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归处去 第143章 算账

因为要早早为开空间通道做准备，天色未暗时九方宸便重新回到了谶妖处。

没有珂安正统的空间之力，他们打开空间通道只能强行撕裂空间，执行者都是最顶级的仙尊。

九方宸看着他们商量布阵，视线又投向了玄冥道的宗主。

此时耶律瑞祥一改之前的高傲之态，游走在众人之间，不断奉承迎合，感激涕零地表达谢意，仿佛真的是一个毫不知情的受害者。

那张似妖非妖的脸上装出来的情真意切让他恶心。

“时间到了！”

子时将至，由裴瑾疏牵头，众人凝聚法力撕裂空间，一时间，空间间隙中的狂风倒灌，沙尘激扬。

“再大一点，要足够让谶妖通过！”九方宸在风中大吼。

裂隙再次拉大，法术形成壁障，而另一头，妖族构建的通道早已就位，两方力量交汇，建立起了一条通道，而那狂风乱流也被暂且挡在通道之外。

高挑的女人款款从通道中走来，她嘴角依然带着笑意，缓步前行，如同最有礼节的闺秀。明明是极致美丽的女子，可迎面之人都不由心颤，仿佛那是地狱行来的恶鬼。

但所幸，胡丞相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那深渊中岩浆般的谶妖身上。在见到谶妖的瞬间，她那双赤红的眼睛亮起异样的光彩，寻找谶妖几百年，她终于将其得到了。

妖界的风息触动了谶妖，赤金色的眼睛纷纷睁开，它没有犹豫太久便行动了，庞大的身躯竟从容地沿着岩壁攀爬而上，在它爬出的一瞬间，宛若红日脱出山崖，映出金红遍地。它蠕动着向空间通道前进，像是火神一般，壮阔而神圣，可它走得也很安静，亦没有表现出半分对这停留几百年之地的留恋。青蜥怪纷纷跟在它的身后，自发形成了有序的队列。

人们纷纷屏住呼吸，为这史上从未出现的奇观而震慑。

直到谶妖进入妖界，周遭的环境暗了下来，恢复了夜间该有的样子，许多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可九方宸的手却攥紧了，他的脊背紧绷，整个人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

胡丞相没有离去。

很坏的情况终究是发生了。

“胡丞相还有何事？”九方宸主动发问。

狐妖的尾巴拖曳在地上，轻轻摆动着，她朱唇轻启，声音柔媚入骨：“既然来了，总该把账算一算，这玄冥道，杀了我妖族许多子民。”

狐妖突然算账超出了耶律瑞祥的设想，他大惊道：“这位大人，是谶妖打开妖族通道，我等只是见到有妖入侵，为维护人间太平不得已杀了它们，我所言句句属实！”

胡丞相屈指抵着精巧的鼻尖笑出了声，在场人加起来活的年月都不比她一个零头，真话假话，她自然清楚。事实上她也不在乎死的那些妖怪，只是日子无聊头顶，自然要找些乐子。

狭长的眼睛眨了眨，羽翼般的长睫如蝶翼舞动，胡丞相笑的动人：“是不是真的，对我来说有意义吗？你杀我妖族是事实，这便够了。”

耶律瑞祥脸色铁青，胡稔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双媚眼波光流转，她转向无垠夜空道：“你，吃了不少吧？”

众人纷纷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那片夜空忽然动了，像是深黑色的丝绸被揪起褶皱，有什么东西自夜空中挣出，片刻后，人们才察觉那是什么。

鬼灵蝠！

真是好厉害的伪装，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并且此处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有人在，这鬼灵蝠是何时来的竟没人察觉。

在人界这鬼灵蝠无异于顶尖高手，可面对妖类血脉中的威压，它感知到了这个女人极为危险，纵使她的人形在自己面前只有芝麻大小。

鬼灵蝠犹豫片刻，终于决定不与之冲突，振翅欲离。可胡丞相见状轻笑两声，九股红色旋风自裙底钻出，直冲天际，电光火石间已将鬼灵蝠绑了个结实。

在震惊的目光中，胡丞相那漂亮的红唇忽然咧至耳后，身上生出绒毛，化为妖形，她的真身远比鬼灵蝠庞大，宛如山岳，只抬脚轻压，便把鬼灵蝠踩在地上，不能挣扎分毫。

“我不要你命。”狐狸依旧是笑着的，“我只讨该给我的账。”

说罢，狐狸低头张口，生生撕裂下了鬼灵蝠一只翅膀，仰头将其吞下。

一时间，众人瞠目哑然。

吞下翅膀后，狐狸尾巴一甩，将鬼灵蝠的残躯远远抛了出去，不知扔到了哪个山沟，是死是活。接着她重新化作人形，舔了舔殷红的嘴唇，看向众人道：“妖，我收拾完了，该人了。”

玄冥道众人脸上一片惨色惊惧，见状，胡丞相轻笑道：“别紧张，也不是不能商量，让我在这人界吃够三百童男童女，我就作罢，如何？”

关于玄冥道的烂泥水没人想蹚，可这狐妖开口便要人命，便是人妖两族之事，岂能坐视不管。

“妖孽，休得口出狂言！”

许多人张口斥责，见状耶律瑞祥也硬气了起来，道：“你以为人界是你能为非作歹的？今日豪杰们在此，若你敢放肆，定叫你有来无回！”

“没商量就罢了，还这么没礼貌。”胡丞相叹了一声，她扬扬手，“杀了。”

那些未进入妖界的人形青蜥怪忽然调转方向，扑向众人，尤其是耶律家的人首当其冲。

耶律瑞祥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百年以来，耶律家以血脉代代相融，这些东西对他们已经是十分温驯，怎么会突然反戈？

胡丞相轻扬唇角，像是嘲讽，“就凭你们，还想操纵妖？可笑。”

说着，她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九方宸，伸出纤长的手道：“九方公子，我还是想问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九方宸拱手俯身：“丞相好意，恕九方宸不领了。”

胡丞相缓缓收回手，她早就料到了答案，歪了歪头，便作罢了。

趁着她讲目光重新投向那片混乱的战场时，九方宸忽然大喝一声：“狐妖一进妖域，即刻关门！”

仿佛惊雷霹雳一般，九方宸疾速冲进了妖界，青辞化作长刀，金光在空中划出金色长弧，朝着谶妖劈斩而去，青鳞侍立即附身在谶妖身上，为其挡下一击。此招没有留情，挨了攻击的青鳞侍瞬间四分五裂。

九方宸笃定，胡丞相一定会来保护谶妖。

果然，眼见他冲谶妖而去，胡丞相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的尾巴下忽然窜出许多火色狐狸冲向了其他人，而她自己化作一团火光紧追九方宸进入了妖界。

此时群声音激起。

“快闭合空间通道！”

“可九方宸还在那边啊！”

“他让我们关的，他自己肯定有办法，让那狐狸再杀回来我们就有大麻烦了！关门！”

雷子赫浓眉倒竖，瞪眼吼道：“不可以！”

有人道：“不关难道要所有人都丧命吗？”

就在争执之际，裴瑾疏御剑而起，“我过去，你们关门。”

还未等众人发话，裴瑾疏已经朝着空间通道飞驰而去，呼喊他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察觉到裴瑾疏紧追而来，胡丞相眼珠一转，她也听闻过此人强悍，若是和九方宸联手，再加上九方宸那几乎可以说是诡诈的聪明，难说会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想到这里，她眸光骤亮，跟随谶妖来到妖界的青鳞侍收到指令，转身杀了回来，暂将裴瑾疏堵在通道中。

这番举动也撤掉了谶妖的守护，九方宸看着完全暴露在眼皮子底下谶妖，来不及换神武，直接用青辞化成弓箭，挽弓瞄准。

就在此时，谶妖的千只眼睛转了过来，视线全部集中在九方宸身上。

被这东西盯着，九方宸只觉得头皮发麻，可他的手依旧很稳，金光在他手上愈发强盛。

可谶妖的所有眼睛中还是没有任何畏惧，它身子偏了偏头，做出了类似小狗歪头的动作，看起来竟颇为纯良。九方宸不为这举动所动，就在他要放箭时，谶妖开口了。

如此庞大的妖怪，却发出婴孩般的声音。

那声音很稚嫩细弱，很快消散在风中。

它用的是古妖文，九方宸听懂了，他坚定的意志终于有了瞬间动摇，身体也停滞了一瞬，就这刹那功夫，火色的尾巴紧紧将他缠绕。

金色的蝴蝶扇动着锐利的翅膀，意图切断狐妖的尾巴，可切割处擦出火花也没有轻易将那些毛发割断。

到底是最顶级的妖怪，她的毛发竟然能生抗天武的袭击。

九方宸的耳口鼻都被尾巴堵住，肋骨咯吱作响，内脏已在破裂的边缘。忽然他眼神一凌，赤红的纹路在手臂扩散，与此同时尖利的爪子穿透毛发抓上了他的手臂，赤珠锦死死护住他的皮肉。

就在九方宸濒临窒息之际，狐妖的束缚忽然松动了。

即使什么也没看见听见，九方宸也知道，是裴瑾疏来了。

他没有任何喘息，抓住机会全力挣脱束缚。果然，突破青鳞侍封锁的裴瑾疏已和胡丞相交手。

狐妖的双爪抵住了天骄的剑刃，天骄的威力到底还强于青辞，那双利爪上隐隐可见血珠。

九方宸见此情景欲从背后夹击，可他还未来得及动手，自己的背后就升腾起巨大的阴影。他猛地转头，只见谶妖竟站立了起来，露出身下无数水母一般的爪足，孩童般的声音旋即响起：“我们玩。”

这句话是用人类的语言说的，九方宸竭力保持冷静，思绪飞转。

眼下的谶妖并不像是要攻击，它的心态与胡丞相刚刚差不多，就是玩玩。可现在胡丞相已经不是纯粹的玩了，要是再把谶妖惹怒，那绝对要惹出大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关闭空间通道，防止谶妖和胡丞相一起暴走危害人间，可裴瑾疏怎么办，要将他和自己一起留在这么危险的境地吗？

来不及了，必须尽快决定。

尽快决定……

并没有等到九方宸决定，谶妖的身后忽然滚过一只巨球，晶莹透亮，折射着极美的光芒。谶妖的眼珠随着球滚动的方向转去，身子也趴了下来，待球静止后，它挪动过去，将其抱住，趴在球上玩了起来，就这么短短功夫，便把九方宸忘在了脑后。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九方宸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裴瑾疏地吼声从身后传来，“小心！”

九方宸心脏猛跳，瞬时转身，狐妖的尾巴变成尖刺状，蓄势狠狠向他刺来。太快了，他已经来不及将青辞化成完整的盾，零星的金色蝴蝶挡在身前，流火般的袭击转瞬即至。

遮住九方宸视线的是一片璀璨的白，九方宸瞳孔轻颤，那片白色清晰起来，细细看去是由一根根细长的透明丝组成。那些细丝是晶体一般的质地，折射出绚丽刺眼的光芒。

九方宸忽然塌下肩膀松了一口气，他从细丝中扒开一条缝，露出半个身子。

眼前站着水晶一般剔透的女人，她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正是她的长发替九方宸挡下了狐妖的一击，并将他保护在其内。九方宸趴俯在头发上，喟叹道：“您要是再晚来一步，我可就没命了诶，镜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