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王熙凤 第80章 年礼

贾荞回府时并不是独一个人，甚至不是独一辆马车。

来时倒确实只有一辆车马，但各个商家要送的心意、表的决心太大，又恰逢过年这么个大好机会，只好另套了三辆马车来装，马车也不用别处去找，有的是人慢一慢都抢不到送的机会。

于是就见包铁四个仍旧骑马分散四角护卫，赵天栋、赵天梁、周盛、潘又安都弃了马赶车，来富则快马加鞭，先一步回府上传话。

凤姐儿收到消息，欣喜之余，自是十分得意，当下就带着平儿和彩明，并院里的几个婆子，又让人去请了黛玉，另梨香院的茜雪、红玉、善姐一众十好几个丫鬟婆子到二门，等着搬运清点、记账入库。

一开始，旁人还不知凤姐儿做什么叫这么多人，直到贾荞的回府，一连四辆马车停在二门前，包铁几个也跟着入府下马卸东西，一样样看锦盒就知道十分贵重的东西，并不敢随意垒在一起抬进去，只好一样一样流水一般往二门里送。

真叫人眼睛热得能瞪出来，心里猫抓一样难受。

可贾荞住在荣国府里，他的俸禄自是归公，但他私底下这样的人情往来，却是不入公库的，毕竟他若宴请同僚，打点上司，府里也不会给他拨银子报账。

可是这样望着宝山在前，偏蹭不到半点好处，谁心里能不生出点想法，于是就有人悄悄儿报到了李纨处。

李纨听了只道是寻常年货，什么干货点心、瓜果五谷，这类看着量多却不值钱的东西，不然还能是三辆马车的银子不成，当他是什么尚书宰相了吗，便道：“那是人家私底下的应酬，与我说什么。”

便要将人打发下去，来人只再三的赌咒发誓，说都是好东西，请奶奶务必使人去看看，李纨虽面上不信，仍将人打发了去，但心里却生了奇怪，想了一阵子，到底打发了自个儿的贴身丫鬟素云，使她去瞧瞧。

又说二门里，凤姐儿和黛玉见贾荞又这么裹着风雪披着星月回来，心里虽喜他出息，可也心疼坏了。

凤姐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和手，见并不怎么冰冷，可也算不得暖和，赶忙催促道：“这儿交给我和你姑姑，快去你老祖宗和大老爷他们那里见过，然后只管回你自个儿院子里歇着，唉，这衙门也是，就你一个人能办事不成，用成这样，好了好了，我不多说了，红玉，快，先伺候着哥儿去老祖宗院里。”

贾荞笑着同凤姐儿告了退，又同黛玉笑着点点头，“我先去了，你们先忙，还好明儿就不用这样早出晚归了，一会儿我再来找你们说话。”

黛玉点点头也催他，“快去吧。”

天晚了，再有明儿除夕的事儿要忙，各处都没多留，贾荞很快就转完一圈回了梨香院。

等他换完衣服，又等了一会儿，黛玉才带着紫鹃和茜雪、善姐几个打着灯笼到了梨香院。

黛玉道：“今儿天晚了，不方便开库房，先放到你院子里来，有喜欢能用的，就直接拿来用，旁的等空了再入库，你不用管，你吃东西了没有？先去吃东西，我和凤姐姐得两头看着，以免底下人粗心，将什么东西遗漏了或是弄坏了。”

说完，已经指使人收拾出一间空屋，又在门口摆了桌椅纸笔，定好规矩，开箱验一样东西，记一样东西，写好条子封上，再入一样东西，等都记好了，再与凤姐儿那面的册子对一遍。

贾荞见她如今管理内务很有章法，也很为她高兴，拉了她站到屋里，“我吃过了才回来的，红玉和茜雪都识字，让她们去记，你看着就是，别吹了寒风。”

红玉笑道：“就是，姑娘看着就是，若有什么宝贝我们不认识的，不知道怎么记的，姑娘再告诉我们。”

说罢去外头换了紫鹃进屋奉茶伺候。

黛玉虽进了屋，却叫人打起帘子，不时往外看一眼，一面同贾荞说话，“要不要叫两个小丫头进来伺候你先沐浴，明儿虽不用去衙门，可也要早起到老祖宗那里请安，晚上又要团圆守夜，也是一日不得闲的。”

贾荞不答，低头笑了一声。

黛玉问他：“你笑什么？”

贾荞笑道：“姑姑如今话多了许多，精神也好了许多。”

黛玉嗔道：“这是说我从前无病呻吟呢？”

贾荞忙笑摆手道：“可不敢不敢。”

黛玉却哼道：“那就是了。”

“唉，”贾荞摊手，“总归我是从来说不过姑姑的，只好冤死了。”

黛玉只啐道：“年节下呢，说话也这样不当心的？”

贾荞笑笑，又问了几句教引嬷嬷教得好不好，学得累不累的话，

黛玉道：“我在府里，万事有老祖宗和凤姐姐照看着，再累也有限，倒是你，一个人在衙门里做事……”

黛玉说到这里，心里酸得说不下去，别过身去，按了按眼睛。

“我也还好，”贾荞笑道：“我觉着我挺适合做官的。”

黛玉破涕为笑，“是谁这样不知羞的。”

黛玉只当他是顽笑话，殊不知今儿这一场叫府里好些人都在背后嘀咕，荞哥儿这样才叫会做官呢，老爷除了府里摆酒设宴正经收礼的时候，可从不见这样带东西回府，倒往外拿出去不少。

贾荞和黛玉说了阵闲话，就见凤姐儿带着人打着灯笼拿着册子捧着最后一批东西过来。

凤姐儿过来，瞧见贾荞还没沐浴洗漱，就催他赶紧去洗澡洗头发，“这里有我和你林姑姑呢，你这样拖着，几时能睡？不是说正月二十一日才开印开朝吗，有的是你们姑侄两个说话的时候，快去快去吧。”

说完话，就让人赶紧打水来，又换了茜雪和善姐过来伺候他。

等贾荞洗完澡出来绞头发，凤姐儿和黛玉刚对完册子算完账。

凤姐儿笑道：“你这年礼收得可正经不少，怕是有十万两银子不止。”

说完把礼单递了一份与他瞧。

确实不少。

朝廷运银，镖局押镖，按规矩都是一千两银子装一个箱子，一辆车拉五箱，他那马车还不是专门运货的，而是载人的，能装的东西有限，可他收的东西，一样就值二三四五箱银子了，一辆车至少放了有十样。

贾荞扫了一眼，将礼单递给茜雪，叫她收起来，“都是些摆件，也不能当银子使，母亲和姑姑有喜欢的，只管拿去摆去。”

凤姐儿笑道：“我还真有一样看中的，那一只景泰蓝百福聚财万彩花瓶我看着喜欢，一会儿我就带回去。”

又叫黛玉也挑一样。

黛玉推不过，挑了一件青玉的松竹梅洗。

等人去取东西的时候，贾荞拿了两张一万两银子的银票出来，递给黛玉。

黛玉只皱眉道：“好好儿的给我这个做什么？”

“前头用了……”贾荞刚起了个头，黛玉就怒而起身道：“咱们两个若要算得这样清，那青玉笔洗我也不要了，这一年来，吃了用了你和凤姐姐多少好东西，也要拿出算盘来，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是，还有我那御封的赞善，作价几何，也要算清楚才好。”

说着连手上的金镯子也要取下来，掷到贾荞身上。

“好了好了，”凤姐儿笑起身拉了黛玉坐下，一手拉着她，一手按住银票子道：“你们都不要，我收着就是，倒不用为这个生气。”

贾荞笑指着凤姐儿的手同黛玉道：“你瞧，你还怪我与你生分，分明是你与我生分。”

黛玉只轻哼了一声，心里倒不气了。

贾荞叹道：“唉，母亲收了银子，往外要的时候却是不好要了。”

黛玉低头抿笑。

凤姐儿一面收银子一面笑道：“哎哟，我的儿，从前是母亲不知道你的本事，如今你这样的本事，还用问母亲要银子？”

贾荞笑着摇头，同黛玉道：“看，果然不好拿了。”

黛玉只瞧着他两个笑。

正好红玉和善姐去取了东西过来，凤姐儿让平儿收好，就准备回了。

明儿她要带着黛玉给荞哥儿的上官、同僚和下属们准备年礼，并赶在晚饭前使人送到各处，还要收外头和她娘家送来的指明送给荞哥儿或她的年礼。

贾荞又拿出一千两银子的银票给黛玉，“一是我想起咱们两个还欠了两顿酒没请，正好寻着正月里有空的时候请了，这事儿得劳姑姑费心操持，二是去宫里不比在府里，要打点的地方不少，姑姑手边不能少了银子。”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只一二百两就尽够了。”

贾荞只道：“姑姑又与我生分呢。”

黛玉这才不说了。

凤姐儿见他们说好话，邀黛玉一同走，“走，我先送你回去。”

黛玉就带了一个丫鬟过来，要打灯笼要拿东西，两个姑娘家走夜路，凤姐儿怕她照顾不好。

“哪里要劳动母亲，母亲明儿也要忙呢，我这里使人送就是。”贾荞劝住了，叫了何妈和善姐、并一个小丫头送黛玉。

天实在晚了，凤姐儿也不多劝，允了贾荞的话。

贾荞亲自将二人送到院门处，看着两排灯笼走远，方掉转回屋。

之前一直忙，他忙着外头的事，红玉她们先忙着给他做针线，这两日又忙着打扫布置院子，他院里的新年利市就一直没抽出空准备。

贾荞想起了，也就顺便吩咐了，“五个小厮一人二两银子，给善姐和李妈包一两银子，婆子和小丫鬟们一人五百钱，明儿就派吧，叫他们也拿回家高兴高兴，至于你们两个，明儿我抽空带你们出去自个儿挑。”

茜雪和红玉高兴的对望一眼。

贾荞笑道：“好了，晚了，都睡吧，明儿起来再忙。”

红玉笑道：“哥儿许诺了这个，我们哪里还睡得着，必得今晚就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就给她们派下去，可不能耽误了。”

贾荞笑笑只随她们。

都在筹备过年，胡明远和吴长志今日也回京郊村里的老家团圆去了，只方文兴，从二十二头一日到府里当差，一直到二十九晚上，天天早出晚归，也硬是没一日和贾荞碰上面，心里不甘心，既想着哥儿没吩咐他明儿不用去，又想他作为门人应当给哥儿拜年，所以只让人捎了银子回家，自己并没有回去。

辗转反侧了一晚上，不想次日还真给他等到了机会。

贾荞早起梳洗完毕，听红玉进来禀报方文兴到了，听说他今儿在府里，想来给他磕个头，心里有些意外，他虽忘了给他定休假的时候，可大年三十也来当差……

贾荞转到了前厅，使人叫他过来。

方文兴见面先磕头拜了年，“按理说今儿是年底，不该拜年，但明儿初一，怕见不着爷，只好今儿过来先给爷拜个早年。”

贾荞笑了一下，“正好你今儿过来了，把你整理好的履历拿来我瞧瞧。”

方文兴忙到外书房取了一叠整理好的履历送来。

一张纸正好写了一个人的履历，贾荞翻了几张，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你这履历有排序？”

方文兴回说：“是，我想着纵使看了，也很难记住每一个人的履历，必定要不时翻找查看，所以就按姓名的笔划排了序，等都查好了，再拿线装订好，打个活结，再有新的，也好随时增补进去。”

贾荞笑了笑，“嗯，用心了。”

贾荞笑道：“我知道你的来意，不过这履历你整理得很好，就继续整理下去，除了我给你的名单，旁的在职的朝廷官员，得空也都这么整理出来。”

方文兴压下激动，恭敬的回了是。

哥儿既是说‘得空’，那就说明他要给他派正式的长久的差事了。

贾荞道：“今儿就先不用整理了，我另有几件事交待你。”

贾荞示意他坐，红玉极其熟练的给他备好纸笔。

方文兴还不明所以，贾荞已经开始吩咐。

“你跑几趟，让胡三爷给物业的人准备新年利市，每人半个月的月钱，如意窑、吉祥木坊、永固铁坊三处也是如此，至于永固铁坊的石师傅和蔡秀才、如意窑的梁窑头和刘二、吉祥木坊的马大爷……”

贾荞说到这里一顿，方文兴揣摩着他的心思，道：“胡明远一直后悔，当初该选为爷效力。”

贾荞当没听到，“让赵伍从报名师爷的人里，挑三个敦厚老实的愿意做店铺账房的人出来，我下午大概…未时三刻左右过去瞧瞧。”

“是。”方文兴忙收起心思应下。

贾荞接着道：“一会儿我让茜雪把三处账本子给你，你按他们各自铺子一年的净收益，取百分之一出来，给他们平分，算是年底分红，吉祥木坊目前没有账房，就给马大爷父子三个分，马大爷六成，他两个儿子各两成。”

“是。”方文兴顿时明白了那纸笔的意思，提笔蘸墨，专心记着吩咐，再没心思想别的。

“至于赵伍和胡三爷、田货郎的新年利市，一人五十两、三十两、二十两。”

方文兴吃惊得嘴唇微张，赵伍爷也就罢了，他知道爷重用他，可胡三爷和田货郎……

贾荞无意解释，只吩咐道：“我不希望有除你我和当事人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他们的新年利市，我也不希望你在外谈论谁的月钱多少，分红多少，利市多少。”

方文兴忙收起惊讶点头应是。

贾荞接着吩咐道：“让田货郎给所有报名师爷的人一人准备一份年糕，预祝他们明年得胜，你给包铁、张铸、魏大勇、武大雷四个还有你自己一人包二两银子、赵贺一两银子的新年利市。”

“你算好总共需要多少银子后，把明细列好，拿来给我看，我看过没问题后，你拿了条子去找胡三爷支银子，你记住，从你手上发出去的每一笔银子，都要拿银子的人签字确认，包括包铁四个和你自个儿，关于这个操作流程，你稍后问红玉。”

方文兴运笔如飞，顾不得抬头，只不住应是，甚至都没空想为什么是找胡三爷支银子。

贾荞接着道：“从明儿起，你先一个月拿五两银子的月钱，这事儿办好就回去过年吧，初一到初五好好儿在家陪陪家人，初六过来继续整理邸报，往后每月二十五，赵伍、胡三爷、田货郎、包铁四个还有赵贺，和几处店铺的主事人的月钱，都由你核算报账，我批条子，你取银子支付，然后整理存放好所有收支凭证，按月交给茜雪归置，他们每人每个月的月钱多少，一会儿我让红玉告诉你，你的月钱每月初一找红玉领。”

“暂时先这样，你听明白没有？”

方文兴略慢了几个呼吸，才搁下笔，回说明白了。

贾荞点头，“去忙吧。”

方文兴看向红玉，红玉满脸笑容的领着他去找茜雪。

阿弥陀佛，这下她和茜雪能轻松许多了。

红玉和茜雪都没空，贾荞就带了李妈和善姐去各处定省。

再回梨香院时，方文兴已经走了，红玉和茜雪高兴的迎上前，再一看，个个小丫鬟和婆子都绽着笑脸，“正等着哥儿呢。”

贾荞笑道：“等我做什么？你们发了就是。”

红玉拉了他主位坐下，笑说：“我们发的利市哪有哥儿发的福气大。”

茜雪笑捧了托盘上来，红玉示意丫鬟婆子们一个个上前磕头，正好得闲，贾荞便一个个亲手派了利市。

于是乎梨香院里虽还没有取下旧符换上新桃，但已是一片过年的洋洋喜气。

只是他这院里的人是都高兴了，别处的却是摔摔打打更不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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