任务处外差去了,素问先生也不在书院中。
李弦将只好准备好的厚礼放下,书院的人这次没有拒绝,表示一定会将东西转达。
与三房充满喜气的氛围不同,此时的李家主宅气氛却阴沉沉的。
大房二房的人坐在一处,所有人都不想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周凤花吊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可她说了,如果我们不把拿走的东西送回去,她就要我们好看。这都已经过去三天了,你们真的不准备还钱?”
“还什么还?花掉的钱、卖掉的货,还能怎么还?”二房老爷冷着脸,“区区一个臭丫头而已,难道她还能打上门来?真当我们家养的家丁是吃素的?”
“不是吃素的,但是吃的便宜。”周凤花不小心碰到后背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我们最厉害的高手都是花钱雇来的,现在还在被府衙通缉。”
二老爷:“……”
一直没说话的大老爷和大夫人:“……”
大夫人捻着佛珠,也不赞同还钱还东西,“真还了钱,以后全家都要跟着喝西北风,连带出去充门面的家丁都得去牙行租,丢死人了!”
大老爷频频点头:“对,比起丢脸,我选择让大侄女上门来打我们几顿。”
周凤花:“……”
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一群不知廉耻的人?
虽然但是,周凤花也不想交出东西,可她也害怕挨打啊,她这次去老三家真是丢大了脸,“问题是我们买凶杀人啊!”
二老爷:“我们没想杀人啊,是那个人自己自作主张要杀人的!我们也是受害者!”
大夫人赞同,“就是,家里都快穷得掀不开锅了,哪个雇得起杀手?我们只是雇人去吓唬吓唬大侄女而已,是杀手自己临时起意要杀人,我们还是受害者呢!较真起来,杀手还得给我们道歉,赔我们精神损失费。”
周凤花:“……”
周凤花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不是,你们现实一点。我们雇人家的初衷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府衙信不信。”
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三弟妹在府衙任职二十余年,徒子徒孙扑上来吐一口口水都能把他们几个淹死。
何况青云书院也在这件事里插了一脚,李弦还是书院教习救下的,没人会想得罪素问先生这种级别的医者。
大夫人捻着佛珠,真诚发问:“难道就没有不还钱,也不得府衙和书院的办法吗?”
周凤花:“……”多大脸呢你们。
要不是已经生了两孩子,她真的很想离开这种家族。但想想自己的一儿一女,周凤花咬咬牙,还得想办法拼一拼!
她蹙眉一想,片刻后,“有了!”
“我们扛不住李弦的打,但郑家可以啊!我记得郑家长子和李弦还有亲事在,如果我们去求郑家帮忙说和……”
“行不通。”大夫人捻着佛珠,摇摇头,“郑家本来就不满意李弦是个傻子,以前是跪舔老三夫妻才上赶着结亲,你以为现在他们还想认?”
周凤花一愣,“那现在李弦不是好了吗?再续前缘也不是不行。”
大夫人还是摇头:“这一年多来,我们是怎么对付老三家的?郑家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家一直没反应,连老三家的狗奴求上们去都被拒之门外。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懂他们什么意思。”
“李弦这边也是,小丫头片子一清醒,连你都敢打,她必不可能和郑家和解。你还想让郑家去帮我们说和,做梦吧。”
周凤花沉默片刻,一甩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大嫂你倒是想个不还钱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啊!”
大夫人垂目,沉思片刻后,她轻声道:“办法还真有一个。”
见众人看过来,大夫人道:“二弟妹随随便便在黑市里就能找到一个杀手,肯定是郑家在背后使的力。趁着人还没抓回来,我们去府衙先把郑家给告了!”
大老爷:“那杀手真是郑家的?”
大夫人捻着佛珠轻轻一笑:“什么真的假的,让他变成‘郑’的就好!”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离谱,又觉得可以再听一听。
周凤花连忙给大夫人倒了杯茶,“大嫂,展开说说!”
大夫人勾勾手,让众人附耳过来:“就说,我们大房二房早就发现了郑家的阴谋,于是我们两房忍辱负重,合力演了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