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一顿棍棒惨叫声,然而恐吓连着杖责后,几人还是一样的说词。
虽然一个小儿说看民生荒唐了些,但没有证据就不好处置,就是有证据,贾政也不能真把人打死了,毕竟是隔了一房的孙儿,只是他们一家如今住在府里,自个儿作为老爷,总得尽个管教之责。
但此事也不能就这样放过了。
贾政皱眉吩咐道:“把他送到大老爷那儿去,把这事儿告诉大老爷知道。”
等凤姐儿再收到消息的时候,贾荞已经被贾政的人押着送贾赦那里去了。
贾赦这段日子手里不缺银子,自然也就不缺美人,对于贾政之前来请的事儿,他没在意,就是这会儿贾荞被送到他这儿来了,他还是不在意。
“什么事儿?”房门都没有打开,只一道不耐的声音传出。
下头人回说:“说是哥儿淘气,没去学里,学里的太爷上府里问,问出哥儿给瑞大爷送了银子,让他帮着隐瞒,从年后起,就没去过学里,老爷让把这事儿报给大老爷知道,由大老爷处置。”
贾赦心里没有孙儿小打不得的想法,就是已经成家也有了儿子的亲儿子贾琏,他看不惯时,也不顾其脸面,只管一顿毒打,又哪有耐心来和一个小孙儿分辨什么,他大约连贾荞如今几岁都不知道。
“打一顿,送他老子那儿去。”房门依旧紧闭着。
贾荞被按到凳上时,心里并不意外。
长辈怎样管教晚辈,都没有晚辈置喙的余地。
而贾赦同贾珍一样,都是没有半分父子亲情的人物,一个只为霸占人家几把扇子,就能毒打儿子;一个审儿子如审贼子,因儿子躲阴凉,便能叫小厮啐其面;都是只顾自个儿高兴快活的主儿。
这么论起来,贾琏能在巧姐儿出天花的时候乐得去偷腥,也是“家学渊源”了。
但总有人是不一样的。
贾荞刚挨了三板子,凤姐儿就发髻散乱的奔了进来,奔到他身边跪下,半抱着他对里面求道:“求老爷开恩,荞哥儿才五岁,哪里经得起板子,求老爷可怜我和二爷膝下就这么一根独苗,千万饶了他这一回!”
凤姐儿求得声泪俱下,妆也花了,鬓也散了,半点凤辣子的威风也没有了,只不住哭求。
其实下人都有分寸呢,原也没下狠手,凤姐儿进来时,更是早松了手,只一旁站着,只是大老爷没发话,谁也不敢放他走罢了。
或许是要给儿媳妇几分颜面,也或许是嫌烦了,贾赦原也被把逃学当多大的事儿,倒是轻易的让凤姐儿把贾荞带走了。
只是凤姐儿头一回这样顶撞公公,腿还软着,见贾荞的裤子上洇出血迹,更是怕得要晕过去,偏放心不下,又不敢晕过去,瞧着倒比挨打的贾荞还狼狈恐惧十分。
“母亲放心,我没事。”贾荞到还安慰她。
只是人小皮嫩经受不住,没多大会儿就痛昏了过去。
等贾荞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好好的安置到床上了,天还是亮着的,趴着睡,呼吸有些不畅,伤处更是火辣辣的疼。
贾荞刚要动作,就被人伸手拦住了,“别动,才包好的,别乱动了。”
是黛玉。
“姑姑。”
黛玉红着一双眼睛,又是心疼又是自责,“都是为我,才害得你如此。”
贾荞笑道:“姑姑这话就说错了,我是为了我、们。”
‘我’字额外重音。
贾荞老实说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大好。”
黛玉只当他是哄她,咬着唇别过头去抹泪。
贾荞示意红玉上前,问:“我母亲呢?”
“太医还开了几样药,府里有的没有,有的送来的不好,二奶奶使人去买了。”
贾荞又问:“赵天栋他们如何了?”
红玉回道:“都让人接回家去养伤去了,赵天栋和赵天梁、潘又安、周盛四个瞧着说是还好,只来富伤得重些。”
贾荞道:“一人送十两银子过去,再把给我开的药方子给他们抄一份送去,用的药膏也送一份去。”
红玉应了,脚下却有些不愿走。
贾荞道:“去吧,我这儿还有姑姑和茜雪呢。”
红玉头一回当着贾荞的面红了眼:“哥儿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他们。”
说罢,总算去了。
贾荞再一看,茜雪也红着一双眼睛。
红玉刚去没多久,凤姐儿就回来了,一面走一面高声怒骂道:“一群丧了良心不要脸的狗东西,咱们这么大的府,连几味药也凑不齐了?又不是要什么人参鹿茸,也有那个脸说!你二奶奶才多久没管家,家里就连点破烂药材都被你们私吞了去,是爹娘老子都死绝了,现攒着药烧香去吗。”
贾荞听她一路指桑骂槐,不由嘴角带笑。
黛玉道:“你还笑得出来。”
贾荞笑回道:“有人关心爱护,自然是值得一笑的。”
尤其是,还有那个本事在他倒下的时候撑得住、护得住。
贾荞笑道:“我真心喜欢我母亲。”
凤姐儿脸上的怒意还没散去,一进屋听到这句表白,顿时顾不上和人生气了。
快走几步奔到床头,“我的儿,好些了没有?”
贾荞笑道:“好多了,我这么个小身板,他们也不敢下重手,不然有个万一,就只好给我赔命了。”
“呸呸呸,”凤姐儿连呸了几口,叱道:“说什么胡话,谁赔得起你的命,我只要他全家的皮!”
“好好好,”贾荞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凤姐儿看他苍白的小脸,又红了眼,“疼吧?”
“你们陪着我说话就不疼了。”
“你又拿话哄我。”凤姐儿别过头拭泪,又恨恨道:“都怪你父亲,也不知道被哪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绊住了脚,若他早些赶去了,老爷见他在,就不会把你送到大老爷那儿去了。”
“我才刚来,就听见你说我,”贾琏一面进来一面说道:“什么人物,你又不是不知道,现两府里都忙着修园子的事儿,一堆的琐碎事儿,再说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知道就这样了。”
凤姐儿还欲分说,见贾荞闭上了眼,遂忍了话,只等后头再理论。
不一会儿,迎春三个并宝钗得了消息过来探望。
迎春含泪问道:“怎么就打成这样了?”
贾荞笑说:“只是看着吓人,没伤到骨头。”
凤姐儿气道:“太医来的时候,你人都疼晕过去了,你就知道不严重了?”
贾荞笑道:“母亲只说是不是。”
凤姐儿哼道:“也得亏不严重,若真打伤了,咱们府里又什么药都没有的,许就真是要残了。”
宝钗只道:“我带了些伤药和药酒来,凤姐姐看有没有能用的。”
凤姐儿并贾荞谢过,茜雪将东西收了起来。
几人陪着说了一阵话,让荞哥儿好好养伤,而后同黛玉一块儿离去了。
稍晚时候,宝玉过来。
贾荞先问:“没连累宝二叔吧?”
宝玉皱眉看了他的伤处,只叫他别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不过骂几句,罚抄几页书罢了,”又问贾荞伤势如何,并同样送了药。
更晚时候,贾环过来了。
贾环在别处都拘着,只在贾荞这儿格外自在。
先看了眼屋里各人送来的东西,道:“我可没什么好东西送你。”
贾荞笑道:“环三叔过来看我,我心里就很感激了。”
贾环坐到床边放着的凳子上,道:“你说你,你不是说都打点好了吗?这么还出了这么大个纰漏,都捅到老爷那儿去了,吓得我都替你悬了半日心,还挨了这么顿打。”
贾荞笑道:“原本是好的,后来不好了,偏又玩得忘了。”
“唉,”贾环叹气,“你好好养着吧,过两日我再来陪你说话,这个给你玩儿。”
贾环放下一个草编的蛐蛐走了。
茜雪把蛐蛐收起来,颇为感慨的道:“都说环三爷是个不好的,如今看来,也是有心有义的。”
红玉道:“那是咱们哥儿对他好,这样喜怒放在脸上的,就是再没良心,十分里也总能换回一两分,倒是那些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才真正冷心冷肺呢。”
贾荞问:“来富几个如何?”
红玉回说:“来富蔫答答的没什么精神,周盛嚎得震天响,赵天栋、赵天梁和潘又安都说好多了,叫哥儿不用担心。”
“嗯,”贾荞应了,在床上躺了十日,就能下地活动,又在家待了半个月,赵天栋几个才大好了,只来富走路还有些别扭。
来富总觉得他是被人恶意针对了,私下同贾荞道:“要说从前在府里行事霸道,人缘不好,周盛没比我强多少,怎么就独独对我下重手,想来是看他老子娘是夫人的陪嫁,我们一家子都在这院里伺候,着意打哥儿的脸呢。”
来富只是自个儿碎碎念,原以为哥儿不会理会,没想到贾荞却嗯了一声,来富顿时来劲儿了,屁股也觉不出疼了。
“哥儿,打我的那两个,我都记着呢!”
贾荞又嗯了一声。
赵天栋和赵天梁对视一眼,正想劝说才挨了打,且安分一阵,就听周盛兴冲冲道:“打我的那两个,我也记着。”
潘又安小声道:“我也记得。”
赵天梁也道:“我也记着。”
赵天栋顿了顿,“我也记着。”
贾荞笑了一声,“挺好。”
周盛搓着手嘿嘿笑道:“那咱们先找哪一个?”
来富道:“当然是打我的那两个!”
周盛斜他一眼,冲贾荞谄笑道:“当然要先找打咱们哥儿的那两个算账。”
来富被他恶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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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