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的时候许册还是被楚天朗背下去的,陆齐砚和羽同分担行李。
许册看着同行四人除他以外都是活蹦乱跳,扒在楚天朗肩上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问:“为什么,同样是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楚天朗就罢了,羽同、陆齐砚,你两怎么不晕船?”
羽同就要向寻常一样安慰他两句,陆齐砚先出声打断了:“羽同,你别说话,他现在这样作就是你惯出来的——”
说罢他又清清嗓子,“自然是本少爷身强体壮日日习武,羽同更不用说了,你的日常起居、庭院洒扫都被他一手包办了,要不是这两年有天朗陪你读书,他还得五更起、二更息......嘶,”陆齐砚说到这也是捋过来了,“羽同,我都有点佩服你了,许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家佣吧,你简直算得上阿册半个娘了。”
羽同被他说得都害臊了,“不,我自小就是公子从人牙子手里救下来的,公子一家都待我不薄,我没什么好报答的,唯有在这些地方出出力。”
“哦——”陆齐砚没再多问,许册许久未出声,这会已在楚天朗背上酣睡如泥。
楚天朗调整了下姿势,说道:“现下还是快些进城找个客栈安顿下来。”
陆齐砚点点头,边走边和他们说,“我这几日在船上时有听说,半月前江陵知府家的小儿被人拐了,知府这半月四处追寻那伙人牙子的踪迹,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抓着人。”
楚天朗道:“有听说。”
陆齐砚看他一眼,楚天朗在船上大半时间在甲板上陪着许册,来来往往不少人,各色消息只多不少,他是听过,只是不关心。
楚天朗说:“阿册估计还得在城中休养几日,到客栈了我再去寻个大夫。”
陆齐砚回:“也罢,左右我们也要在城中停留几日,官府放了消息通缉拿人,若是侥幸撞见了,也能给递个信儿,母亲十月怀胎,这么多年的养育,天杀的人贩子。”
客栈内,大夫给许册看诊之后,开了些健脾祛湿的药方。
楚天朗送走大夫时,客栈的老板娘在柜前与他搭话:“小道长呀,我看你和那两个读书人一起来的,你们是要一同北上京城么?”
楚天朗敛眉,只是说:“现下出发,到京城不过十二月。”
老板娘听出他话语中的提防,只是笑笑道:“哎,小道长莫要多心。往年北上的读书人算算日子,也该出发了,我就紧着这些天能多进些银两,也为我家小子将来多多准备着些。”
老板娘方说完,柜台底下就窜出来个扎着对髻的小孩儿,小孩还没到到柜台高,他双手扒着边缘,努力把脑袋探出来,“娘,那我以后也要像这些大哥哥一样,自己去京城么?”
老板娘脸上满是温柔,“那是当然,我儿阿睿再过几岁也要去学舍了。”
小孩只是撇撇嘴,还有些不情愿道:“那娘可不可以拿这钱去给我买吃的,我不想离开阿娘,我要一辈子待在阿娘身边!”
“臭小子,可给为娘涨点出息,”老板娘面上严肃,语气可还是温柔的,她朝楚天朗道,“真是让小道长见笑了。”
楚天朗并不多言,摇摇头回房间去了。
“娘,那个哥哥是道士?他长得真俊,我以后也要长那么俊!”小孩儿的手拉住他娘的衣角,“可是道士不是会法术么,这样也要去应试么?”
小孩被他娘曲起手指弹了个脑瓜崩,“瞎说,快和娘上楼回你屋里去,没听到这几日城里有人牙子吗,平常没事不要到处瞎跑。”
小孩捂着额头嘟嘟嘴,乖巧地被他娘牵着手。
母子二人上楼时正好遇见有客人要下楼退房,老板娘一时走不开,就叫了店里空闲下来的小二替她将小孩送回房里去,她先行去招待客人了。
“客官、客官?”老板娘见这人还在看着楼上的方向,问道:“客官可还是落了什么东西?”
“哦,”那人回过神来,歉意地笑笑,“没什么,我想着包袱有没有收拾妥当,应是没什么落下的了。”
“这样啊,那客官走好,您一路顺风。”
许册被楚天朗一剂药灌下去,昏昏沉沉睡了一个下午,这会将将醒,身上轻了许多,只是肚里空空,想着还是得下楼找点吃的。
大瑞这些年放开宵禁,许册曾听他爹说过,江陵府夜市灯火通明,更有摊贩昼伏夜出,食摊林立、香气四溢,各色水产、肉鲜、甜汤、果品......不能多想,想着想着那香气已经自觉到了鼻尖。
只是许册方踏出房门,就听见楼下大堂人声嘈杂,许册从楼上望下去,白日里招待他们的老板娘这会在大堂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人稀疏环绕成一圈,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
许册看到了人堆中的陆齐砚,耳尖听到了“报官”二字。
他快步下楼走到大堂中,抓住陆齐砚问:“发生什么事了?”
“阿册?你吓我一跳,”陆齐砚也没想到许册这时候醒了,他三言两语将情况说明了,“客栈老板娘的孩子丢了,大伙商量着这事得去报官。”
“又丢了孩子?”许册接着问,“什么时候丢的?”
陆齐砚:“不知,老板娘说她午后叫人将孩子送回了房,之后她就张罗着招呼客人了,等到了饭点去喊孩子,孩子却不在房中。”
“她以为孩子是自己又跑出来玩了,就去寻常孩子爱玩的地方去寻,可四处都不见孩子身影,这才急了,又派店中人手寻了一个多时辰,也是全无踪迹。”
许册听完飞速扫过大堂中的人,其中有不少在这家客栈入住的旅客,毕竟那么小的孩子丢了,众人脸上都有几分焦急。
“报官,必须尽快报官!”
“天杀的人贩子,半月前就有小孩丢了,知府大人重金追捕,尽还敢犯案!”
“知府家的孩子都还没着落呢,吃官饭的都是饭桶不成!”
许册沉下心来,将思绪理清,“店内人员往来纷杂,来自大瑞天南地北,其中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也是防不胜防。那孩子今日可见过什么人,又与哪些人说过话?”
周围有人听见他们二人讲话,也直向老板娘问去:“对呀,人贩子肯定见过孩子!掌柜的,孩子今日出来过么?”
老板娘听罢努力抑制住哭声,回忆道:“孩子这几日都没怎么出门......对了,今日午时左右,有位年轻的道士见过孩子!”
“道士?那道士呢?”
许册呼吸一顿,陆齐砚与他同时对视,立马分开不动声色地找寻楚天朗的下落。
他们心知自然不可能是楚天朗,可如今众愤难平,难免不会误判伤人。
堂中有人条理清晰地分析道:“我也是听过有人牙子装扮成云游道士的,现下这么大动静,那道士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听不到,既听得到又怎么不敢出来见人!”
“对,快去将那道士找出来!”
许册现下正是烦躁的时候,楚天朗这会估计不在客栈中,不能继续被人用话堵在这里,他就要扒开人群,上前为楚天朗辩解一番,无意间就这样隔着人群和老板娘对视了一眼——
老板娘抓紧了拭泪的帕子,慌乱间手直指他道:“是他,那小道士是和这几人一道来的!”
原本堵在许册身前的人群自觉分向了两边,多少双眼睛同时都盯向了许册。
“......”许册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诸位,还请听我说......”
未等许册说完,就有人出声打断他,“那和你随行的道士呢?是不是他偷了孩子?!”
“你和那道士随行,你莫也不是和他一伙的?!”
“诸位!”这声气势如虹,质问的声音霎时间就被压了下去。
是陆齐砚,他叉着腰,气势依旧不减,“我等自潭州来,都是准备进京的读书人,解状公凭一应俱全,怎会是那拐卖孩童之人,各位若是不信,尽管查验!”
许册见众人一时都怔住了,又要继续说,“诸位——”
偏偏这个时候,楚天朗从客栈外头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什么东西,一时还有些疑惑地看向大堂内的众人。
许册:“......”好歹给我点面子把话说完啊!
众人这会见到了楚天朗,又有人反应过来了,“你和这位公子是读书人,这道士又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也是进京赶考么?”
“这么晚你怎么是从外头回来,莫不真是你将孩子拐带走了?”
许册快步走到楚天朗身前,问:“你去哪了?老板娘的孩子丢了!”
楚天朗将手上提着的食盒递给他,许册打开,是碗红糖糯米粥,糯米被熬得软烂,粥汤粘稠滑润,还加了姜片,红糖的香甜揭开盖便扑面而来。
许册:“你......”
楚天朗将盖子盖上,他上夜市时没找到几处卖粥的食铺,“你身体未好全,糯米不易消化,少吃为好。”
陆齐砚轻咳一声,“火烧眉毛,且顾眼前。你出去就是为了买粥,客栈后厨没有么?”
楚天朗言简意赅,“没有。”
堂内众人间又有人问:“就算你是出去买粥,有谁看见了,谁知你不是借着买粥的由头将孩子带出去的?”
许册眯着眼找到人群中说话的那人,期间好几次势头都是这人煽动起来的。
楚天朗只是淡淡道:“那么大个孩子,我若带出去了,堂内怎会没人看到?我若是真带出去了,这会为什么又要返回来。”
“这......”堂内又叽叽喳喳响了起来。
楚天朗继续说道:“既然事情紧急,我与你们同去报官,到时自会见分晓。”
存稿告急,休息了两天补存稿,还是告急......(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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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同泰元年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