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平民之家一大早洒扫庭除后,就开始准备年夜饭,老百姓家资有限,更要花心思,怎么用尽量少的银钱做一桌丰盛的饭菜,为新岁求一个吉祥。
但有这个烦恼的,还是平民百姓中日子尚过得不错的,京城大,多的是为一两样应景的吃食就愁眉锁眼的人家,自家委屈俭省些无碍,但除夕夜,邻居送你一碗菜,总不好回一碗清粥白水回去。
陈庆黎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姐姐万万做不出那样无礼的事儿,今年又是他们搬到院子里的头一个除夕,更不好失礼。
主动说早饭午饭不吃了,要留着肚子等晚上。
可正是因为今年才刚搬进来,陈娘子攒下的那点银钱全用来付了城里高涨的房租,又一日不停的在外揽活儿,才勉强糊住了两张口,就是省下早午饭的一两个钱,又哪里能准备出什么合适的回礼。
陈庆黎笑着拉她去看,他拿半边破瓦罐养在墙角的鱼,是京郊百姓在河里捞的那种巴掌大小的鱼,虽说刺多又没什么肉,但胜在便宜,掺水煮上一锅,总有个鲜味,又有年年有余的好说头。
两条小鱼没什么精神的窝在瓦罐里,动也不动,陈庆黎解释说,知道除夕肯定要涨价,所以他提早两天等天落黑的时候去集市,买了人家卖剩下的,两条小鱼拢共才花了三个钱。
陈娘子摸了摸弟弟的头,想着再添一两文钱买块豆腐煮进去,不好只送碗汤水。
正好听见外头传来货郎的声音,陈娘子取钱,让弟弟先出去叫货郎等一等。
不等陈娘子出去,她弟弟又一阵风的跑了回来,“姐姐,货郎叫你出去领东西!”
领东西?领什么东西?
大杂院不大,陈庆黎喊一声,连隔壁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呐,”货郎从担子里取出一个藤编的长方形盒子,盖子顶上贴了一张红纸黑字的福字,落下的两角正好粘在盒子两侧,以保证除收东西的人外,没人动里面的东西。
“福芦园那边办的师爷招募,你不是报名了吗,那边派新年利市呢,报名的人都有这样一盒糕点,说是提前预祝你们明年能得胜高升。”
陈娘子愣愣的站着,她收到过不少比这贵重得多的点心匣子,可这会儿她却如同寻常的没见识的农妇一般,惶恐的在身上擦了擦手,才伸手去接。
货郎却不给她,“虽然我认得你,但是人家不知道,你得先给我写个条子,表明东西收到了,我才能给你,照这样写。”
货郎给了一张条子给她看。
“是,您稍等。”一切发生得太像是个梦了,陈娘子完全忘记了思考,只快步往屋子走,很快写了张条子出来,然后果真拿到了那盒糕点。
货郎对比条子上的笔划,见大致一样后,收起条子,羡慕的道:“还是读书人好啊,随便报个名都能捡一盒点心。”
陈娘子本能的笑回道:“您新年发大财,明年送你儿子读书去,过几年给您考个状元回来,那才叫好呢。”
这话货郎爱听,同她说了福芦园的吉祥木坊招账房的事儿,“人家说要敦厚老实的,我一听就想到了你,我还在那头给你说了一箩筐好话,就是不知道我说的那个人能不能派上用场。”
陈娘子听了只不住口的道谢,“不管能不能成,我心里都感激您,还有豆腐没有,我要两块儿。”
货郎做了生意,乐呵呵的沿着胡同接着叫卖。
货郎一走,大杂院的人就叽叽喳喳把陈娘子围了起来,“陈娘子,你真报名那个师爷了?”
“你这不废话吗?若没有报名,人家为什么送她东西。”
“快打开看看送的什么。”
“这盒子编得真好,只这盒子只怕也能卖十个大钱。”
“陈娘子,这上头的福字你要不要,不要送我吧。”
“你不是说女人写的福字不吉利?”
“这是福芦园送的,又不是她写的。”
陈娘子笑着一一答了话,只那个要福字的,她笑着婉拒了,送了前头帮她说话的那人的媳妇。
众人都催着她打开,她弟弟也眼巴巴的望着。
陈娘子笑着揭开,里头是满满当当的裹着黄豆面的年糕,大约有三十条。
“真香啊。”当时就有人盯着咽了口口水。
糕点于寻常百姓而言是很奢侈的东西,谁家办喜事能买一包碎点心待客就是很体面的事儿了。
陈娘子笑道:“等晚上我切了,大伙儿都尝尝。”
众人听了,高兴得满口子夸她。
又有人说:“不是说还要招什么账房吗?你赶紧报名去,没准儿也送东西呢。”
“欸,”陈娘子应道:“我一会儿就去。”
才又给她说了桩亲事的樊婶黑脸道:“张货郎和谁都那么说,这些个货郎最会拿话哄人,你报了名也没用。”
“谁说没用,”才得了陈娘子好处的邻居们不干了,“这不就得了一盒糕点吗?你既这样不看好,那你晚上别吃了。”
樊婶只梗着脖子叉腰道:“都是邻居,凭什么我不吃。”
众人都笑她。
“行了,别人家的事儿,瞎掺和什么。”她男人把她骂了回去。
陈娘子同众人笑道:“要报名账房,午正之前就得赶到,我去瞧瞧看能不能再得一盒糕点,就不多陪了,各位晚上别忘了来吃年糕。”
众人都道不会忘,催她快去。
如意窑和永固铁坊都在京郊,方文兴一路上换了三次马,才在午末跑完两个地方,传完话,拿了单子回来,原以为田货郎这里要等等,才能给他明细单子,毕竟一上午要问好算好几百盒糕点的价钱,还要安排着一一送到,并不容易,不想他一到,他这里连收条都快整理好了。
方文兴深觉自个儿小瞧了这个只有半间铺子的清秀年轻人,怪道能得二十两银子的新年利市。
田货郎见他一路疾行,一张脸被风吹得没有血色,倒了一杯热茶给他暖手,“你坐着等会儿,还没吃饭吧,我让人去隔壁给你叫碗面来,先垫垫肚子。”
说罢,使了店里的伙计去端碗面来。
方文兴谢了茶饭,钦佩之余,不免也生出些挫败,于是虚心请教。
田货郎一面核对粘贴收条,一面笑道:“刚开始都这样,不止是你,哎,咱们哥儿吧,哪哪儿都好,就是一吩咐事情,那个多哟,都得拿纸笔记,要得又急,要求还高,偏眼睛也利,稍微有哪一处不妥当的,不用人说,哥儿扫一眼就知道了,那个吓人哟。”
田货郎想着笑了起来,“不怕告诉你,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背地里还悄悄儿埋怨过,说他那样的贵人哪里晓得,他一句话,真要办下来有多少细碎小事,可后来理顺了就发现,其实不难,其实都有法子,只是我们刚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后来慢慢的脑子活络了,哥儿再这么一堆吩咐下来,我们办起来也不觉得为难了,还能自个儿再想到一些细枝末节,赵伍哥提点过一句,说哥儿说的只是最低要求,办好了能用,但要想往上,就得自个儿多用心多动脑子了。”
方文兴起身作揖拜了一拜,苦笑道:“我现下就正愚钝着呢,还请田兄弟多和我说说,多指点指点我。”
“哎,坐下坐下,坐下说话,”田货郎避开他的礼,连声让他坐,笑说道:“咱们都是哥儿的人,不用这样客气。其实真要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哥儿给我们每个人派的差事都不同。”
见方文兴又要起身作揖,田货郎伸手止住他,“这样吧,我随便说说,你也随意听听,就当咱们两个扯闲话,但是,虽然是闲话,但哥儿的规矩重,就是闲话也不让往外说,只能和咱们自己人稍微说几句无关紧要的。”
方文兴正色道:“你放心,出了这门我什么也不知道。”
田货郎笑道:“也没那么严重,我说得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
田货郎先问说:“你这一路上,是在如意窑和永固铁坊换的马?”
方文兴点头,“我从前骑过牛、骑过驴、骑过骡子,但没骑过马,今次也是怕赶不及,才冒险赁了马,好在骑着还成,只是马儿耐力太差,才跑一两刻钟就不成了,我只得骑到如意窑换了马,再到永固铁坊传话,等拿到单子,马也歇好了,再回如意窑拿单子,再骑我租的马回来。”
田货郎笑道:“虽说折腾了些,但先生到底是先生,比我们刚开始的时候强多了,我们刚开始的时候,除了赵伍哥,个个都是死脑筋,都不舍得花自个儿的钱办公家的事。”
方文兴只道:“听这话音,还有别的便宜的法子?”
田货郎笑道:“那就看你想怎么办了。”
说话间,伙计端了面回来,田货郎让伙计放下面,到前头看铺子,示意方文兴边吃边说。
“赵伍哥呢,忙不过来,就雇了他侄儿给他当小厮打下手,从自个儿的月钱里,给他侄儿开工钱,这样抽出空来了,自然能把差事办得更好更快,得的赏,涨的月钱,估计再养两个小厮也有余,如今我们这些外头的人,第一得意的就是他。”
方文兴低头吃面,他那侄儿,现如今也是从哥儿那里拿月钱呢。
田货郎道:“这是一个法子,要么,你就多想想,有什么现成的,你能利用的关系网没有,比如赵伍哥要从这些报名的师爷里挑三个账房出来给哥儿备选,就有两个问题,一是他若一个个使人去传话,得费多少工夫,十个小厮也不够用,二是没空儿做筛选了,他若随意找三个来应付哥儿,若运气好正好找到三个好的也就罢了,要是运气不好……”
田货郎笑了一声,“赵伍哥跟哥儿的时候最久,能做到如今位置,不是赌运气的人,其实要换我,我也不敢赌。”
田货郎并不卖关子,直接与他说,“他就叫我这儿派东西的时候,顺带着帮他捎句话,这会儿啊,估计他那儿都已经筛过两轮了。”
方文兴面上受教的点头,心下却惊骇,只传个话,十个小厮都不够用,那他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备齐那么多东西,又派好东西,又传话,又带回收条的,他手里有多少人。
田货郎见他只点头,不说话,以为他还没明白,就道:“你且想想,这条路,谁走得最多,哥儿走没走过?”
方文兴按下心里的想法,回说:“如意窑和永固铁坊的人走得最多,哥儿可能现在和往后不再亲自过去,但当初定下买这两处的时候,必定亲自去看过。”
田货郎点头,“所以从荣国府到如意窑和永固铁坊的沿途必定寄养了马,城里的大约归赵天栋赵大爷管,出了京城,我就不知道了,可能都有,你得自个儿去问。”
到底出身带来了桎梏,方文兴皱眉道:“我瞧如意窑和永固铁坊都养了不少运货的马,哥儿府上也不缺马,为何还要在沿途寄养那么多马,不说马儿本身,只寄养和马粮两件,就要不小的开销。”
田货郎笑道:“这个吧,怎么说,这才多少银子,我刚开始,唉,我刚开始也不明白,那个心痛哟,晚上都睡不着觉,后来吧,才慢慢品出味儿来,有些银子是得花,平时可能用不着,但临要用的时候,立时就能用上,也就值了,唉,我读书少,我也说不好,反正哥儿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不懂也照做,大概就这么的意思吧,其实我到现在也没太明白呢。”
方文兴没问他没太明白什么,他和他今儿看似聊了很多,但他们彼此都是点到为止。
而且他今儿已经指点得够多了。
方文兴放下筷子,起身拜道:“多谢田兄弟的茶和面,还有田兄弟的一席话,我受益良多,不知道该这么报答才好了。”
田货郎乐呵呵笑道:“客气了,一是咱们都是哥儿的人,都好了,哥儿才能更好,哥儿更好,咱们自然也就更好了;二一个嘛,总要彼此有个大致了解,才好办事,三是你底子好,跟着哥儿稍微历练个半年一年的,就该你来指点我了,我这也算是提前打好关系。”
方文兴拱手郑重道:“必不忘今日之情。”
田货郎还礼,将明细单子给他。
方文兴接过一看,见上面写着在哪几家定了多少年糕,价钱多少,又在哪家买了多少红纸,价钱多少,哪家买了多少浆糊,价钱多少,这一类物品的来处、数量、价钱都极详细,并且附好了对应商家的条子,但人工这一块儿又极粗略。
比如写福字这件,只写了五张一文钱,共计多少,粘福字二十张一文,共计多少,送糕点两文钱一盒,共计多少,都没有去处。
不过这个价钱,也没法子疑人家在中间作假就是了。
再就是各人收到糕点的名录,连着粘贴的条子,记了一个本子。
田货郎见他看好,“没问题吧?”
方文兴抬头,问题大了,他也是忙晕头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还没支出银子来呢,他已经把事情都办完了?
“这些是你先垫付的?”
“不是,”田货郎笑道:“这些虽不多,可加起来也有一百多两银子了,我哪儿有那么多钱。”
这话方文兴不信。
田货郎叫苦道:“我也是要还房贷的人啊。”
“那这些?”
田货郎笑道:“赊的。”
行吧,方文兴又反应过来一件,吉祥木坊、永固铁坊,以及挣钱比抢钱还厉害的如意窑,这三处的账本都要到他手里过一遍,但偏偏福芦园物业的胡三爷、赵伍、田货郎这三处的账本子他连摸都摸不着。
方文兴垂眸收起单子,“好,我明白了,我先去忙,下午尽早给你把银子送来。”
“欸等等,”田货郎笑道:“你也得给我签个收条才行,这些可都是没二份的原件。”
方文兴想了想,将明细单子连着各样凭证,全交还给了田货郎。
“我这会儿暂时只要一个单子算银子支银子,这些条子这会儿实在不得空看,也怕弄丢了,这样,我抄录一份明细单子,你给我署个名就是了。”
田货郎看着他抄录,笑道:“我就说你底子好,早知这样,方才也不叫你等那么久了。”
拢共没几行字,方文兴很快抄录完毕,田货郎也爽利的签了字,方文兴道:“往后咱们就依这个例,办事更快些。”
田货郎笑点点头,方文兴告了辞。
又说荣国府里,李纨并没有方文兴这样的谨慎心细,不说防范未然了,打叠起千万个精神,仍不是在这处上当,就是在那处受骗,有的后头能觉出来,有的还是糊涂着,只觉得银子不够使,做什么都磕绊。
虽说前头因贾荞得官发了笔小财,可一半填进了省亲园子里,余下的一半,后头又被王夫人要去了大半。
只得使笨功夫,格外盯勤些牢些,别在年节里闹出什么大纰漏。
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大早起来,李纨就发现园子都没扫干净,还有枯枝落叶露在外头。
“这是怎么做的事,赶紧叫人来收拾干净。”
素云应了忙招呼了婆子。
而后,李纨亲自到二门坐镇,看着荣国府的全副仪仗执事乐器等摆到宁荣街上,同宁国府的仪仗一起奏乐,又安排各个主子的车马行驾到宁国府去祭祖、吃合欢宴、饮屠苏酒。
祭完祖,贾母要回荣国府吃饭,因她辈分高年纪大,贾府诸族人不敢强留,李纨又亲自侍奉了她回府。
就这么牢牢盯着,重担又多在宁国府那面,好歹上午没出什么岔子。
只再回荣国府里,李纨就发现府里的下人有些招呼不住了。
“园子怎么又脏了?”
“回奶奶的话,这个时候它就是要落叶要掉灰尘的,奴才也不能一直就在这儿守着,就是不错眼盯着,这么大的园子,也总要一处处的扫,恰好这处还没扫到,先被奶奶瞧见了。”
李纨去厨房看贾母的午饭,险些滑倒摔一跤。
李纨大为光火,将大厨房里的丫鬟婆子指着全骂了一通:“连厨房地都不能擦干净,这样不讲究,哪个敢吃你们做的东西,又有多少东西经得起你们这样糟蹋!今儿摔着我也就罢了,总归我是寡妇失业,明儿二姑娘宝姑娘她们过来巡视,你们也叫她们这么摔么?”
说罢,将大厨房的人全罚了半个月月钱。
大厨房的人面上不分辨,可后头给仪仗执事和府里下人们准备的午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要不就冷了,最离谱的还有少了,问就说奶奶就拨了这么多银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再没有了。
虽说没亏到老太太和李纨头上,但荣国府的下人们惯是难缠,下午,荣国府的仪仗执事不是吹奏有气无力,就是敲锣打鼓错了拍,引得宁国府的下人来问,荣国府的人只含沙射影的说没吃饱没精神,又传出好些话去。
午后王夫人回来问李纨,又叫李纨受了场闷气。
凤姐儿、贾荞和黛玉几个此时还在宁国府,尚不知这一宗事,事后听说了,也只道李纨又同府里的下人闹气,不与他们相干。
下午贾荞就寻着空儿出府去了。
偏巧他前脚离府,府里就出了大事。
等贾荞忙完回府,见府里仍是处处花团锦簇,下人们的神色却带着小心,才知道府里出了事。
凤姐儿与他道:“府里备着晚上用的烟花爆竹走了水,燃起来了,烧了半间屋子才扑灭,老祖宗发了好大的脾气,老爷太太这会儿也是压着气的火桶,你父亲到外头去匀烟花去了,这时候,大约凑不来多少,你晚上别问,这几日都小心些,别惹到他们。”
贾荞笑点头道:“放心,这几日我都不出府了。”
凤姐儿闻言,又怕耽误了他的事儿,“你若是要忙,就只管忙你的去,总归不与咱们相干。”
贾荞点点头。
但有些事不能说得太绝对,他们以为不与他们相干,却有人认为他们才是祸因,这是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当晚,荣国府的烟花爆竹确实没能放到午夜,只好叫一出一出的唱戏,又玩了几个游戏,好歹撑住热闹。
初一,贾母几个有诰命的进宫朝贺,加之贵妃生辰,在宫里领完宴,又到宁国府祭完祖,方才回来,之后是小辈们拜年领红包,又有络绎不绝的亲友上门拜年,王夫人等人都在忙着招待客人。
黛玉趁着姊妹们都在,说她看过了吃年酒的日期单子,从正月初二到二十二,家里不是要请人吃年酒,就是要到别家吃年酒,她挑了几天府里不请酒,他们也不用跟着大人们去别处吃酒的日子,要了了之前欠的酒席,问他们都有空没有。
几人对了日期,商量了一阵。
十五娘娘省亲,府里连过年都俭省了,全副心思筹备着,他们就不添麻烦了,二十一是宝钗十五的大生日,贾荞从这日起又要到衙门当差,所以二十一和其后也不成。
中间这几天,十六府里上下都得歇息一日,十七是薛姨妈家请吃年酒,十八到二十这三天,是府里得脸的大管家们请年酒,因二十日是林之孝家请,红玉要请一天假,又离宝钗的生日太近,不好耽误她大生日的准备,就定了十八日和十九日晚上。
府里忙着过年,忙着省亲,万事都往后压,就连说闲话,都是贵妃娘娘当初如何如何,园子里的哪样东西备好没有。
从正月初八,有太监出宫来看方向后,更是日夜不休的筹备起来,仍觉不够,待到十四日晚上,连贾荞这样的孩子都没能睡个整觉,被带着跟着学什么时候到哪里跪迎,什么时候到哪里回避,什么时候到哪里跪拜,什么时候到哪里回话,什么时候从哪里退下,走了一晚练了一晚。
只有环哥儿从初八起就染病未痊,到别处调养去了,不必学这些规矩。
终于等到次日,元春回府省亲,受了一遍一遍礼,又游过大观园后,到贾母的正室坐下说话。
宝玉和贾荞等人虽是血亲,也是外男,无谕不得入内,只站在队伍里,随着叔伯兄弟们一处处移动行礼,又在贾母院子外面等了好一阵,方见到内侍出来高声传唱,叫宝玉和贾荞进去说话。
叔伯兄弟们都难掩艳羡,宝玉亦觉得欢喜,只贾荞心里悄悄儿的提防起来。
他上回可把人哄得不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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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