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死对头师弟HE了 第5章 05 风雨降生

大雨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打在房檐上，陆百里撑着油纸伞也湿了大半边身子，他按下要起身行礼的韩湘云，抬手搭在她胳膊的脉搏上，随后他皱着眉又搭上她另一只手，良久才开口：“韩夫人肚子里这个孩子没有留下的必要，稍后我吩咐后厨煎一份红花，饮下即可。夫人休息几个月身体便能恢复。”

“先生，为何？！”

陆百里给韩湘云掖了下被角，轻轻放她躺下，视线轻轻一瞟，桌案上放着几双小孩的虎头鞋、精致的小衣服、还有小玩具，沉声说道：“夫人本身不适合生育。我虽不知夫人如何怀上的这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已经吸食了你一半精血，你若生下他，身体必有极大亏损，恐波及寿命，我若推算的不错，夫人本就时日无多了。这个孩子……即便生下来也与普通人不同，毕生坎坷、前路难测啊，还望夫人三思。”

韩湘云双手抚摸着肚子，她微微侧头，眼神里的光是温柔的：“先生有所不知，我自脱离魔神殿，与云霄游九州、见众生，看尽世事变幻、尝尽人情冷暖后，我才知道原来高坐魔神殿看众人跪拜、日复一日抄经祭祀不算真正的活，我想看大漠孤烟落日，想去凤凰城吃他们那的特产——马蹄糕，我想跟云霄白头偕老，可惜事与愿违。我想在走之前给云霄留下一个孩子，所以恳请先生费心，尽力保全他。此事还请先生保密，不要对云霄提及。”

陆百里没看韩湘云，他双目凝视雨帘外，马蹄声嘶鸣，傅云霄一行人裹挟着风雨将李天尧带回别院，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好，那便尊重夫人意愿，我此生不再提及此事。”

他从袖中摸出一枚红色药丸，递到韩湘云手中，他拍了拍韩湘云手背：“这是九曲精元丹，你若服下，再向他输些精血，这孩子便能出世，夫人自行决定便好。只是……这样做，对云霄公平么？”

韩湘云毫不犹豫服下红色药丸，暗夜烛火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多谢先生。我本就修炼《通天蛊术》走火入魔，时日本就不多。我活着的每一日都是上天对我的馈赠，包括这个孩子。没有谁能陪谁一辈子，人总是孤独的，生老病死之前，傅云霄也要接受现实。死亡并不会阻止我对他的爱，哪怕□□消亡，我们的灵魂依旧会在一起。”

“以后还烦请陆先生多关注下这个孩子，我不要求他成才，只希望他开心，快乐，做个快乐的小孩。人生海海，山山而川，世事本无常，开心快乐亦足。”

陆百里攥紧衣角，不置可否。

暗夜已至、大雨滂沱，傅家灯火通明。青石板路被踩得啪啪响，溅起层层水花。主宅和别院一盆一盆血水往外端出，不多时几声嘹亮的啼哭从别院传出，打破这个并不寂静的夜晚——

傅无极听说自己本不该出生后，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的，他蹲在廊前朝池塘里扔石子，一张小脸气鼓鼓地看着傅云霄进进出出，然后扭头背对主宅，又被林沐当头一扇子拍了几下脑壳，“干嘛，不要拍我的头！我今夜一定会出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我都站在这里，还好端端活了十五年……我长得好看，还有爱我的师父！”

林沐将风月夜一抬，遥指别院：“小鬼，想什么呢？你该不会忘记咱们此行的目的吧！听到哭声了吗？段安苒出生了，现在可以肯定段小姐有一个刚出生就阴阳相隔的姐妹，你说阿卢那带走那个死胎做什么？”

傅无极抽了抽鼻子，思绪被拉回现实，对，这是幻境。不管他们做什么都影响不了幻境走向，他会出生，段安苒也会，该发生的事注定要发生，谁都阻挡不了。

不知想起什么，傅无极冲进别院内安放小段安苒的屋子里，林沐从后面跟得气喘吁吁。襁褓里一个小小皱巴巴的小婴儿蹬着腿哭声嘹亮，他也不管男女有别了，拉开小被子举起小段安苒，对着烛光仔仔细细看她的身体：“猫妖，看到了吗？”

林沐抬起风月夜遮住眼睛，后退好几步，“一个小婴儿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前凸后翘的大美女，不都是光溜溜皱巴巴丑丑的？真理解不了你们个别人类的审美，小鬼你这个癖好有点儿……”

傅无极打断他，把小段安苒举到林沐面前：“你看她的肚脐眼儿这个东西，不像胎记，更像术法留下的痕迹。”

林沐看着小段安苒肚子上那个苍蝇大小的黑色印记，他收起风月夜，边摸下巴边踱步，“诶，这很像连心咒，我当年在幽冥魔域见过类似的印记，那是一个母亲忘不掉被魇魔咬死的孩子，在自己身上种下连心咒，这样她的孩子就能永远跟她在一起。连心咒种下七七四十九日后，印记自然会消失，相当于用自己的寿命供养另一个灵魂。母亲不死，她的孩子就一辈子跟她共享一具身体。”

“被阿卢那带走的死胎我们先称她为大段，大段不同于刚才的例子，她出生就是死胎，没吸收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魂魄注定不全，最多算婴灵。魔神殿的人修行巫蛊咒术，他们擅长炼魂。可即便是炼魂，没个十年八载淬炼，婴灵的意识也处于混沌状态，并且它们还有自己的执念，并不能为施术者完全掌握。婴灵被炼魂后，需要寄生在人体内，阿卢那总不会用自己的血肉去滋养婴灵。这其实是一件耗费很多精力，却收益极低的事，他们为何要这样做？段安苒只是个普通的凡人，没有灵根修不了仙，寿数也平平。放眼九州，段家不过是小门小户，没有武学底蕴、不与修行沾边，并没有利用价值。”

林沐说话时，挂在他胳膊上的锁魂珠亮了几下，然后又黯淡下去。

傅无极把小段安苒重新裹回襁褓里，放回去：“我现在能理解段安苒留下纸条的意思了，枯树上的鸟代表她自己，想抢夺她巢穴的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婴灵“大段”，我在阁楼见到的段安苒实际上是这个死掉的婴灵。既知如此，我们把这个‘段安苒’解决掉不就可以了？”

林沐踢了傅无极一脚，傅无极猛抽了一口气，他瞪了林沐一眼：“小鬼，想解决掉她第一步，我们需要先出幻境。并且幻境中这个婴灵，现在还没被炼魂，说白了就是一团空气。”

门外雷鸣呼啸、闪电划破长空，一阵震耳欲聋的啼哭声响彻云霄，傅家顿时亮如白昼。傅无极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他的心脏猛跳了几下，原来他出生在这样一个雷雨交加、并不平静的夜晚。

“家主，不好了！！魔神殿的人把咱家宅子围起来了，最前面的面具人扬言要带走少主……”

傅云霄刚沉浸在新生儿降生的喜悦中，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手持弯月刀迎着狂风骤雨向前走，行至半路扭头叮嘱小厮：“请陆先生代为照顾小少主，这件事别告诉夫人。夫人身子虚弱，别叫她操心。”

阿卢那依旧端坐在高头大马上，鼓点密集、鼓声阵阵，犹如进攻敌军的破阵曲，她看到傅云霄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这是魔神赐下的孩子，把他给我，你们护不了他周全。魔神殿才是他的归宿。”

傅云霄扬起弯月刀，他的面容隐藏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不管这个孩子是不是湘云求来的，他都是我傅云霄的孩子，与魔神无关，更与魔神殿无关。能不能护他周全是我和湘云的事，不劳大祭司费心。时至今日我依然要说我爱湘云，她做你们那劳什子圣女，何曾有一天开心过？她高坐魔神殿看众人跪拜时，她在流泪。一个无情无爱冰冷的人何尝不是你们操纵在手里的傀儡？她从不知道九州何其大，人可以有那么多生活方式，你们用自己的方式囚禁着韩湘云。她不属于你们，你们更没资格带走我的孩子。”

“今日若想带走我的孩子，就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你们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代价，都冲我来！我傅云霄从来都顶天立地，从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放马过来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

阿卢那的红缨枪凌空飞过，锵的一声，与弯月刀接连擦出一连串火花！人头攒动、刀光剑影，傅家的下人多为守家护院之用，也收留好几个老弱病残、无家可归的人，战斗力完全不能跟魔神殿的人比，不多时便明显落了下风，傅云霄的后背挨了很长一口子，雨水混着血水哗哗往下淌，他哐当一声跪倒在青石板上，一面鼓被红缨枪插了个大口子，密密麻麻的蛊蛛从鼓里爬出来，朝着傅云霄后背的伤口爬上去。

“爹！！！我要杀了你们！”

傅无极看的眼眶发红，头脑发热，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朝傅云霄冲过去。没跑两步就被林沐死死抱住，林沐死死钳着傅无极两条胳膊，他剧烈挣扎，马上被林沐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傅无极，这里是段安苒的幻境，除了段安苒，你们都是这个幻境的客体，跟那些花花草草、鸟兽虫鱼没有区别。你再怎么崩溃、发疯、不敢看，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你改变不了也解决不了，冷静！！”

眼泪顺着傅无极眼眶落下，混在雨水里咸咸的。泪眼模糊中，他看到韩湘云跌跌撞撞从主宅里往外走，她每走一步都要耗费极大力气，血水从她大腿滴到草丛中，阿卢那的面具在她眼中越来越清晰：

“阿卢那，违背与魔神誓言的是我，一意孤行要跟傅云霄走的也是我，任何代价都是我应得的。我虽不再是圣女，也知你们这几年打着魔神的旗号，残害了多少无辜少女！你心中可曾有过对魔神的尊敬？想带走我的孩子，究竟是魔神的意思，还是……你的私欲？”

“韩湘云，你来干什么？！中了蛊我也不会死，我不准你跟他们走，你不能拿自己换我和孩子的安全！我不准——”

韩湘云扭过头盯着阿卢那那张祭司面具，她不看傅云霄身上有多少伤，也无所谓傅云霄在喊什么，举起右手紧紧握住红缨枪，一步一步逼着阿卢那后撤。

她凑到阿卢那耳边轻声说道：“你对我存了什么心思，我怎会不知。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危险你一直冲在我前面，宁愿自己挨饿受冻也要保护我，魔神殿外第一株栀子花就是你送我的礼物，那也是你捧在手心里的真心，我自然不会回应你。这份感情说出来，你如何在魔神殿立足，恐怕祭司之位也不保吧，还可能被沉河！放了那些孩子，阿姐，回头是岸啊！”

阿卢那的祭司面具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两半，露出一张震惊的脸，她眉心的红色印记若隐若现，瞪大眼睛看着韩湘云渐行渐远：“湘云，你……”

你如何知道？曾几何时我只想与你一同执掌魔神殿，我只希望你开心，哪怕你需要的并不是我……傅云霄带你走，我并未真正阻拦，可得知你为得到一个孩子，彻夜长跪于魔神殿。你可知我又多想杀掉傅云霄？

这些话阿卢那不会说，她们早已背道而驰，越走越远，连互道一声珍重都没了立场。

韩湘云将食指放在唇边，轻轻摇了摇，依稀可见口型是三个字“不要说”。随后从身后抱住傅云霄，蛊蛛从傅云霄体内爬出，尽数爬到韩湘云身上，“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不会分开。不要再冲动了，好不好？”

傅无极也伸出双臂抱住他的爹娘，尽管没人看到他。

十五岁的傅无极，二十岁的傅云霄，和已经变成一幅画的韩湘云，跨越时空抱在一起，无惧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仿佛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能生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大雨依旧滂沱，他们抱在一起没有分开。

阿卢那像受了刺激一样，带领大部队失魂落魄地朝傅家外撤退，蛊蛛从韩湘云身上爬了一圈，随后朝着傅家别院爬去，林沐快步跟上这批蛊蛛。

傅云霄挣扎着转过身，他摸到韩湘云时指尖还在颤抖，然后很用力很用力把她抱在怀里，站起身向主宅慢慢挪动，声音还有些哽咽：

“韩湘云，有没有孩子根本不重要。我爱的是你啊，你明不明白？与你成亲那日，我就与乾州傅家再无关系，旁□□么多傅姓宗亲，随便过继几个孩子都比我聪明，也更能承担起振兴大家族的重任。他们说过什么，你无须在意。不管这孩子怎么来的，他都是咱俩的孩子，个中事由不必瞒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傅无极听傅云霄说过，乾州傅家是九州四大家族之一，傅云霄是傅家嫡子，他这样的出身注定是要联姻的，姻缘自己说了不算。傅云霄当年想拜入玄剑宗的，可他一出门就对魔神圣女韩湘云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二人感情越来越深。这种感情遭到傅家长老一致反对，傅云霄真爱韩湘云，从中历经千难万险、家族高压，自贬离开傅家，从此再与乾州傅家无半分瓜葛。

“我信你，我怎会不信你呢。”

韩湘云靠在傅云霄怀里，她微微仰头亲了下傅云霄长出胡茬的下巴，“好，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都是我们的孩子。你给他娶个名字怎样？”

傅云霄略微思忖，眼睛亮晶晶的，在他眼神里满是对未来夫唱妇随、父慈子孝的憧憬，“浩渺行无极，扬帆但信风。就叫无极吧，人生有漄而知无涯，愿他于无极中参天地，于浩瀚中悟大道。天之苍苍，地之茫茫，愿咱们的孩子自在如风，天高海阔任其翱翔。”

“好，都听你的。”

韩湘云把头埋进傅云霄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她莫名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

她们一家人在一起，永远不会分离。

傅无极心想，傅云霄这辈子所有文化都用来给他起这个名字吧，毕竟后来的傅云霄可糙得很。他目送傅云霄抱着韩湘云走进主宅，没人注意到还有另一批蛊蛛悄无声息地潜入傅无极襁褓里，奶娃娃躺在韩湘云怀里睡得正香，还踢开了小被子，露出两只小脚。

小傅无极朝着虚空手舞足蹈，咯咯笑了，小娃娃眉眼长得像韩湘云，整体轮廓像傅云霄，简直都是挑着他们的优点长起来的，看着激灵又可爱。傅无极都想不通，他小时候如何傻了好几年的？

窗外雨停风止、虫鸣鸟叫，热闹了一天的傅家终于归于平静。

只见天边卷起一阵白雾，白雾卷过之处幻境开始坍塌，从傅家灯火通明的主宅迅速蔓延，傅无极还没来得及看爹娘最后一眼，主宅瞬息化成一片废墟！这意味着这个幻境要结束了。傅无极拼命往别院方向跑，边跑边呼喊林沐，卷入坍塌的幻境极有可能把人绞碎，再也回不到现实世界！

林沐愣在小段安苒的摇摇床前，看蛊蛛一点点从地面爬上，钻进摇摇车的襁褓里，林沐眼睁睁看着这群虫子从肚脐眼钻进她的身体里。小段安苒不哭不闹，张着小手一下又一下抓旁边的红绳。林沐陡然发现小段安苒出现了双瞳，不过一闪而过，很快恢复正常。那就意味着婴灵的魂魄进入她体内了，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共用一具身体。

林沐胳膊上的锁魂珠又亮了好几下，这次比上次要亮很多，也更急促。

傅无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大声呼喊着“没时间了，快走”，林沐最后看了小段安苒一眼，小婴儿还对他笑了一下，林沐鬼使神差地把风月夜——这把扇子放在小段安苒头顶，风月夜是他修炼多年在寒渊谷历劫时，剖开梦魇肚子得到的法器，可暂时为段安苒驱使，关键时刻保护她主魂安全。

“段小姐，这扇子我暂时送给你，我会回去取的啊！！你可给我保护好！”

在别院被卷入白雾前，林沐心情复杂地逃出别院，与傅无极一同被狂风卷入漩涡！

“啊啊啊啊——快死了啊！！！”

“你不要拽我的裤子！亵裤都快被拽掉了！！”

“什么死到临头？死到临头更得注意形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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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 风雨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