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玑子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在小屋内回荡,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千层浪花!
“四象问心阵第一关,尔等已过。”
什么?!
小淇、寒晓、伯奇、夔牛四位,如同被施了定身法般,瞬间僵立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惊愕、怀疑,以及一种被巨大转折冲击得头晕目眩的茫然。
第一关……过了?
这怎么可能?!他们都清楚明明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痛的失败!赵屠户在眼皮底下被救走,苍鬃被强行扣上罪名,明日就要问斩,真正的幕后黑手逍遥法外,第二个孩子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们几乎是一败涂地,深陷泥潭!怎么突然就……过关了?!
“前……前辈……”小淇感觉自己舌头都有些打结,她死死盯着玄玑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戏谑或玩笑的意味,但看到的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星空般的平静:“您……您说什么?第一关……过了?可我们……我们明明……”
寒晓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警惕之色更浓,他上前半步,将小淇稍稍挡在身后,沉声道:“玄玑子前辈,此事非同小可,莫要戏言。我等如今处境如何,前辈应当清楚。狼妖蒙冤,真凶未明,孩童失踪案未破,我等更是疲惫不堪,何来过关之说?”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不信任和质疑。
伯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分析玄玑子话语背后的逻辑和意图。夔牛虽然沉默,但那如山岳般的气息也微微波动,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玄玑子对于四人激烈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那双星空般的眼眸,依次从小淇、寒晓、伯奇和夔牛身上缓缓扫过,最后,用那平淡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声音说道:“尔等不必疑虑。尔等只是尚且不明白何谓问心之阵,四门布阵的评判标准,考校的从来非是简单的事功成败,亦非一时一地的得失。而是心!”
玄玑子的目光落在小淇身上:“汝,身负古物传承,灵慧坚韧,于迷雾中能捕捉微光,于绝境下不失其志,坚持追寻真相,此为其一。”
转向寒晓:“汝,寒江高足,冷静果决,符阵之术已窥门径,更难得懂得权衡利弊,顾全大局,于关键时刻能阻冲动,护持同伴,此为其二。”
看向伯奇:“汝,梦貘遗脉,神识敏锐,能于纷乱线索中抽丝剥茧,更不惜损耗自身,施展入梦奇术,探寻根源,此为其三。”
最后,目光停留在夔牛那庞大的身躯上:“汝,上古异兽,力魄沉雄,却不恃强凌弱,明辨是非,于困局中能沉稳如山,护道之心可鉴,此为其四。”
玄玑子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一句点评,却仿佛直指核心,将四人在灰水村这短短时日里的表现,尤其是面对挫折和阴谋时的选择与心性,清晰地勾勒出来。
“尔等四人,虽背景各异,道法不同,却能同心协力,各展所长。面对栽赃陷害,能隐忍不发,保存实力;面对强敌干预,能暂避锋芒,图谋后动;面对不公冤屈,其心不甘,其志不堕。此等心性、智慧与坚持,已通过第一关‘迷局砺心’之考校。”
玄玑子顿了顿,总结道:“阵法规矩如此,非以成败论英雄,而以本心定去留。尔等,达标了。”
这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小淇四人震撼之余,开始隐约明白了这“四象问心阵”的真正含义。原来,考核的焦点,一直都不在于他们是否抓住了真凶,是否完美破案,而在于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所展现出的品质和选择!
小淇心中的不甘和委屈,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某种程度的释然。原来,他们的努力和坚持,并没有被忽视!
玄玑子不再多言,缓缓抬起右手,那宽大的道袍袖口中,并无任何灵光闪烁,只是平淡无奇地取出了两样东西。
第一件,是一枚非金非玉、巴掌大小、造型古朴的令牌。令牌通体呈暗青色,表面光滑,边缘刻有复杂的云纹,正面用古老的篆文书写着四个苍劲大字——“四象问心”,背面则均匀地分布着四个微小的、却散发着不同气息的印记:一个如同燃烧火焰的印记,一个如同咆哮兽首的印记,一个如同旋转星云的印记,以及一个如同冰晶雪花的印记!正是烈阳宗、御兽宗、天机阁、寒江派四大宗门的独门标记!
第二件,是四块小巧玲珑、材质各异、却同样蕴含着独特灵力波动的信物。一块是赤红如血、触手温热的火焰形玉佩(烈阳宗),一块是雕刻着栩栩如生灵兽图案的乌木牌(御兽宗),一块是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的透明晶石(天机阁),最后一块则是触手冰凉、散发着淡淡寒气的湛蓝色玉珏(寒江派)。
“此乃通关许可令,以及四大宗门信物。”玄玑子将令牌和信物托在掌心:“可自行查验。”
寒晓目光一凝,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枚暗青色的令牌。他深吸一口气,将一丝精纯的寒江派灵力缓缓注入其中。
嗡——!
令牌轻微一震,正面“四象问心”四个大字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而背面的四大宗门印记,仿佛被激活了一般,依次闪烁起赤红、幽绿、星蓝、冰白四色光芒,虽然微弱,却纯正无比,带着各自宗门独有的道韵气息!这绝非伪造!
寒晓又依次拿起那四块信物,分别注入灵力。火焰玉佩散发出灼热却不伤人的暖意,兽首木牌传来隐约的兽吼,星云晶石内星光流转加速。当寒晓的手触碰到那块寒江派玉珏时,一股熟悉的冰寒灵力自然流转,玉珏表面泛起一层朦胧的冰雾,更添几分真实,每一件信物,都毫无疑义地彰显着其背后宗门的正统身份!
“是真的……”寒晓收回灵力,脸上充满了震惊,但这一次,震惊中多了一丝明悟和信服,他看向小淇、伯奇和夔牛,郑重地点了点头:“令牌和信物……都是真的。蕴含的宗门印记和道韵,做不得假。前辈所言……应当不虚。”
这一下,小淇四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玄玑子的解释,合情合理,点明了问心阵的真正意图。而货真价实的通关许可和宗门信物,更是铁一般的证据!他们真的……凭借在逆境中的表现,通过了第一关?!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绝处逢生的狂喜,有付出被认可的欣慰,有对问心阵深意的震撼,更有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
玄玑子似乎完成了使命,不再多言,用那平淡的语气宣布着接下来的安排:“既然已过第一关,便需准备进入第二关考核之地。明日辰时三刻(注:约上午7点45分),村口石碑处,通往第二关的通道将会开启。不过开启时间极短,不足五息(注:约五分钟)。尔等务必准时抵达,一同进入。若有延误,未能及时进入,则视同放弃后续考核,此次问心之路,便到此为止。”
玄玑子的话语清晰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性。
辰时三刻?村口?不足五息?小淇心中下意识地计算着时间。
玄玑子说完,不再多言,对着四人微微颔首,而后那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一般,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小屋內,只剩下四人面面相觑,以及那盏兀自摇曳的油灯。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息。
“我们……真的通过了?”伯奇喃喃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因为……我们的‘心’?”
寒晓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看来是的。四象问心,名不虚传。考核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是道心。我们……没有辜负这次的考验。”
夔牛低沉的神念中也传来一丝波动:“阵道玄奇,重在炼心。此番经历,确令吾等有所悟。”
小淇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炽热的光芒,之前的颓丧和无力感一扫而空:“太好了!这说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我们的坚持是有价值的!第二关,我们一定要继续努力,揭开所有的真相!”
绝处逢生的喜悦和巨大的鼓舞,让四人士气大振,开始低声商议起明日需做的准备。
然而,就在四人心情激荡,对未来充满期待之时——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门外传来村民焦急的喊声:“贵客!贵客可在?”
小淇心中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现,她示意寒晓开门。
门开后,只见一个年轻村民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慌和悲痛:“贵客!陈村长和村老们刚刚紧急商议后决定……不能等到共治议会了!民愤太大,怕夜长梦多……决定……决定约莫明日辰时三刻,就在祠堂前的广场上,公开处决狼妖苍鬃和齐大三,以告慰死者亡魂,平息众怒!”
辰时三刻!
这四个字,如同冰锥般,瞬间刺穿了小淇四人刚刚升起的希望和喜悦!
辰时三刻……正是玄玑子所说,第二关通道在村口开启的准确时间!也是他们必须集合离开的时间!
一边是通往下一关、继续问心之路,可通道开启时间只有短短五分钟,错过即视为失败!
另一边,是一个被冤枉的父亲、一个可能尚存一丝生机的孩子、以及他们一直坚持追寻的正义与真相!处决一旦进行,一切将无可挽回!
时间,竟然分秒不差地,撞在了一起!
小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踉跄一步,扶住了冰冷的墙壁。寒晓和伯奇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夔牛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怒吼,雷光在眼中剧烈闪烁。